紀夫人轉身去推顧府的門,但那門關得嚴實,推了幾次都沒推開。
紀老爺見狀也過去幫忙,再加上婆子和小廝,四個人一齊上手,門還是不開。
那婦人牽著孩子匆匆走了,一邊走一邊念叨:“真是瘋子,一家人都是瘋子!”
那小孩回頭看了好幾次,然後問婦人:“娘親,他們會不會被官府抓起來?”
婦人說:“不知道。抓起來最好,像這種瘋子再多來幾個,梧桐巷永無寧日。就應該把他們都抓起來,沒事兒閑的到這邊來發瘋。那顧府是什麽好地方麽?當真晦氣。”
紀家人不放棄,在四人合力撞了幾十下之後,終於把顧府的門給撞開了。
門開的那一刻,一股腐朽的味道撲麵而來。
那一刻紀夫人竟又想起了剛剛那婦人說的話,“顧府幾十年前就已經沒人住過了”!
竟真的是這種感覺!
幾十年都沒有住過人的感覺!
一直住人的宅子不會是這樣的,不會有這種味道,不會如此破舊,也不會一個人都沒有。
紀家人走在這座宅子裏,地上盡是泥。
婆子低頭看了一會兒,說:“看起來像是一直沒有人打掃,塵土積得多,再遇上前天那場大雨,就和了泥。可是怎麽會沒人打掃呢?明明六天前我們過來時,地麵還很幹淨啊!”
“別說六天前了。”紀老爺揮了揮手,緊緊皺著眉頭,“這明顯不是六天前的顧府。”
“什麽意思?”紀夫人看向他,“什麽叫不是六天前的顧府?”
紀老爺指了指左前方一棵棗樹,“前些天來顧府時,這棵樹還沒有這樣大。
我沒有認錯,就是同樣的地方栽著同一棵樹,我認得出來。
因為我在經過這棵樹時絆了一下,當時就覺得身上掉了東西,但是沒好意思停下來找。”
他一邊說一邊走上前,站在那棵樹下低頭看了一會兒,“我就知道,它還在這裏。”
紀夫人趕緊上前去看,隻見那棵樹底下落著一顆盤扣,正是紀老爺一件衣服上的。
那件衣裳是她親手做的,上麵的每一顆扣子都是她親手縫上去的,記得清清楚楚。
隻是這掉落在泥土裏的盤扣已經很舊了,顏色都褪掉了,看起來就像在外麵風吹日曬經過了許多許多年。
紀夫人感覺汗毛都豎了起來,她想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明明我們六天前才來過。
還有,這扣子掉在這裏,有可能幾十年都沒有被人發現?也沒有被風吹走?”
身邊的小廝說了句:“這地方有點窩風,扣子如果被泥土壓住,是有可能一直在原地的。”
紀夫人還是不解:“大年期間那場大風雪,也沒讓它挪動地方?”
小廝想了想,再道:“如果是下雪的時候就把它蓋在雪地裏了呢?凍上了,就也吹不走。”
紀夫人愈發的迷茫了,她問紀老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如果這扣子在這裏存在了許多年,那我們六天前又做了什麽?你的扣子不是六天前掉落在這裏的嗎?可是為何它看起來根本不像是隻經過了六天的樣子?說是經過了六十年,我也是信的。”
“是啊!肯定不是六天。”紀老爺抬手去摸麵前這棵樹,“六天前它還是棵小樹,如今已經長得這樣粗壯了,這非得是經過了幾十年才能長成的模樣。
所以我說,這裏根本不是六天前的顧府。”
小廝都快哭了,“老爺不要嚇我們,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情啊?這裏如果不是六天前的顧府,又會是什麽時候的顧府呢?
不對啊!顧府就是顧府,還分什麽時候嗎?”
“進去看看吧!”紀老爺扯了紀夫人一把,“進去看看,看能不能找到其它的線索。”
紀夫人念叨著:“我不想找什麽線索,我就想找我的女兒。”
“那就找找咱們女兒的線索。”紀老爺壓住心中的不安,緊緊握著夫人的手開始在這座府邸裏尋找起來。
整座顧府都是荒廢的狀態,雜草叢生,瘋長的植物纏住了許多建築,也幾乎蓋住了原本的青磚路麵。以至於他們走路的時候需要很小心,才能不被雜草絆住。
那些六天前看到的、精致的亭台樓閣,眼下已是破敗不堪,許多房屋都因為年久失修而坍塌,隻能通過一些細節強行分辨出六日前看到的樣子。
昔日繁華的顧府,如今不複存在,紀家人就感覺每往前走一步,都是在通往地獄。
但是又不能不往裏走,因為他們的女兒嫁到了這裏,他們得把女兒給找回來。
可是女兒究竟在哪呢?
這座顧府就好像是一幅塵封多年的舊畫,褪盡了色彩。
曾經這裏有多輝煌,如今這裏就有多荒涼。
跟來的小廝越走越害怕了,他跟紀老爺和紀夫人商量:“要不咱們報官吧!別再往裏走了,萬一都出事了,這件事情可就真的成了懸案了。”
紀老爺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於是停了下來,跟夫人說:“咱們回去找那個媒人問問,她對顧府應該比我們了解的更多一些。至少得問問她是從何處聽說顧府,又是怎麽聽說顧府要為少爺招親的。這樁婚事我們確實答應得太快了,說起來,是我們對不起小蝶。”
紀夫人抹起眼淚,嗚嗚地哭,一邊哭一邊埋怨紀老爺,說他見錢眼開,一定是相中了顧家那一萬兩銀票,又相中了顧家家大業大。
女兒的婚姻大事,他們都沒好好打聽打聽,至少應該跟鄰裏問問啊!
紀老爺百口莫辯,“當初又不是我一個人決定的,你不是也點頭了麽!
再說,就算沒有多打聽,可是眼見為實,咱們都親自到顧家來看了,還能有什麽差錯?
誰成想會出這種事?這事我怎麽想都詭異得很,怕是得報大理寺。”
紀夫人狠狠地打了個激靈!
報大理寺,那意思就是詭案了。一旦涉及詭案,她的女兒還能找回來麽?
“我不回去!”紀夫人說,“這次走了,下次再來指不定顧府又變成了什麽樣。”
她扯了身邊的婆子一把,“你去!你去把那個媒人叫到這裏來,別說顧家出事了,以免她害怕不敢來。你就說顧家有門親戚,也想找她給說親。”
婆子點點頭,“行,那我這就去。”
小廝趕緊道:“我送她吧!”
紀夫人瞪了小廝一眼,她知道小廝並不是真想去送婆子,他隻是害怕,想離開這裏。
但婆子坐馬車,一來一回確實更快。
於是點了頭,“去吧!”
婆子帶著小廝快步走了,就剩下紀老爺跟紀夫人還在顧府。
紀老爺怕她害怕,就說:“我們到前院兒去吧!那邊寬敞,別往後宅走了。”
紀夫人卻搖了搖頭,說:“不用到前院兒,咱們再往裏走一走。我記得那天顧家人帶我們在府裏轉了很大一圈,有些路我還記得,我想再重走一遍。
明明六天前才來過的地方,怎麽六天之後就衰敗至此呢?
這六天究竟發生了什麽?
我的小蝶究竟在哪裏?”
紀夫人一邊說一邊繼續往前走,走著走著就停了下來,然後跟紀老爺說:“我好像聞到小蝶身上的香味了!那是我自己製的香,小蝶從小就用著,我不會聞錯的!
就在前麵,你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