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人去上朝了,丫鬟進來勸她再多睡一會兒,謝夫人卻睡不著。

因為她發現不僅謝大人身上起了變化,就連這個侍候了自己十幾年的丫鬟,也跟平時不太一樣。

這丫鬟隻有一邊的耳朵打了耳洞,原本是兩邊都有的,可是後來右邊的發炎了,怎麽都治不好,就隻能讓耳洞長死,從此隻帶左邊的耳墜子。

但是現在耳墜子的方向變了,左邊的耳墜子戴到右邊去了。原本右邊因為發炎留下的疤痕,也長到了左邊耳垂上。

謝夫人當時心裏慌極了,她感覺自己遭遇到了很可怕的事情。

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反過來了。

可是無論是謝大人還是這個丫鬟,對她的態度還都一如從前,並沒有什麽不同。

這讓她在恐懼的同時又有些安心。

那日早膳,丫鬟站在邊上一直盯著她,仿佛在看什麽怪物。

她就問丫鬟為什麽看自己,丫鬟答:“夫人是在練習右手的靈活性嗎?為什麽用右手吃飯?還吃得挺穩的,奴婢覺得新奇,所以就多看了幾眼。”

謝夫人下意識地說:“不然呢?難不成還要用左手吃飯嗎?左手怎麽吃飯?”

這話說完她就意識到自己可能錯了,因為當所有的事物都反過來了之後,極有可能人的習慣也應該是反的。

就比如說吃飯這件事情,習慣的右手,很有可能就變成了左手。

所以她現在用右手吃飯,在丫鬟眼裏就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

謝夫人實在忍不住了,就多問了幾句:“你們平時都是用左手吃飯的嗎?一直用左手?我說的一直,是從小到大的意思。從小到大你們的習慣都是用左手?”

“對呀!”丫鬟有點兒懵,“不然呢?不是所有人都用左手嗎?夫人也是用左手的呀!

隻是今天不太一樣,今天您用右手了。”

謝夫人再問,“那這屋裏的擺設,你們也從來沒有挪動過嗎?有沒有可能這些東西都放反了?以前這桌子是在右邊的,以前那個櫃子是在左邊的?”

“沒可能。”丫鬟當時就搖了頭,“這屋裏從來沒有變動過布局,因為夫人您喜歡這樣擺放,而且您也不願意折騰,所以屋裏一直以來都這樣。

夫人這是怎麽了?怎麽會突然問這樣的問題?”

謝夫人搖搖頭,“沒什麽,我就是隨口問問。”

早膳用完,她開始在這府裏轉悠。

地方是熟悉的,可是裏麵的一切配方都是陌生的。

所有的景物都是反著來的,就連匾額都是顛倒的。

除此之外,她還發現有很多東西都跟正常的不太一樣。

比如說她有一塊玉佩,是她從娘家帶出來的好物。上好的玉料,價值連城。

可如今那塊玉卻看起來霧蒙蒙的,一點都不通透,材質隻能分辨出個大概,連她平日見過的最差的玉料都比不上。

她對著玉佩端詳了半天,丫鬟見她一直看,還十分感慨地說:“夫人這塊玉是真好,連老爺都說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的玉料。可惜就是太小了,如果再大一點,能打磨成一尊擺件,那就是連皇宮裏的翡翠佛都比不上呢!”

謝夫人當時驚訝極了。

這叫好料?

這在她眼裏就是一塊廢料啊!

她幾乎懷疑東西被人調換過了。

可是並沒有人調換她的玉,因為不隻她的玉跟從前不一樣了,這府裏所有的擺設、古玩字畫,還有她的頭麵首飾,都跟以前不同了。

所有東西都變得很差勁,那種感覺就像照貓畫虎,最終畫出來一個四不像。

可是生活在這裏的人卻並不覺得那些東西不好,反而還覺得非常的好。

就連她的兒媳沈玫都說,謝府裏的東西,比從前她們沈家簡直好上太多了。

沈玫也跟以前不同了,她吃飯也是用左手的,寫字也用左手。

府裏的一切發生了變化,或者應該說,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後來幾天,她天天出門,去觀察這個世界。

“相反的世界”這件事情在她心裏坐了實,她開始懷疑這個世界的真實性。

她覺得並不是這個世界發生了變化,在這個“相反的世界”裏,可能唯一不對勁的人應該是她自己。

是她誤入了這個地方,打破了這個地方原本的平靜。

這個地方的所有配置,包括人,都是對照著現實世界來的。

現實世界裏有的一切,這裏全部都有,而且目前看來,至少謝府裏的人物之間的關係也一模一樣。

所以隻要她稍微注意一些,就可以在這裏生活下去,日子也可以跟現實中沒有區別。

除非她特別在意那些首飾還有衣料的好壞。

但也有稍微的不同,比如說謝大人的性格。

現實世界裏的謝大人是一個很內斂,甚至有些死板的人。

他從來不會對她過分熱情,特別是在夫妻之事上,隨著年齡大了,這種事越來越少。

但這個世界裏的謝大人就不一樣,幾乎隔天就要索取,而且索取起來也異常的熱情。

這一度讓謝夫人有些不適應,可是過了些日子之後又嚐到了甜頭,開始期盼。

這樣的期盼讓她漸漸忘記了對這個“反世界”的調查和琢磨,開始沉浸式享受起來。

一個多月過去,眼瞅著來到這裏快兩個月了,她的心卻越來越不平靜,越來越想知道現實世界裏究竟在發生著什麽事。

因為“反世界”發生變化了。

謝大人將一個丫鬟收房,要納為妾。

這讓她有點接受不了,她甚至追問過為什麽要納妾。

謝大人給出的解釋是: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突然之間對那個丫鬟產生了興趣。

而且謝大人也說了,這種感覺很奇怪,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想過納妾,就是一心一意想跟夫人好好過日子的。而且他打心裏認為納妾是一個很不好的行為,既對不起夫人,也是對妾室的不尊重。

他一直認為娶了一個女子就要真心真意對她,給她愛和名分。

但妾室這種存在,說是有名分了,但實際上沒有婚書也沒有身契,就算有一天死了,也可以死得悄無聲息,沒有人知道。連府裏丫鬟都不如。

以他的性格,他這輩子是不會納妾的。

可是就是不知道為什麽,有一天他在書房裏坐著,忽然就對眼前的丫鬟產生了很濃烈的感情,想要讓這個丫鬟侍候自己,想要讓這個丫鬟做自己的女人。

他是這座府邸的老爺,這種事情丫鬟是抗拒不了的。

但那丫鬟過去幾日了,一直在哭,謝大人實在沒有辦法,隻能把這件事情告訴謝夫人。

而且他跟謝夫人說:“明日我就要出門了。錢塘水患,早朝的時候皇上說起這件事情,我也不怎麽的竟主動請纓要去錢塘。

皇上已經應允,所以我今日就得準備準備,明天一早就啟程。

另外,你幫我去跟尋梅說,明日我要帶著她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