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再贈:六十裏鬼路歎悲聲
(注:這是我六年前的真實經曆。)
媽媽去世六年多了,不想再提,可那夜的經曆使我無法忘記。你們算什麽同胞姊妹?你們各懷鬼胎,你們假作孝敬,你們喪盡天良,你們喪心病狂,你們失去人性……謊言充斥了你們的良心,貪欲使你們忘記我是那樣誠心幫過你們的唯一的弟弟!
母親的逝去,成了你們尋找貪欲的時機,可家徒四壁,你們能找到什麽?拿年邁的父親做幌子,BI迫我去找那剛剛入葬的母親……那一夜,我步行四十滑裏,隻有妻子和我電話聯係,最後,電快沒了,我終於倒在了母親那堆土裏……說給你們聽,說給你們的子孫聽,千萬不要忘記,你們所犯下的罪,是無法饒恕的!
我緊緊地抱著母親的遺像,她被包裹在報紙裏,寒冷的春夜被我急促的行走弄得麻木不仁,我忘記了寒冷,忘記了疲憊,忘記了仇恨,忘記了生命,忘記了妻子和孩子——這,就是你們要的結果嗎?為了自己的私欲,不惜傷害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弟弟?你們是凶手!我但願永遠把你們忘記!你們知道那一夜我走了整整四十裏嗎?那與冤魂野鬼對話的四十裏……
“孩子,別走了,太遠了,白天坐車去也得一個多小時,去那裏幹什麽?”,
“我去找媽媽,她埋在那裏。”。
“你現在坐車沒車,就是有車,到了那裏也下班了。”,
“那裏永遠是生命的禁地,上班和下班沒有區別。”。
“孩子,回去吧,媽媽不是被你抱在懷裏?總比我強,我是吊死在前麵那棵樹上的。”,又一個冤魂,我冷冷地對她到:
“這隻是我母親的照片,她已經被火化,我隻是找她的亡靈評評理!”。什麽力量此刻也無法攔阻我去那裏。
我不知疲倦地走出了長安古城,這座我生活了四十多年的城市,我在從心裏告別它,天下沒有那樣的家庭,沒了媽媽,就沒了家。
“你回來吧,不管我和孩子了?”,是妻子,我並不感到疲憊:
“我已經走到城裏了,我根本就不想回去,你和孩子要好好地活下去………該留的都在抽屜裏,鑰匙在你包裏。”,我連關掉電話都沒力氣,實際是不想關掉。
“娃呀,這座橋就要拆了,你回去吧,活著比什麽都好,她們能把你怎樣呢?”,
“我不能回去,我已經無路可走,她們就是希望我永遠不要回去,我成全她們,看她們能否因為我的消失成為富翁!
”。
一聲歎息:
“可憐的孩子,你也是做父親的人了,怎麽就要聽她們的?”,
“我不是做給誰看,我是要討個公道!”,
“你向誰去討公道?那些死鬼們連自己都無法平息,你去,隻是墳上添一把土而已。想當年,我是被兒女們BI迫得從這橋上跳了下去,可你又為什麽呢?聽話,快回去!”,我依舊向前走,他發出怪叫嚇唬我,沒想到鬼也有如此好意,想到人不如鬼,我更要走下去。
他攔不住我,我過了大橋,這裏是到墓地的唯一的一座橋,過了橋,向東,再向南。一個滄桑的老婆婆的聲音也在勸:
“娃呀,你媽在那裏好好的,你何苦去打攪她呢?聽話,快回去,她就是真能見到你,也會不安的。”,我很無奈,想起她們如此對我,而這看不見的鬼婆婆又如此說,我覺得自己越來越冷漠:
“你怎麽知道?”,她開始向我哭訴:
“哎,我是這裏百年前冤死的,實際上是被兒女BI死的,她們就是為了一張房契。快回去,如今社會有法律,她們把你咋不了,人都有良心呀!”。良心?什麽叫良心?良心就是百年前的一張房契?良心就是要合夥來分割自己親弟弟的唯一棲息之地?
我感到悲憤之中又添了一把火:
“你不要勸我了,要是地震一來,金房銀屋都得舍棄!”,老婆婆一聲歎息:
“那你還不回去?看,野地裏那是多年不見的狼,它們都在可憐你。”,我冷冷地答道:
“我寧肯它們把我吃了,也不願再去麵對那麽無情無義的所謂同胞姊妹。”,老婆婆的聲音顫抖著:
“哎,為了啥嘛,竟然這麽害自己唯一的弟弟?孩子,回去吧,前麵的路還遠著呢,怕是要走到明天早上了,你這麽單薄,一出城,就再也沒有路燈了。”。
絕望使我堅持走下去,沒有什麽力量能擋住我,到了億萬年前的遺址了,誰又想攔我:
“站住,你兜裏裝得什麽藥?”,我冷笑一聲:
“你管得著嗎?我又不進你們那裏,讓開,否則我不客氣!”。
“你可真是太倔強,我知道你要去哪裏,這路上坑坑窪窪,怕你走到田裏,回去吧,白天再去?”,
“我能回去嗎?我隻能走下去!”,
“她們真是你的親姐姐嗎?你現在不過隻走了20裏,她們叫輛出租立刻就會趕上你。”,
“她們但願我永遠回不去,我倒要看看她們能
不能因為我的離去而長生不老?!看看她們是否會從此家財萬貫!”,
聽者感到悲憤不已:
“這是什麽世道?為了錢財竟然要害死自己的親弟弟?!你不要去媽媽那裏,回去,別給她們得意的機會,誰也不敢動刀殺死你!”。他不知道隱身在哪裏,不是來嚇唬我,仍想勸阻我,我知道,在這沉沉黑夜裏,隻有孤魂野鬼才會如此出沒:
“你不用勸了,我已經完全灰心喪氣。這千年古城不少我一出悲劇。”,他還在勸:
“孩子,你可要走到路邊兒呀,當心有車壓到你?”,
黑燈瞎火,烏壓壓一片肅然,死一般沉寂我仿佛走進了巨大的墓地,多少次快要摔倒,星月全無,戶戶關燈門緊閉,春天裏怎麽會有蛙聲?我怎麽會越走越有力氣?走了有多久了?大概快要三十裏,不,眼前還是漆黑一片,茫茫黑夜不辨東西。
我聽到了無數奇怪的議論聲,仿佛已經到了地獄,但沒有鬼哭狼嚎,隻有嘀嘀咕咕,他們似乎都知道我的遭遇,奇怪,如果是鬼,他們為什麽都要來攔阻我,我真的快要找不著路了,夜太黑,正如她們心靈的黑暗,當光照在黑暗裏,黑暗並不接受。我渴望這沉寂的暮色裏有一星光亮,好帶我去媽媽的墓地。
突然身後一道亮光照過來,我本能地跳到了路邊,一陣噪雜的聲音,是運土的卡車從我身後開過來,一輛,又一輛,我隻能走在坎坷的路旁,因為柏油馬路上再也沒有停止過卡車的身影,司機們把車燈打得雪亮,仿佛特意為我照路,我又找到了目標,那些嘰嘰喳喳的聲音,被這隆隆的車聲淹沒,我走著走著,三十裏、三十五裏、四十五裏……從黑夜走到了黎明。
多麽明媚而清冷的早晨哪,我仍在走,聽到了鄉村的高音喇叭裏傳來古老的秦腔,我的心疲憊了,我的身體完全透支了,電話突然又響了,是妻子,帶著無助的哭腔:
“回來吧,孩子今天都請假沒去上學,快回來吧,你在哪裏?”,我沒有力氣悲傷,隻是淡淡地告訴她:
“我到了,我在媽這裏。”,不久,我躺在了媽媽墳上,太累了,沒了知覺。
當我醒來,已經躺在一家醫院裏,妻子在給醫生講述著我的遭遇,那護士陪著她流淚:
“天下竟有這麽狠心的姊妹?!”。
我醒了,外麵下起了濛濛細雨,妻子扶著我往外走,我死了,又活了,蒼天為我哭泣!
(2011.1.17.淩晨淚筆於西安市中心家中盛順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