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道究竟是什麽?”崔漁問了一句。
這其實也是他心中最大的疑惑。
“從無到有,從有到無。自無中有,自有中無。”宮南北道。
“說人話。”崔漁瞪大眼睛,他最討厭這些整日裏故弄玄虛的人。
“道是法則,形成屬於自己的法則,並且將法則與天地眾生印證,然後將法則寄托於法界之內,從而獲得了執掌法界的力量。”宮南北道。
“凡人的領悟的道,也能在混沌、法界之中作用?”崔漁心中不解。
禮聖人的法則不過是後天凡人感悟,也能影響天地運轉?
“為什麽不是那些法則本來就存在於天地之間,而後被凡人捕捉驗證,去偽存真得見法則真容?”宮南北問了句。
崔漁愣住。
“老儒生當真要成道了?”崔漁看向站在屋門前,猶如望夫石一樣的趙彩倫。
“看到這滿園桃花了嗎?”宮南北問了句。
崔漁點點頭,他當然看到了,這些桃花不是自己鼓搗那所謂的蟠桃,一絲絲先天木氣外泄導致的嗎?
“這就是聖人的第一異象,春回大地。”宮南北道。
“啥?”崔漁聞言愣住。
這和老儒生有啥幹係?
這異象明明是自己的先天木氣外泄導致,什麽時候是老儒生的異象了?
看著滿臉認真的宮南北,崔漁在一刹那精神恍惚,總覺得是不是自己搞錯了。這大梁城內草木回春,滿城花開並不是自己的先天木氣外泄,而是老儒生的異象導致。
“聖道有三重異象,眼下是第一重。”宮南北道。
看著滿臉認真的宮南北,崔漁心中有萬千話語,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該怎麽和宮南北解釋?
解釋不通!
解釋異象,就要解釋蟠桃,解釋蟠桃,就要解釋神魔雕像。
所以崔漁選擇不解釋。
崔漁在老儒生的家中每日裏吃喝修行,卻不知大梁城內風雲突起,老儒生的日子難過了。
伴隨著太平道的插手,更多的神魔米被兌換出來,無數的物資向著大梁城內匯聚。
顏渠以為老儒生的修行到了關鍵時刻,所以不惜大量物資砸了下去,雙倍的米麵散發出去。
有米家作為靠山後盾,源源不斷的粟米被運輸過來,投入大梁城內,大梁城內的車馬字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那一竿竿招牌旗幡,也是不斷的減少。
反倒是各種誹謗老儒生的話語,鋪天蓋地在大梁城內流轉開來。
待到半個月後,大梁城內竟然再無任何一家店鋪的書麵旗幡與老儒生的經典有關。不論是宮南北也好,還是崔漁也罷,都能感受到屋子內的老儒生修行契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減了下來。
“怎麽辦?”師娘趙彩倫急的麵色煞白,一雙眼睛看著崔漁,眼神中露出一抹無助。
崔漁也是陷入了沉默,這種情況就算是他也想不到好的反擊計策。
迎著趙彩倫的目光,崔漁攤了攤手:“孟聖人奪了我的米鋪,現在所有事情盡數都歸陳露調動,我也無可奈何。”
他能怎麽辦?
現在禮聖人一脈不計代價打壓,崔漁又能怎麽辦?
最焦急的也該是陳露才對。
事實上,陳露現在確實很焦急,整個人的嘴角上全都是水泡,一雙眼睛裏充滿了血絲。
“還沒有想到辦法嗎?”陳露一雙眼睛掃過眼前浩然書院的眾位學子。
眾位學子搖頭。
“師兄,那禮聖人一脈有米家支持,各種米麵源源不斷的運輸過來。咱們每到一處去收購,卻偏偏被那米家搶先一步。咱們就算是有神魔米,現在也兌換不到糧食。那禮聖人一脈太絕,神魔米的數量足足比咱們壓低了三成。”高大驄道。
“什麽?壓低三成?你怎麽不早說!”陳露氣的破口大罵。
“早說也來不及了,米家根本就不會和咱們合作。”高大驄臉上滿是委屈。
“現在該怎麽辦?”陳露問了句。
“問罪崔漁。”高大驄道。
“問罪崔漁?用什麽名義去問罪?”陳露麵色焦躁:“是說他泄漏了神魔隱秘?還是什麽莫須有的罪名?”
他們做的事情見不得光,此時當然也就無法給崔漁定罪。
一時間場中陷入了僵局。
“要不然,咱們下毒吧。”其中一位浩然書院的弟子忽然低聲道。
此言一出,眾人麵色一變,俱都是下意識的吞了一口口水。
下毒毒死普通人,用來栽贓陷害禮聖人一脈,這事情要是暴漏出來,在場有一個算一個,都要遺臭萬年,被天下儒門士子唾棄。
“或許還可以去問問崔漁,看看崔漁究竟有沒有什麽辦法?”高大驄一雙眼睛看著陳露:“為了我浩然一脈,師兄就算暫時低一下頭,倒也無妨。”
陳露咬牙切齒,許久之後方才猛的一甩衣袖,轉身離去。
老酸儒的院子裏
崔漁站在庭院內,想著破解的辦法。
看著趙彩倫失望的眼神,宮南北低聲道:“當真沒有逆轉局勢的辦法?再不能逆轉大局,隻怕師傅撐不住了,證道怕是要卡頓住了。”
“我要是有辦法早就說了,怎麽會站在這裏看熱鬧。”崔漁苦笑:“此事都怪那陳露,有了神魔米,你說你好好的藏起來,悶聲發大財就是了,非要招搖過市弄的整個大周人盡皆知,最後叫禮聖人一脈鑽了空子。”
聽聞崔漁的話,趙彩倫的一雙眼睛裏光彩消失,整個人失魂落魄的站在院子裏,呆呆的看著枝繁葉茂的大榕樹,不知道想些什麽。
“真的沒有辦法?”宮南北心有不甘:“你和孟聖人一脈的事情,可千萬不要牽扯到老儒生。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孟聖人事情辦的不地道,但老儒生蟄伏六十年,為的就是今日一飛衝霄。老儒生要是能成聖,你還能少得了好處?”
他是擔心崔漁因為和孟聖人一脈的芥蒂,不肯說出辦法。
崔漁聞言搖頭:“無力回天。”
院子裏氣氛一片死寂,就在此時大門外虛空扭曲,一道人影出現在了大門外。
是陳露。
陳露一襲黑袍,籠罩住腦袋和身軀,唯有一雙眼睛在靜靜的看著崔漁:“我想和你談談。”
“談什麽?我們沒什麽好談的。”崔漁搖了搖頭。
“你能想出現在這個辦法,就一定還有辦法相助老儒生成道,逆轉了如今的局勢。”陳露看著崔漁。
崔漁搖頭:“我沒有辦法。我記得你當初不是和我說,這隻是雕蟲小技,上不得台麵嗎?此事由你親自主持,壓製住禮聖人一脈?怎麽,現在就打臉了?連小辦法都沒有?雕蟲小技都沒有了?”
崔漁此時可謂是揚眉吐氣,狠狠的損了那陳露一頓,心中抑鬱之氣一掃而空。
陳露麵孔扭曲,臉上的肌肉不斷顫抖。
他是誰?
浩然一脈掌教師兄,活了數百年的人,現在竟然被一個小輩數落,他的臉上能掛的住?
但是看了看一旁的宮南北,陳露終究是忍了下來。
“你辦砸了差事,日後浩然聖人是絕不會饒過你的。”崔漁一雙眼睛看著陳露。
“你替我想辦法,大虞陳家與你的因果,一筆勾銷。”陳露咬牙切齒,終究還是低頭服軟。
不低頭不行啊!
不低頭日後如何麵對浩然一脈的聖人?
浩然聖人能饒得了他才怪呢。
“我與陳家因果不死不休,滅了陳家滿門,我也絕不後悔。”崔漁看著陳露:“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可那又如何?你不依舊無法為大梁陳家複仇?”
“咯吱~”
虛空開始扭曲,陳露麵色不斷扭曲猙獰,但卻被他硬生生的壓製了下去。
“李銘證道失敗,你陪葬!”陳露一雙眼睛盯著崔漁,話語霸道毫無回旋的餘地,說完話一甩衣袍轉身而去:
“你以為宮南北能護你一輩子?你以為我會懼怕宮南北?你太天真了!錯過了今日和解的機會,你就等死吧。”
陳露遠去,宮南北看向崔漁:“你又何必將他給得罪死?做人留一麵,日後好相見。我儒門弟子之中,陳露的修為堪稱天下第一。天下儒門,顏渠的智計第一,陳露的修為第一。顏渠善於使用計謀,步步為營算計不斷,而陳露擅長於單刀赴會以勢壓人。”
“血海深仇,豈是說化解就能化解的?”崔漁搖了搖頭:“他也未必能殺的死我,他自己很快就有大麻煩纏身了。”
崔漁指的是被自己算計掠奪所有物資的事情。
且說陳露
離開百草堂,一路走在車水龍馬的街頭,看著街頭那過往的馬車,全都換成了禮聖人的言語,不由雙拳緊緊握住:
“完了!全都完了!”陳露知道,是自己將事情給辦砸了,老酸儒一旦證道失敗,孟聖人絕不會饒恕自己。
“隻怕是落得個魂飛魄散的結局。”陳露心中悲憤莫名。
他有什麽錯?
錯的分明是崔漁。
是崔漁將那神魔的隱秘泄漏給了顏渠,所以才將大好形勢逆轉,將自己置於被動之地。
但現在所有責任都要落在自己的身上,而他偏偏沒有任何辦法辯解,他心中能不憋屈嗎?
簡直是憋屈到了極點!
他能和孟聖人說,自己掠奪了崔漁的隱秘嗎?
這種事情說不得。
要知道,浩然一脈提倡的是‘人之初,性本善’。自己謀奪同門的造化,這消息要是捅到孟聖人耳邊,那豈不是顯得自己很‘惡’?孟聖人眼睛裏豈能揉沙子?
至於說一開始針對崔漁,直接搶奪對方的鋪子,崔漁滅了自己的支脈,他還不能出一口惡氣了?
礙於宮南北和老儒生的麵子自己無法痛下殺手,但是給對方找點麻煩,還是能做到的。
但是誰能想到崔漁竟然這麽狠?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當真是半點虧也不吃,直接將神魔洞府的消息泄漏了出來。
“問題是現在我該怎麽辦?逆轉不了局勢,到時候少不得被孟聖人降罪,輕則廢掉修為,重則直接煙消雲散。因為和崔漁爭鋒,而壞了教中大事,聖人豈能饒得了我?”陳露失魂落魄的走在街頭,他知道自己完了!
徹底的完了!
但是他卻又不曉得該如何去逆轉。
顏渠已經將一切都算盡,他沒有絲毫的勝算。
唯一的機會在崔漁身上,可惜崔漁是寧肯看著老儒生證道失敗,也絕不肯告訴自己辦法的。
“陳露師兄,還請留步。”就在此時人群忽然傳來一道喊叫,就見一文質彬彬,禮數周全的人影,出現在了前方,擋住了陳露的去路。
禮之一脈的弟子?
陳露看著對方,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厭惡,要不是禮之一脈欺人太甚,又豈會有今日的局麵?
“我知道師兄心中對我厭煩,但我家掌教師兄命我在此等候閣下,說是有關係到師兄性命的事情商量。去或者是不去,全都由師兄自己做主,隻是一旦錯過今日,隻怕師兄小命難保啊。”那弟子笑眯眯的道:“老酸儒的事情,未必沒有周旋的機會。隻要利益合適,天下間就沒有不能商談的事情。”
“他肯與我商談?”陳露心頭一動,終究是動了心:“且在前麵帶路吧。”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來到了一個毫不起眼的小酒鋪內,顏渠正坐在角落裏靜靜的一個人喝酒。
鋪子很安靜,隻有顏渠一個人。
老板支著腦袋,一雙眼睛閉合起來,不斷的點著頭昏昏欲睡。
陳露走到顏渠身前坐下,看著桌子上的果子,倒也簡單。
一碟花生一壺酒。
“請。”顏渠為陳露倒了一杯酒水。
陳露麵色冰冷,沒有說話:“你找我想要商談什麽事?”
“商談道兄未來的出處。”顏渠放下酒壺。
“我的出處?”陳露不解。
“你這次事情辦糟了,孟聖人必定降罪,隻怕浩然一脈再無你容身之地。想你為浩然一脈車前馬後操持百年,如今竟然落的這般結果,真真是可憐。”顏渠道。
“你叫我來,就是來奚落我的?”陳露麵色越加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