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反複
“汙食鬼喜美食，用美食引誘，可暫時緩解並病痛。”
除了王主任，大家都在生市長夫人的氣，沒有人願意搭理她，都圍在電腦旁議論這條奇怪的短信。
有人說：“發短信的人一定是一位作家，而且還是寫玄幻的。”
有人說：“這人八成是個神棍，想渾水摸魚，騙倆錢。”
大家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這是黃醫生開口了：“你問問他，如何用美食引誘？”
這句話真是問到了點子上，既能進一步驗證此人的身份，即使他的方法不奏效，也能先穩一穩這位瘟神——市長夫人。
小王先是一愣，又看了看王主任。王主任顯然也聽到了這句話，他把臉從小王的目光中移開，似有若無的看著窗外。
小王心領神會，快速的在鍵盤上敲上了黃醫生的提問。
很快，對方恢複了。
“隻需將食物放在患者的肚子上方可。注意：汙食鬼喜歡吃獨食，不喜歡與別人分享，將食物放好後，請速離開。”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眼神表達自己的不可思議，然後大家全都將目光移到黃醫生身上。
黃醫生向窗口走去，附耳對王主任說：“主任。”
王主任並沒又將頭轉過來。
“老王。”黃醫生語重心常的說，“我知道你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但是市長的病真的不能再托了，多一秒鍾就多一分危險，也許下一秒市長就……依我看，現在隻有死馬當作活馬醫，走一步算一步。”
王主任沒有回答，仍然是似有若無的看著窗外。
黃醫生叫了兩名護士隨他走出會議室。
“你們兩個馬上去買一些好吃的，越貴越好，錢由醫院報。”黃醫生說。
“對，應改吃頓好的，大家都忙了一天一夜了。”一位護士說。
“什麽吃頓好的，這是買給市長的。”黃醫生說。
“可是市長現在昏迷不醒，怎麽吃東西呢？”
“莫非，您真相信……”另一個護士說。
“別問那麽多，照我說的做就行了。”
“要說吃的東西，那還用去買，別人送的東西都可以開一家商店了。因為東西太多，所以我們都放到另一間房間裏了。”
“快去拿，撿好的拿。快去。”
兩個護士飛快的跑去了，不一會就滿載而歸。
一位護士拿了一瓶茅台，一個真空包裝的醬豬蹄，兩盒廣式糕點。
另一個拿了一瓶路易十三，一隻板鴨，兩廳可樂，還有一隻香蕉，兩個蘋果。
黃醫生帶著兩位護士躡手躡腳的走進市長的病房。
病房裏隻有一盞壁燈，燈光柔弱昏暗，像一泓泉水氤氳在病**。屋裏其他的地方一律被黑暗統治著，它像一個魔鬼在蠶食著房間裏這僅有的光明。
黃醫生輕輕的解開市長的上衣，將醬豬蹄和兩盒廣式糕點放在市長的肚子上，其餘的東西都放在市長的兩邊，然後又躡手躡腳的走出去。
黃醫生將門輕輕的帶上，囑咐兩位護士：“你們兩個在這守著，不管裏麵又什麽動靜，都不要進去也不要看。”
兩位護士一邊一個坐在門邊，心裏既充滿了好奇，又有些害怕。她們也想知道裏麵到底會發生什麽，或者是什麽也不會發生。但是她們又不敢往裏麵看，隻能這麽寂寥的坐著。
一位護士說：“喂，你說會不會真的有鬼？”
另一位說：“不好說，人們不是常說信則又不信則無嗎?”
一個說：“那你是信還是不信？”
另一個說：“隻要裏麵這位市長能活過來，我就信。”
一個說：“那要是活不過來呢？”
另一個小聲的說：“那……我們就可以下班回家好好的睡一覺了。”
“哈哈哈 ……”
兩人唯恐笑聲太大，都不約而同的捂住嘴，左右望了望。
晨曦柔而不弱，像母親的手，將溫暖透過窗簾鋪滿整個病房，昨夜的陰霾一掃而光。
市長一早醒來，發現身邊一片狼藉，但他感到精神有所好轉，胃也不疼了。他走下床，來到窗邊，拉開窗簾。溫暖的陽光伴著清新的空氣撲麵而來，市長精神大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感到無比的暢快。
敬業的記者們都露宿在醫院的草坪上，他們輪流休息，像雛鳥等待母親喂食一樣，翹首期待著有關市長的一切消息。十幾架攝影機都死死的對著市長病房的窗口，拍下任何的一點風吹草動。市長清晨的一舉一動自然也沒能逃過他們的眼睛。
X市晨報本來已經印好，頭版頭條是“市長依然昏迷，生死未卜”，因為市長在清晨的這一突然舉動，不得不重新排版印刷，標題改為“市長轉危為安，奇跡生還”。早間新聞為了不輸給晨報，將播出時間推遲十五分鍾，增派人手，以最快的速度將片子剪出來，以其多媒體的優勢搶奪觀眾。最倒黴的是晚報，他們叫苦不迭：為什麽市長不在晚上醒來，而偏偏是在早上。
此時，病房裏已經圍滿了人。三位副市長、十幾位部長、局長齊具一堂，像是在開人大常委會一樣。
“市長，我早說過，您是吉人自有天相，沒事。”
“這叫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對，以後市長升了官，可別忘了我們呀。”
溜須拍馬之後，市長開始講話了，雖然病還沒有好，但是官腔十足：“同誌們，首先謝謝大家對我的關心。我這次大難不死，首先要感謝諸位醫生，沒有你們可能也就沒有我今天坐在這裏跟你們說話了，我謝謝你們。”
按照慣例，掌聲四起。
雖然市長在感謝醫生，但卻沒有一位醫生在市長身邊，離市長最近的院長也隻是一隻腳踏在門裏麵，居功至偉的主治醫師王主任和其他醫生護士都隻能在門外“打遊擊。”
“雖然我在這裏養病，但同時也是一次對我市醫療機構的摸底考察，問題還是很多啊。比如說衛生吧，做的就很不夠。今天早上起來，我就發現**一片狼藉，骨頭，渣滓，油漬到處都是，還有酒味，這樣太不像話了。我知道，在我生病期間給大家添了不少麻煩，但是起碼的衛生條件還是應當搞好的嗎？我曾經再三強調一定要注意服務質量，要讓病人有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院長，你一定要注意這個問題，趕快組織領導班子解決這個問題，一個月以後我還要來這裏檢查。”
“是，我們一定盡快……不，馬上就辦。”院長一邊說，一邊將踏進門的一隻腳收了回來。
第二天，市長就迫不及待想要出院。為了安全起見，醫院對市長全身上下做了一次全全麵麵的檢查，除了血壓有點高，前列腺有點肥大以外，一切正常。醫院沒有任何理由將市長再留下。
前天還是奄奄一息，第二天就可以生龍活虎的訓話，這樣大起大落的症狀實在令王主任擔憂。
黃醫生好像看出了王主任的心思，說：“主任，市長已經好了，事情也就過去了，你還想它幹什麽。”
“可是，這病實在蹊蹺，我實在放心不下。我認為還是應該讓市長在住院觀察幾天。”
“我的主任啊，要說職業技能您是第一，但要說到與“上麵”的人打交道，您就是倒數第一。市長認為自己的病好了，出院也是他主動提出來的，何況各項檢查的結果也都正常，我們還有什麽理由不讓市長出院呢？我們看病不是讓醫生滿意，而是讓病人滿意。”
聽了黃醫生的話，王主任也以為是自己多慮了。但是還有一件事令他匪夷所思，就是那神秘的短信。如果用唯物主義的觀點來解釋，那封短信純粹事無稽之談，但是結果正是按照短信上的方法去做市長才醒過來的，難道真有這麽巧的事？市長已經出院，王主任以為所有的事也無法考證，但是這個心結卻在三天後解開了。
三天後，市長正在關於“如何修建X市廁所的方案”的研討會上胃病再次複發，昏倒在主席台上，又一次被送進醫院。
常規的檢查照例沒有異樣，常規的治療照例沒有效果。
市長又一次的掙紮在死亡線上。
“怎麽辦，主任。”黃醫生問。
“唉，又和上一次一樣，一點辦法也沒有。”王主任垂頭喪氣的說。
“我看還是向上一次一樣，如法炮製。”
主任猶豫了。
“主任，事關生死，也隻有……”
“死馬當作活馬醫。”王主任接著黃醫生的話茬子說。
“那……主任您是同意了？”
“還能有什麽辦法。”
方法再一次的應驗了。
食物還是像上一次一樣堆在市長身旁，市長醒來後發現自己又被殘羹冷炙包圍著，但是胃卻一點也不疼了。這一次市長沒有著急出院，而是耐心的住在醫院。
副市長警告院長：“如果市長的病再治不好，你也不用幹了，回家抱孫子去吧。”
院長又警告王主任：“如果市長的病再治不好，你也不用幹了，回家抱孫子去吧。”
王主任也惱了，把院長的話轉告給所有的醫生護士，“如果市長的病再治不好，你們也不用幹了，回家抱孫子去吧。”
科室裏的大部分醫生護士也隻有二十多歲，哪來的孫子，於是有的說：“我連孩子也沒有，哪來的孫子。”
“沒有孫子抱，該抱誰玩就抱誰玩去吧。”
主任生氣了，平時主任絕少生氣，年輕的護士醫生都愛跟他開玩笑，但是一旦他真的發火，就沒有人敢吭聲。
王主任能不生氣嗎？院長已經給他下了最後通牒，如果再治不好市長的病他就真要回家抱孫子去了。
又是三天以後，市長的病又複發了。
這一次，護士用食物將市長整個圍了起來，第二天早上發現食物原封未動，但是市長的呼吸卻更加微弱，心電圖很微弱，幾乎快成為一條直線。
醫院上下頓時像開了鍋。
經過搶救，王主任摘下了口罩，無奈的搖了搖頭說：“讓家屬進來見最後一麵吧。”
站在一旁親自監督的院長一把拉住王主任的手，說：“老王，你一定要想一想辦法啊，如果市長死了，我們大家可都完了。我的前途……不，你的前途……我馬上也就要退下來了，我的位子遲早是你的，你就算是不為我著想，也該為自己著想啊！”
“院長你就是現在槍斃我我也沒有辦法。”王主任深深地喘了一口氣，疲倦的說：“看來，我真該回家抱孫子了。”
院長頓時傻在那裏，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