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前一贈:風雨夜簫聲
好不容易一場秋雨,使幹燥引起的煩悶和躁動有了緩衝,但依舊是有些鬱悶,還是出去走走的好,已是夜深人靜,其實,但夜深夜不靜,風聲、雨聲不停,還有那……
還有這沉悶的簫聲,它劃破了夜空的寂靜,吹簫者邊走邊吹著,低著頭、看不清麵目,如果沒有路燈,幾乎無法辨認他的大致年齡,可究竟為什麽他在半夜出來吹簫?那樣投入,而且音準極好,使你無法抱怨他對夜的挑戰。
其實在夜晚人都隻是想更多些安靜,但過於的安靜會使人頭痛,那是一種奇怪的壓抑,如果你睡不著的話……我,即是其中之一,我真心讚歎道:
“你的蕭吹得真好!”。
沒有回答,他還是悶著頭往前邊走邊吹,我在繼續問:
“你很寂寞,或是很煩悶嗎?”,依舊是投入地吹簫,沒有回答。
他的簫聲的確很淒美,使我想起早年自己在幹部值班時,到空地上用長笛西為中用地吹奏那首《蘇武牧羊》,那時至少有幾個聽眾,他們不斷要求我吹他們想聽的曲子,一般來講,不熟悉管樂的人,很難把長笛和洞簫的聲音分清,尤其是中低音演奏部分,的確很相像,隻是長笛更具有穿透力,但簫聲卻富有人體胸腔共鳴般的魅力。我是絕對不會判斷錯的,他在吹簫,他隻是在行走中邊吹邊行,曲子越吹越入味,跌宕起伏、波瀾壯闊、纏綿悱惻、哀婉淒涼、肅殺銷魂……我隻好替他回答:
“那麽你吹吧,我知道人在演奏時是不願被打攪的,更不能說話,可你似乎用簫聲苦訴著人生的苦痛和傷懷,我被感動了,所以,我娓娓道來,雖然沒有詩詞歌賦的韻律,但我的心在隨你的簫聲起伏不定,故此你能夠容忍,所以你一直沒有對我的道白感到反感。”。
夜晚的風雨中,人、蕭對話,心靈與曲子相映,很複雜的一種心境,也很難描述,我為遲遲不到的電話感到焦急,因為我在等待出差的通知,也在準備著遠行的行裝,但又不願立刻就出發……而此刻這種孤獨與孤獨的相和使我忘了是在喧囂的城市中
,並且是在需要寂靜的夜晚裏,我們在調侃夜的安寧。
“如此綿長幽怨的簫聲,別說是在鬧市區,就是在郊區也不會被容忍這麽久,看來,你的簫聲不僅打動了我,而且也使其他人認可。”,還是我的自述。
很奇怪,他的簫聲竟然隨著我的心境和喃喃吱語而變換著曲調風格及內容,我的心仿佛在夜晚冰涼的石頭上被磨損著,有一絲苦痛感,但又覺得莫名地快慰。人,可真是奇怪的生物,感覺總是那麽超乎尋常。
雨,在不停地下著,但漸漸小了,隨著他簫聲的變換改變著速度,我終於明白無人“喝彩”的原因了,是雨聲遮蓋了簫聲,隻是我離得較近,而且我用心在聽,人們在剛剛結束的最後一次非正常的悶熱過後的雨夜裏是無暇顧及這一切的,誰似我這般不珍惜睡眠?
跟著他及他的簫聲慢慢地在雨中走著,進了一道大門,兩旁燈光昏暗,一派杳無人跡的景象,高大的法國梧桐在風雨中輕輕搖撼著,使得個別闊葉落下,製造出深秋第一縷淒清來,不僅使人打個冷戰,的確有些冷,盡管衣服始終沒有被雨水澆透,可已是深秋落葉時了。
簫聲突然消失在大樓裏了,不行,不能讓他停下,我跟了這半夜,無非是他嗬護了我的心境,繼續,跟進了漆黑的樓道裏,外麵影射進的路燈隱約能看到一絲樓道的痕跡,被他的簫聲打動,我無法忍受他的暫停,又不是正常的休止:
“你怎麽不吹了?這不太公平,我沒有停下腳步,你卻不辭而別,或者說是你打算放棄我這忠實的聽眾?”。
還是沒有回答,也沒有腳步聲,我無奈地掏出香煙,點燃打火機,周圍終於被暫時照亮,原來是一家醫院,我聞到了濃鬱的來蘇水的味道,像是門診部,但又像是住院部,我但願是後者,那樣更合理,因為也許是久病深寂寞,趁夜晚醫生管得鬆,偷著跑出去散心,這樣的病人都是心思很重但又很理智的,可他是否病人呢?打火機滅了,因為香煙被點燃了,為了照路,我再次點燃打火機,上到了台階上,還是我在說:
“你不想說話,但不該停止你
的音樂吧?”,我對他提出了要求。
我轉念想到了這是醫院,不管是在住院部還是門診,都該保持安靜,並且我在違反著醫院的規定抽著香煙,不能強求他,我坐在台階上歇息一下,走了很久,真是有些困了,一隻煙抽完,又立刻續上一隻,當再次點燃打火機時,發現腳邊兒有顆葡萄,大概是白天病人或是探望者散落的吧,撿起來準備扔掉
“把我的眼珠給我!”,這聲音很突然,來自於可能是他,但我不敢確定,是他!
他終於說話了,聲音很低沉,和他的簫聲正般配,我問:
“你在哪裏?對不起,我以為是顆爛葡萄,還給你。”,我把手中的東西伸出去,等著他來取,但不見有手伸過來或著是他的身影出現,我好奇地問:
“是隻假眼嗎?我不會感到好奇或是有別的什麽想法的,人最終的結局都是走入黑暗的。”他還是低沉地喝令我:
“把我的眼珠還給我?”,既然是他的,我就不能不給,可他在哪裏呢?我仍在好奇地發問:
“可我沒打算不給你,你為什麽不接住呢?你出來吧,也許我能幫你安上。”,這簡直是自嘲,我又不是醫生,我會安嗎?不過是想看看他的真麵目。
“把我的眼珠還給我!”。
他不斷地重複著那句話,我隻好把那顆葡萄放在了原處,他不再說話。
我打算下去,因為不知道他到底在什麽地方躲著,也不想知道他為什麽躲,但肚子感到不舒服,因為潮冷,刺激了腸胃,有些想方便,正好,家裏換管道無法用廁所,醫院裏廁所很方便。
下到一樓,找到了廁所,進去蹲下,隱約傳來了他的簫聲,但非常微弱,這聲音到底從哪裏發出來的呢?像是從很高的地方傳來的,終於,我在廁所的下水管道找到了聲源,於是,我決定解完手到樓頂去看看,據我的耳音告訴我,那聲音是從那裏傳來的,簫聲變得淒慘難耐,我倒是想近距離接觸他,看看那個眼珠是否回歸主人。
簫聲依舊不停……
(於西安市中心盛順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