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顧清池在唱,唱的是當初他跟南星河經常唱的那一出戲。

紀小蝶聽到這陣戲聲之後,再也沒想跑了。她就站在原地,臉上的恐懼之色漸漸褪去,轉而變成微微蹙眉,像是在努力回想著什麽。

很快,她似乎能夠看到眼前事物了,她開始打量這座顧府,麵上現出無限驚訝。

最後,目光終於落到顧清池那裏。

那一刻,二人的眼神交匯至一處,仿佛穿過了千年萬年,破去了時空的阻礙。

紀小蝶眼底剩下的點點恐懼,全部換成了難以置信。

她聽著顧清池的戲聲,漸漸地竟也跟著唱了起來。

一曲終了,顧清池往前走了幾步,叫了聲:“星河。”

紀小蝶卻一臉茫然,問道:“你叫我什麽?星河是誰?”她越說越覺得哪裏不太對勁,“為什麽我覺得你很熟悉?為什麽剛剛聽你唱戲,我竟也跟著一起唱了起來?

我明明不會唱戲的呀?我連看戲都少,怎麽可能會唱戲。

你是什麽人?是那位顧公子嗎?我是嫁給了你嗎?”

這時身邊有下人說了句:“也不能說是嫁,因為隻有正妻才能算是嫁。

你隻是我家姑爺納的妾,妾室是不能用‘嫁’這個字的,隻能用‘納’。”

紀小蝶緊緊皺眉,當時就瞪向那下人,“你說什麽?我是妾?我怎麽可能是妾?我明明與他走了婚書,過了聘禮,我的嫁妝也抬進了顧府。說好了是正妻,怎麽會是妾?”

那下人嗤笑了一聲,說:“不過是騙你進門的手段罷了,不然你怎麽肯到顧府來。

行了,來都來了,認命吧!反正你也是回不去的。今晚上好好歇著,明日一早還要給主母奉茶,再到老夫人跟前去侍候。這裏的規矩多,你且得學一陣子呢!”

有個婆子走上前,板著臉跟顧清池道:“姑爺,帶著姨娘去洞房吧!希望姑爺跟姨娘都爭氣點,早些為柳家開枝散葉,生下一子。”

紀小蝶徹底聽糊塗了,她問那婆子:“柳家是什麽?我嫁的是顧家,為什麽要替柳家開枝散葉?”說完又看向顧清池,“你到底是誰?你姓顧還是姓柳?我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婆子冷哼一聲,“你沒來錯地方!這裏是顧府沒錯,但顧府也得聽柳府的話。

你眼前這個人本來就是柳家的上門女婿,之所以納你進門,是因為我家小姐身子不好,懷不上孩子,所以才委屈著自己替姑爺納妾。

現如今你已經進門了,就給我老老實實的,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多的別想。

另外,也別動狐媚子的心思去勾引姑爺,姑爺最終還是要跟小姐生活在一起的。

你做好妾室的本分,柳家不會虧待你,如若不然……”

“劉媽媽。”顧清池開口說話了,“這些事情我會與她細說,你莫要把她嚇到了。

行了,天色不早,劉媽媽回去侍候柳小姐吧!我帶她去星園。”

說完,拉著紀小蝶的手就走,一邊走一邊壓低了聲音說:“別怕,一會兒我講給你聽。”

紀小蝶被他拽得一踉蹌,下意識地躲了一下,但最終還是跟著他走了。

慕元青三人趕緊跟上去,遠遠還聽到身後那劉媽媽的罵聲,說他們都不是好東西之類的。

二人很快就到了星園,月洞門上掛著“星園”的匾額,但這塊匾額慕元青在現實中搜遍了顧府,都沒有看到過。

不過這個小偏院兒是在的,想必是後來有人把匾額給摘了下去。

三人跟著顧清池和紀小蝶進屋,顧清池關了門,還站在門前聽了一會兒,直到確認外頭沒人,這才回過身來問紀小蝶:“你剛下轎時,看到的不是現在的顧府,對吧?你也沒看到一直站在府門口的我,走進府門之後也沒看到那些下人,是不是?”

紀小蝶點點頭,回想起剛下轎的情景……一座衰敗的府邸,大門上的漆都快掉光了,府裏積水滿地,荒草叢生……

她將那些事情跟顧清池說了一遍,說得很仔細。

年妙觀察入微,聽完紀小蝶說話,他就跟慕元青說:“這紀小蝶看起來很信任顧清池。”

慕元青“嗯”了一聲,沒有發表意見,隻是聽紀小蝶說完那些事之後問道:“剛剛在前院兒他們說我不是你的妻子,隻是你納的妾,還說你是柳家的上門女婿,這是怎麽回事?

柳家是什麽人家?還有剛剛我為什麽看到的景象和現在不一樣?”

顧清池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又落在紀小蝶眼底的那顆痣上。

紀小蝶催促道:“你說話呀!”

顧清池這才回過神來,又看了紀小蝶一會兒,然後緩緩道:“我把事情的全部都告訴你,但是這些真相對你來說或許不是很好接受。

我隻管說,信不信由你。”

他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給了紀小蝶聽,包括他跟南星河的過往。

這故事一講就講了兩個時辰,慕元青三人聽得入迷,因為有很多事情是他們也不知道的。

紀小蝶在故事講到一半的時候就入了神,時不時輕撫一下自己眼底的淚痣,然後在顧清池終於停下來時,開口道:“所以你認為,我真的是南星河的轉世?就憑這一顆痣?”

顧清池沒點頭也沒搖頭,他隻是告訴紀小蝶:“不管你是不是星河的轉世,我也絕不能將你留在這個地方。你得回到你生活的年月,去跟你的父母過你自己的生活。

我很高興能夠見到你,但是我不能留下你。你不是星河,你回去吧!

柳家人在這府裏貼了很多符咒,我懷疑就是那些符咒讓你陷入到了這個年月來。

我會想辦法將符咒撕掉,不出意外的話,到時候你出了府門,門外就是另一個世界了。”

“為什麽不能留下我?”紀小蝶忽然問了這麽一句,她說,“又為什麽說我不是南星河?

顧清池,其實你心裏明白,我就是南星河的轉世,對吧?

不隻我眼底這顆與眾不同的痣,更重要的是入府之後我能與你對戲。

在我自己完全沒聽過這出戲的情況下,我能不由自主地唱起來。

所以其實你我都明白,我就是南星河的轉世,對嗎?”

“紀姑娘……”

“我不會走的。”紀小蝶站了起來,在這屋子裏轉了一圈,然後回過身麵向顧清池,“而且我也走不掉。你都知道撕那些符咒,柳家人難道就不會做萬全的準備嗎?

當你生出想要送我離開的念頭時,柳家早就打下一萬個把我留下來的主意。

其實我對你說的這些事並不是很相信,但這場婚事詭異之處太多,又讓我不得不相信。

如果可以,明天我想回城南看看。我去找找我的家還在不在。

我們家是我父親小時候搬到京城的,如果現在真的是五十多年前,那城南應該沒有我的家人。我隻要去看看,就知道你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至於今後的日子……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那柳小姐應該不會很快就要我的命。”

她往前走了幾步,站到了顧清池麵前,仔仔細細地觀察顧清池。

過了很久才又道:“不知道為什麽,我從第一眼看到你起,就覺得你很熟悉。

但我又能肯定我以前從未見過你。

一個沒見過麵的人,熟悉感是從哪裏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