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元青又小聲跟芙蓉念叨:“還大哥出去找,這不扯呢麽!哪來的大哥出去找?我們怎麽沒遇上大哥呢?子時之前,這座榮府就是個空宅子,這幫人真是睜眼說瞎話。”

芙蓉提醒他:“姑奶奶的大哥,三少爺您應該叫大舅舅。再者,也不是睜眼說瞎話,應該說,是睜眼說鬼話。”

兩人小聲蛐蛐,被老夫人看見了。

老夫人就皺著眉問:“那是誰?箏兒,是你帶回來的孩子嗎?誰家的孩子?”

榮箏就拉著慕長離站到了自己身邊,“母親您看,這是姐姐的孩子呀!她是長離呀!”

榮老夫人一愣,“誰?她是誰?”

榮箏又重複了一遍:“是長離,是我姐姐跟長寧侯的孩子。”

老夫人激動了,“是長離啊!是那個被送到平縣去的孩子?是你姐姐拚了性命生下來的孩子?”她一邊說一邊衝慕長離招手,“快過來,給外祖母看看!哎喲我的孫兒,這些年可受了苦了!你瞧瞧你瘦的,那慕家的人可真不是人,他們竟舍得把你送到平縣去。”

老夫人一邊說一邊哭,抱著慕長離,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慕長離被她抱在懷裏,因為老夫人很瘦,她也很瘦,兩個人就感覺骨頭碰骨頭,很不舒服。

特別是老夫人身上還很涼,是那種死人一樣的涼,能入侵活人身體裏的涼氣。

如果被抱住的是個活人,怕是受不住這種涼,第二天準會生病。

但好在被抱住的是慕長離,她別的不熟,就是跟死人熟。

這種涼氣對她來說非但沒有不舒服,反而十分適應,就好像她原本就應該生活在這樣的氣氛下,哪哪都特別對勁,一點都沒有覺得奇怪。

榮老夫人抱著她哭了一陣,終於在人們的勸說下把她給放開了。

榮府人很多,很熱鬧,老夫人就拉著她的手,親自給她介紹:“這個是你的姨母,你已經見過了。我膝下五個孩子,你娘跟你姨母是親姐妹。

這個是你大舅舅,這是大舅母,這是大表姐,是你大舅舅跟大舅母的女兒。

這個是二舅舅,這是二舅母,這是二表哥和三表姐。

這是三舅舅和三舅母,還有你的四表妹跟五表弟。

長離啊!你都沒到外祖母家裏來過,家裏的親人還是第一次見呢!真是想想就叫人心疼。

你們是怎麽來的啊?路上好走嗎?京城那邊沒有水患吧?

既然來了,就別著急回去,多住一段日子,外祖母好好與你親近親近。”

說著話,老夫人問大夫人:“宴席都備下了嗎?雖是夜裏,但是可不能耽誤咱們擺宴。”

大夫人就是大舅母,聽了這話就笑著說:“早就備下了!正好今日長離也回來了,咱們家算是雙喜臨門,大家好好聚一聚。”

榮府的家宴擺得十分氣派,宴廳也大得很。

一張大桌子在所有人坐下之後,依然很寬敞。

丫鬟都站在主子邊上,替主子夾菜,那幾個小的也沒那些規矩,想吃哪個菜就自己站起來夾。偶爾會有幾位舅母說他們沒個規矩,但大家也隻是笑一笑,沒人真正斥責。

慕元青感歎:“其實這樣的氛圍還是挺好的,比長寧侯府那種死氣沉沉的好多了。

雖然長寧侯府都是活人,榮家都是死人,但這會兒我就感覺死人比活人熱鬧。

就是這些東西有些不好下口,你說這玩意能吃嗎?這是正經活人吃的東西嗎?”

芙蓉仔細瞅了瞅盤子裏的菜,沒瞧出不對勁的地方,於是上前一步,給慕元青夾了一筷子肉,“三少爺嚐嚐,嚐嚐就知道能不能吃了。”

慕元青說:“你這不是害我呢嘛!都不確定能不能吃就讓我嚐。丫鬟做到你這個份兒上也是絕了,人家都是當下人的先試毒,你讓我先來?”

芙蓉也很無奈:“我總不能當著榮家人的麵試毒吧?萬一把他們給試翻臉了怎麽整?再說,二小姐都一直在吃呢!我感覺沒事兒啊!”

“誰能跟她比啊!她跟咱們能一樣嗎?”他往邊上靠了靠,湊近了慕長離,“姐,你跟我說句實話,這菜真能吃嗎?我這個活人能吃嗎?”

慕長離斜了他一眼,“啥意思?我不是活的?”

“你當然是活的,但問題你的活法跟我們可能有點兒不太一樣。所以你得說說我能不能吃,而不是通過你能不能吃來讓我自己判斷。”

慕長離想了想,“那你就別吃了,反正吃過燒鵝,你可能也不餓。”

“啊?真有問題啊?”

“沒問題啊!”

“沒問題你為什麽不讓我吃?”

“因為菜有點甜。”她實話實說,“可能不合你的胃口。但你要說這飯菜有什麽問題,那肯定是沒問題的,就是正常的飯菜。”

慕元青放心了,把芙蓉給他夾的肉放到了嘴裏。

是有點甜,但總的來說味道還不錯。

榮老夫人這時往他這邊看了過來,一邊看一邊點頭,“嗯,是跟長離親近,看來你們姐弟關係不錯。可既然你們姐弟都能相處得這樣好,你的母親為什麽沒有早點把長離從平縣接回京城?她在平縣受的那些個罪,想想我都覺得心裏難受,你母親就不能幫她一把嗎?”

慕元青放下筷子,有點兒心虛,“侯府的情況比較複雜,很多事情也不是我母親能做得了主的。因為榮夫人的離世,我父親一直比較在意,所以當初誰敢提讓二姐姐回京的事,誰就屬於是跟他做對,所以我母親也不敢。”

榮老夫人聽得特別生氣,“當初我就不同意婉兒跟你父親的婚事,京城那麽多高門,憑我榮家在揚州城的勢力,她想嫁給誰不行?為何非得嫁給長寧侯?

可惜誰都勸不了,她認準了侯府,就非要嫁進侯府,我們也實在沒有辦法。

最後隻能陪送一筆嫁妝,讓她風風光光的嫁了。

沒想到嫁過去之後才是災難!”

榮老夫人說到這裏,看向慕長離,“你回京之後見過你那位大姐姐了吧?可別以為她是你的親姐姐,事實上她隻是頂了我們婉兒的名頭,卻根本不是婉兒親生的。

婉兒當年生下的是個兒子,卻被慕江眠給換成了女兒,真是想想就叫人生氣!”

慕長離有點意外,剛剛榮箏跟管家話裏話外說到慕傾雲時,她就有一種感覺,榮家好像知道慕傾雲不是榮婉的孩子。

可榮家又是如何知道的這件事情呢?

“外祖母知道那個兒子、也就是我的親哥哥,他被換去哪裏了嗎?”她開口相問,算是向榮家扔出了第一個問題。

榮老夫人卻搖了搖頭,“不知道,隻知道你母親生下來的確實是個兒子,還是半夜生的。但是到了第二天早上,你父親就說生下來的是個女兒,榻邊的孩子也成了一個女孩,就是後來的慕傾雲。長離,你不用奇怪,我們榮家把女兒嫁到侯府去,也不可能讓她孤孤單單一個人的。我們也在侯府安插了眼線,就為了照顧你母親,防著侯府的人算計她。

這個消息就是眼線傳回來的,可這也是我們的眼線傳回來的最後一個消息。

從那之後,眼線就憑空消失,再也沒有消息傳回來了。

我們知道,他一定是被侯府發現,解決掉了。

後來我們又想再繼續送眼線過去,可是送一次失敗一次,再後來就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