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姐?是顧清池的妻子嗎?”
“嗯。”田老爺子說到這裏重重地“哼”了一聲,“但她是逼婚的!顧清池根本不願意娶她。或者說,顧清池誰都不想娶,他就想跟南星河唱一輩子戲!
他是個戲癡,除了戲,他這輩子不想做別的。
可是那柳小姐看上了顧清池,為了吸引顧清池的注意,她天天往清音班跑。
清音班每天下晌都會唱兩場,有時候顧清池在,有時候顧清池去唱堂會了,就不在。
在的時候她就買頭排的座,真金白銀的打賞。
不在的時候她就打聽顧清池去了誰家,然後就想方設法也到對方家裏去聽。”
張易插了句:“誰家她都能進得去?”
“那倒也不是。”田老爺子說,“有的人家她認識,能進去。有的人家不認識,就進不去。但多數都是能進去的,畢竟到了後期,也就是顧清池十七歲以後,能請得起他唱堂會的,基本都是城西的官邸了。
因為那時候的顧清池名氣太大,價錢也太高,城東有錢人是多,但也不敢跟城西爭,畢竟一天就那麽些時辰,人家接了城西的活兒,就接不了城東的。
那柳家也住在城西,柳小姐的父親好像是個什麽官兒,官品不大,隻有六品。
但柳小姐的母親卻是伯爵府出身,在京中官邸中很是吃得開。
聽說在皇後娘娘跟前也是有幾分臉麵的,連帶著那柳小姐也很受皇後娘娘的喜歡。”
田老爺子說到這裏還找補了一下:“我說的皇後,是從前那位皇後,先帝的皇後。”
張易點點頭,表示明白。
田老爺子就繼續道:“那柳小姐仗著家中之勢,對顧清池窮追猛打。
如此數年,花出去的銀子如流水一般。
顧清池起初不知她心意竟如此堅決,還以為她就跟京中其他的夫人小姐一樣,就是圖一樂,拿他當個樂子,打賞也是為了讓自己高興,或是與旁人做一番攀比。
但後來一年兩年過去,他漸漸發現那柳小姐似乎不是圖一樂,而是真的對他有想法。
自那時起,他就不再收柳小姐的打賞了。不管柳小姐往台上扔什麽,全都如數奉還。
柳小姐不高興,開始利用家中之勢向清音班施壓。
清音班被折騰了幾次之後,無奈向柳家低了頭,由班主出麵,讓顧清池接受那些東西。
他們班主那個時候已經病重了,在做完這件事之後就咽了氣。
臨死前將清音班給了顧清池,從此以後顧清池就成為了班主。
成為班主,就要養活手底下的人。
那些人大部分都是從小跟他一起長大的,還有看著他長大的叔伯。
他為了那些人著想,也得好好經營著清音班,讓清音班在京城存活下去,賺更多的錢。
說起來,其實柳家是看不上顧清池的。
戲子,上不得台麵兒,如何能與官邸小姐走到一起。
但那柳小姐是家中獨女,從小備受寵愛。她跟家裏說這輩子非顧清池不嫁,如果爹娘不同意,她就吊死在家裏。反正她這輩子除了顧清池,誰也不會嫁的。
柳家沒辦法,隻好接受了這件事,開始跟顧清池議親。”
田老爺子說到這裏,忍不住咒罵了那柳小姐幾次。
說到激動時還站了起來,反反複複地罵柳家不是個東西,罵柳小姐不知廉恥。
“人家男人根本就不喜歡她,她卻死纏爛打地往上貼,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仗著家中有錢有勢,就欺負一個在京城沒有根基的人,竟還揚言如果顧清池不娶她,她就讓清音班在京中混不下去!”
慕元青聽得也是一肚子氣,他問田老爺子:“按說當年顧清池在京中也算是有名號的人,他的戲迷應該很多,其中不乏有許多官邸小姐。難不成就都眼睜睜看著柳小姐折騰?沒有一人站出來替顧清池擋一擋?那些女子不吃醋的嗎?”
“吃啊!”田老爺子說,“你們是沒見到,顧清池長得特別好,當年曾被譽為京中第一美男子,愛慕他的人太多了,自然有吃醋的。
但是吃不吃醋的,有什麽用呢?誰敢像柳小姐那樣,大張旗鼓地表明自己愛慕顧清池,一定要嫁給顧清池?
她們隻敢在心裏吃醋,是絕對不敢說出來的。
因為顧清池的身份太低微了,是戲子,戲子可是連商戶都不如的下九流。
那些姑娘們就算是喜歡他,也隻能是默默的喜歡,她們知道,家裏是不會同意的。
而且城西官邸中的小姐啊!心思太多了。別說家裏不同意,就算是她們自己,也絕對不會真的想要嫁給顧清池。
好看的人,看一看就得了。她們有錢,想看了就把顧清池請到家裏唱幾出戲。
真說要嫁人,那還得是嫁得門當戶對,那樣她們的一生才有意思。
哪個女子不想高嫁呢?不會有人真正甘心嫁一位戲子的。
除了柳小姐。
顧清池被柳小姐糾纏多年,終於是挺不下去了。
在柳家的施壓下,清音班在京城待不下去了,沒有人再敢請他們唱堂會了。
就連清音班自己辦的戲,也不敢再有人登門。
戲班裏那麽多人要吃飯,顧清池跟南星河用自己的銀子貼補,可一月兩月行,日久天長誰都補貼不起。
後來南星河就提出離開京城,大不了還像以前一樣,隻在外省唱一唱。一個地方待兩三個月,唱得差不多了就走,再也別像在京城這般,打算一直住著。
顧清池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做了這個決定之後就來同我說這件事,他請我幫他賣宅子。
我覺得可惜,那好好的宅子,這些年連年修葺,裏麵的小景都修得很漂亮。
就這樣賣了多可惜?
再說,我也舍不得顧清池跟南星河兩個人。
但是沒辦法,柳家逼得太緊了,再不走,清音班除了就地解散,沒有別的活路。
顧清池不能解散清音班,那是他從小長大的家,是老班主經營了一輩子的產業。
於是我張羅著幫他賣房,他張羅著下一步該去哪裏。
結果房還沒賣掉呢!柳家就又動手了。
據說是殺人,每隔三天殺一個清音班的人,但卻找不出證據證明就是柳家動的手。
那些人全部死於暗殺,就是夜裏有刺客進來,直接抹脖子的那種。
而且刺客放話,如果清音班離開京城,那就一個都不留,全部滅口。
清音班去告官,官府一拖再拖,就是破不了案。
顧清池眼瞅著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死去,終於向柳家低了頭。
他娶了柳家小姐,做了柳家的上門女婿。”
田老爺子一口氣說了許多話,有些累,停下來倒了好半天的氣。
慕元青過去給他順背,“老爺子您說慢點,不著急,咱們有的是時辰。”
張易往外瞅了瞅,其實已經不早了,他們來的時候就已經過了申時,這會兒接近酉時了。
但田老爺子的話匣子一打開,也是收不住的。好不容易有人能跟他說說從前的事,還能仔細用心地聽他講這些往事,他高興還來不及,怎麽能放他們走。
於是田老爺子叫下人備晚膳,還要備酒菜,說一定要喝兩口。
田家大老爺勸不住,隻得依了老爺子。
好在年妙找到他,與他說了慕元青跟張易的真實身份,並承諾回頭請太醫來給田老爺子看看身子,開幾副好藥,藥材錢他們出了。
田大老爺這才放心讓慕元青三人留下吃飯,還特地多備了許多好菜來招待。
田老爺子再接著說,說的就是顧清池成婚以後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