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看向慕長離,感歎道:“你跟榮夫人長得可真像。從前在侯府的時候,他們都說我長得像榮夫人。可是我知道,我隻有眼睛有那麽一點點像而已。但二小姐您是真像,就好像當年的榮夫人又坐在我麵前似的,一模一樣。”
她起身,衝著慕長離跪了下來,給慕長離磕了三個頭。
“這三個頭原本應該磕給榮夫人的,可惜我已經見不到榮夫人了,那就磕給二小姐吧!
我對不起榮夫人,當年她嫁到侯府之後,對府裏下人都很好。可是我卻背著她做出那樣的事,這些年我每天都在懺悔,都在覺得對不起她。
可是我也好想告訴她真相,告訴她大小姐不是她的親生女兒。
聽說她生下的是一個兒子,不知道那個兒子後來是養在侯府,還是被抱到了別的地方。
長寧侯他就是個瘋子,是個很可怕的瘋子,我真怕榮夫人跟著他過日子也會遭遇我這樣的事情。
剛剛在花廳,他們說榮夫人已經不在了,是難產死的,我反倒是鬆了口氣。
隻要不是像我一樣被虐殺就好,因為那實在是……太疼了。”
阿香說不下去了,她摟住小安,輕聲安慰:“不怕不怕,都過去了。都是娘親不好,是娘親做了錯事,這些罪都是娘親應該受的。我們小安是好孩子,小安不怕。”
慕元青都聽傻了,他實在不明白天底下怎麽會有慕江眠這樣的人,偏偏這樣的人又是他爹。這件事情也太恐怖了!他爹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他能理解他爹不愛榮婉,也能理解他爹寵一個丫鬟。
甚至跟丫鬟生孩子,帶到外麵撫養,這些他都可以理解。
但是他理解不了他爹在丫鬟生完孩子之後把孩子抱走,然後再把丫鬟給虐殺。
這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
人的心究竟得扭曲到什麽程度,才能幹得出這樣的事情來?
這種扭曲的心態不會遺傳吧?
他開始害怕了,他問慕長離:“會遺傳嗎?我以後不會也跟他一樣吧?
不要啊!我不想成為他那樣的變態,我還想好好過我的人生呢!他這也太……嚇人了。”
慕長離沒吱聲,倒是芙蓉說了句:“不會的。三少爺天性善良,連隻螞蟻都舍不得踩死,怎麽可能會像侯爺一樣視人命如草芥。”
慕元青抽了抽嘴角,“大可不必!螞蟻我還是舍得踩死的。”
芙蓉不放棄:“反正三少爺肯定是不會變成侯爺那樣的,放心就是。”
慕元青覺得這丫頭有病,抽風似的誇他。
但這一點他其實比較讚同,他說:“我可能多少也能隨一點兒我母親吧!我母親從前雖然也不怎麽樣,但是後來確實比以前好多了。雖然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麽好,但她就是好了。可能是被二姐姐給嚇的吧!”
慕元青覺得他母親變好,多少也跟他被慕長離握在手裏當人質有一些關係。
他很擔心,他爹太可怕了,這簡直就是他聽到過的最可怕的事情。
比太子活剝狐狸皮還可怕。
阿香的事情揭開了慕江眠當年換孩子的全部真相,慕長離將事情往一起串了串,當年的事差不多就串齊了。
但是阿香不明白,她直到現在都不明白慕江眠為什麽是那樣的人。
隻是這個事無解,有的人他就是天生殘忍。
特別是像慕江眠這種雙重人格的,通常這種雙重人格中,都會有明顯的兩極分化。
分裂出來的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格。
體現在慕江眠這裏,就是一個溫柔又善良,一個殘忍又變態。
其實榮婉遇上的是溫柔善良的那個,可惜,阿香遇上的是那個殘忍的變態。
“死了為什麽不去地府呢?沒有看到勾魂使嗎?”她開口,問阿香和小安,“你們為何一直徘徊在陽世?”
阿香有點不懂,“什麽叫勾魂者?人死了真的會入地府嗎?可是我們並沒有遇見勾魂者,我死之後就一直都在傾雲身邊。就好像做夢一樣,一覺醒來,我發現我可以很利落地從炕上起身了,還可以在地上走動。我少了的半條腿長了出來,我的五官重新恢複,甚至我還能開口說話了,我可以清清楚楚地叫傾雲的名字。
可惜她聽不見,不管我喊得多大聲,她都聽不見。
然後我就看到了從前的那個我,殘缺不堪的我躺在炕上,小安在哭,他們都圍在我身邊,說我死了。
我這才意識到原來完好無損的是我的魂魄,已經死了的那個是我的肉身。
我想起最後是傾雲端了茶讓我喝,我想起喝了那茶之後我就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然後再醒來,人就已經死了,靈魂就已經離體了。
其實死亡的過程是沒有任何痛苦的,就是睡了一覺。
我這些日子一直在想,如果侯爺當年也是用這種方法讓我死去,我真的會很感激他,我也不會恨他。
可他偏偏選擇了最殘忍的法子,讓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那種痛苦,到死都忘不了。
所以還得是親生的女兒啊!她知道如何能讓我解脫,也知道如何能讓我沒有痛苦。
我的女兒不是殺我,她是在救我。我非但不恨她,我還非常感激她。
她用最溫柔的方式讓我離開了這個世界,讓我不再被痛苦折磨,她真是個好心人。
於是我就一直跟著她,我想她,我想多看看她,我也想盡我所能去保護她。
可是我什麽都做不了,我說話她聽不見,我摸不到她,她也摸不到我。
她甚至根本都不知道我的存在,更不知道我眼睜睜地看著她把小安也殺了。”
芙蓉聽著就生氣,“她殺小安幹什麽?這孩子才多大,她為什麽要殺個小孩?”
阿香說:“起初我也不明白,我也生氣,我甚至有那麽一瞬間,又想起了當年侯爺虐殺我的情景。
但是傾雲跟他是不一樣的,她沒有虐殺小安,她讓小安很痛快地死去了。
我看到她抱著小安哭,一遍一遍地跟小安說對不起,跟小安解釋她不得不這麽做。
當時就感覺這個孩子實在是太苦了,她這些年在京城侯府,到底經曆了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