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易也在這個時候到了顧府。
年妙將自己這一夜的經曆講了出來,聽得張易嘖嘖稱奇。
年妙還沒從五十年前的情景中徹底抽離出來,時不時就會走神,會忍不住去想顧清池那一身的傷,還有南星河哭起來的那個模樣。
他跟慕元青說:“我總覺得當年的京城,看上南星河的人應該比看上顧清池的人更多。
那南星河當真是叫人看過一眼之後就還想再看第二眼,總會忍不住心疼他。
這樣的人沒有在京城引起什麽風浪,反倒是顧清池那邊鬧了起來,當真令人費解。”
張易聽了這話就道:“其實也沒什麽費解不費解的。那顧清池跟南星河二人當年在京城也算是聲名遠揚,想必知道他二人關係的人並不少。
一旦知道了這層關係,有一部分人就已經被勸退了。
再者,不是人人都如那柳雲夢一般不管不顧的。
甚至可以說,沒有任何人能做出柳雲夢那種事來。
所以南星河沒有這樣的遭遇很正常。
隻能說顧清池倒黴,就碰上個柳雲夢,終究成為了他的噩夢。”
慕元青聽了就歎氣,“還挨了頓打,那柳家真是……”他看向張易,“當年的皇後勢力如此之大嗎?那柳大人怎麽還是個六品官兒?沒給他往上升升?”
張易搖頭,“其中緣由不得而知,但皇後畢竟管的是後宮,京中女眷的事她能插手一二,朝中之事她總不可能隻手遮天。
再者,那柳夫人同皇後的關係,想必也沒好到能為柳大人謀高升的地步。”
慕元青氣得直磨牙,“區區一個柳家,現在講起來都是個笑話。
六品官而已,就仗著夫人跟皇後交好,便能鬧出這種事端來。
五十多年前的南盛是不是過於離譜了?”
“離譜嗎?”張易不這樣認為,他說,“其實不隻五十年前,就是現在,在九殿下回京之前,南盛同樣離譜。
賀家勢大,隻手遮天,別說官員和百姓,就算是皇上,都很難在賀家人麵前討到好處。
賀家人幾乎是步步壓著皇上一頭,南盛與其說是蕭家的天下,不如說是賀家的天下。”
他看向慕元青,“你仔細想想,是不是這麽回事?”
慕元青緊擰著眉,許多不太好的往事都湧上心來。
姚軒也一樣,一下子就想到了從前跟慕元青一起喝花酒的時候,在賀家庶子麵前都要禮讓三分,甚至還被賀家的一位庶子灌過酒,回去吐了一宿。
他們都很憋屈,但又無可奈何。
事實上,在京中這些紈絝當中,任何人都拿賀家人沒有辦法。
哪怕區區一個庶子,哪怕慕元青這樣的身份,依然要被賀家人打壓著。
總之,有賀家人在的場合,他們誰都翻不了身。
張易看他二人神色,就知道一定是想到了什麽。他沒有多問,隻說:“無論在任何時代,都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即便是現在九殿下回京了,這樣的事依然層出不窮。
隻是我們接觸不到,我們根本無從得知在京城的哪一個角落,是不是正在發生類似當初柳小姐跟顧清池這樣的事情。也無從得知是不是有人欺壓著另外的人,而另外的人投告無門。
或者也不能說是投告無門吧!隻能說被欺壓者並不想或是並不敢報官。
他們也要活著,這種事情就算報了官,官府又能把對方怎麽樣呢?
就比如當初的顧清池,他就算報了官,官府能把柳家如何?
在柳大人打了顧清池之前,柳家除了柳小姐鬧騰之外,也沒人把顧清池怎麽著。
而柳小姐的鬧騰,也不過是女兒家看上一個男兒郎。
這種事情官府怎麽管?沒有律法約束啊!
她不過就是對喜歡一個人的表達強烈了些,卻並沒有觸犯南盛律法。
至於她說的那些狠話,元青啊!她說說而已,官府怎麽可能憑一個小姑娘放幾句狠話,就真把人抓起來。
這種案子就算報官了,官府都不可能會立案的。
反之,一旦讓柳小姐知道顧清池報了案,反而會鬧得更凶。
她有一百種不觸犯律法的方式,讓清音班在京城混不下去,甚至還有可能惹上官司。”
慕元青明白了,“你說得對。比如說那柳小姐跟京中官邸說好,讓他們都不再請清音班去唱堂會。那清音班就會損失一大筆進賬,同時這個唱堂會的生意還會被別的同行搶走。
一旦這個口子開了,清音班的生意就會被逐步吞噬,再想搶回來可就難了。
你說得對,無論在五十年前還是五十年後,這樣的事情都存在,並不離譜。”
慕元青有些沮喪,因為他想起自己還對著顧清池喊過,讓顧清池去報官。
不過他也沒有喊錯,他是曾經被賀家的庶子打壓過,但是那又怎樣?
風水輪流轉,現在九殿下回京了,成了他的二姐夫,這鳳歌城裏他慕元青想替什麽人做個主,自問還是能做到的。
“回家睡覺,今晚繼續!”他率先起身,“五十年前沒辦明白的案子,如今落到我手上,也是緣分。小爺我倒要看看,在這件事情裏,究竟存在著什麽樣的隱情。”
……
當晚,一行人再次來到顧府。
還是跟前一晚那樣分成兩組,這次得到此機緣的人,又是慕元青。
慕元青是在一處水井邊上一下子回到了過去的。
今晚月正明,快到十五了,月即將成為滿月。
他們在顧府四處走著,走到一處水井邊上,姚軒說這井裏還有水呢!五十年了也沒幹。
他就上前去看,一低頭的工夫,人忽然暈了下。
再回過神時,黑夜變成白天,四周環境也大變樣,明顯不是在顧府了。
但此時的他麵前也有一口水井,井邊與他並排站著一人,就像他剛剛的樣子,身子前探,低頭看向水麵。
慕元青下意識地就在想,自己剛剛感覺到暈了一下,身子還晃了,但願不要掉到井水裏。
萬一掉下去,雖說有年妙在,一定能把他給打撈上來。
但他如今魂魄離體,身體不受控製,撈上來之後可千萬別凍壞了。
他案子還沒辦完呢,可不想生病。
身邊站著的人是南星河,慕元青甩了甩頭,不願再去想自己那些事,而是盯起南星河來。
他不知道眼下是個什麽時間點,甚至不知道這是個什麽地方。
南星河穿著戲裝,但沒上油彩,臉上還是淡淡的。
這次看到南星河,感覺跟上次又不一樣。
興許是他穿了戲裝的緣故,讓整個人看起來更嬌豔了幾分。
慕元青也不得不再次感歎,老天爺是真不公平,居然將這樣的長相給了一名男子。
這讓那些姑娘們情何以堪啊!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南星河不為所動,還是盯著水麵,不知道在想什麽。
慕元青回過頭去,就見顧清池匆匆朝這邊走了過來,一把將南星河從井邊拉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