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是鬼還是仙?

“那是座什麽山?”。

“其實,在那座山裏已經發生過許多故事,我也提到過多次,但說得太白了,就沒意思了,還是聽我給你講我聽來的故事吧。”。

“好吧,我聽,恐怖嗎?”。

“那得你來評判,我說了不算。但我覺得有些恐怖,但更多的是神奇,還記得那個神秘的枕頭嗎?”,

“記得,這和故事有關嗎?”,

“當然,故事就發生在同一地方,離得不遠,隻是年代不同。”。

“那你快講嘛,要不,不給你酒喝!”。

“你和我年輕時一樣頑皮,知道抓我的要害,好吧,我講給你聽。”。

大約在清朝。馮生和張生一起往京城趕考,途經陝西玉山,空山寂寞,渺無人跡,遇一窮戶人家隻有借宿。馮生家道頗富,生活習慣較為講究,但性格開朗奔放;張生家道貧寒,謹小慎微,辦事較為周密,可謂互補。二人為同窗好友,十年寒窗、才學相當,情同兄弟,此次相約同往京城。

“兩位先稍稍洗漱,即刻就上茶飯。”,老太太笑著退出屋門,那張生疑惑:

“馮兄,這老婦人所言你可相信?”,

“有什麽不妥?”,

“他家如此貧寒,還說是上茶飯,這淡飯或許不難,但粗茶又從何說起呢?”,

“張兄多慮,虧你也是家道不富,怎麽能如此看待別人呢?她說茶飯就茶飯,客隨主便。”,這馮生依舊是大不咧咧地上到炕上讀書等飯,不久,茶飯果然上來了,茶是茶、飯是飯,張生納悶了,他竟懷疑那飯菜有詐,於是不肯用:

“馮兄,我先去方便,也不甚餓,順便看看山景,你獨自慢用。”,

“給你留些嗎?”,

“不必。”,張生往山裏轉悠去了,雖說是粗茶淡飯,但馮生被人伺候慣了,饑不擇食,竟把兩人的都吃了,並美美地睡了一覺,直到傍晚,那張生才從山裏觀景歸來,遠遠望見老漢家已經有了炊煙,隱隱約約、粗飯飄香,他仍在思量:他們如此貧窮,又住在這深山老林裏,哪裏來的食材供他們燒飯呢?況且他們年老力衰,光打柴這一件事就很艱難,他們如何這麽從容起灶呢?也不知那馮生現在怎樣,會不會有什麽不詳之事發生?……他越想越覺得不對,便加快了腳步往回趕,不久便來到了屋外,他放輕了腳步,想先聽個究竟。

“老頭子,風箱拉的不均勻了,專心點兒!”,

“放心,誤不了他們趕考!”,

“他們能考上嗎?”,

“不出意外,一定能中!”,張生被他們的對話弄迷糊了,他們怎麽能這麽肯定科考的事?難道我們遇上神仙了?他又開始在心裏打鼓自問。他越發感到這老兩口不對勁,他要到灶房外去偷看他們怎麽做飯,這一看,他便徹底沒了胃口:隻見灶房裏並未生火,倒是有口大鍋在爐灶上架著,老漢把腿伸進爐膛裏在燒,那腿竟然是火紅的,更讓他無法忍受的是,那老漢邊燒鍋邊擤鼻涕往鍋裏放,他看得直發惡心,他立時回到了房屋,準備把這一切告訴馮生,可他剛進門,老太太便跟了進來:

“二位客官該吃飯了,來剛剛下出來的熱麵。”,

“麵?不是……”,張生戛然而止,他看到的的確是兩碗麵,

“哎呀,我可快餓死了!”,馮生結果麵立刻大口吃了起來,可張生遲遲不肯動筷子,

“怎麽,你從中午到現在還不餓嗎?”,老太太慈愛地問他,張生搖搖頭:

“我隨身帶的有幹糧。”,老太太把碗放下:

“這房錢是含飯菜的,你不吃可就浪費了!”,

“張兄,吃吧,挺香的!”,馮生發出吸溜的吃麵聲,但張生仍遲疑著不肯用,不久老太太來了,告訴張生:

“老頭子讓我告訴你,他一共下了八股麵。”,

“掛麵論把,擀麵論撮,哪兒有論股的?”,老太太笑著看看他,又走了。張生一直堅持不吃,馮生倒是吃飽了就睡

,次日早上,二人告別兩位老人,那老漢對張生說:

“你若回家,一定再來我這裏。”,張生感到很不愉快,這是很不吉利的說法,沒有祝福,反倒是說他回家,他勉強笑了笑。

二人一路緊趕,終於到了京城,等到考完發榜,馮生高中,但張生榜上無名,二人感到不解,馮生納悶:

“張兄,你平時比我擅長八股文,今年考題正是八股,是你強項,為什麽這次會落榜?”,馮生無法解釋,他偏偏這次沒有按八股要求去寫,而是另起爐灶,反其道而行之,由此想落選也在情理中。張生鬱悶。

“馮兄你可即刻趕回家報喜?”,

“四處玩耍一番,也不枉白來趟京城,我們同行?”,張生拒絕了,他想回家,返途,突然想起那老漢所言,感到蹊蹺,他決定再到玉山老漢家問個明白,他腳步匆匆,雖說是此次落榜,但也要找那老漢討個公道,為什麽要咒詛他返家?

一路上,他越想越想不通,竟鑽了牛角尖,他有幾日不思茶飯,身體也漸漸虛弱下來,等他到了玉山時,已經是皮包骨頭了,可就是找不見他們曾住的那戶人家,他坐在山石上發愣,神情恍惚,盼望那老兩口能奇跡般出現,突然起了大風,張生饑寒交迫,四處尋找避風之處,他往上艱難行走,怎料更大的一陣風把他吹落到山穀裏,他在山坡上翻滾著失去了知覺,等他醒來,卻發現自己正躺在他們趕考時那戶人家的**,那老太太正在給他喂水。

“你醒了?你還真的又趕來了。”,張生想起來,但身子動彈不得,

“躺下吧,你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了,還是等我家老頭子回來再給你看看。”,

“我與你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們為什麽要咒詛我科考不中呢?”,門外是老漢的聲音:

“分明是你疑神疑鬼,臨考時看到考題卻想起我說的話,偏要固執己見背道而馳,所以,你那文章寫得再好也得不到考官的認可!”,

“你怎麽知道我這麽想的?難道你也在考場?”,

“那倒不是,從你多疑這一點上看,你的弱點就是顧慮太多,並且心思太重。想那馮生,平時就行動不羈,沒有過多的想法,他雖然總是愛標新立異,但這次他看到那酸八股依舊,便有了無奈之舉,順了八股,所以,文章雖不是最好的,但去穩穩地中了。”,

“那我來年科考是否也要遵行八股呢?”,

“年年如此,隻是你現在不能再做過多的考慮,你得跟我們走,否則你會大禍臨頭!”,“這是為什麽?”,

“到了關鍵時刻,你還是要憂慮為什麽,你仔細想想你的文章裏都寫了什麽避諱?”,

張生努力在想,但已經想不起自己的文章寫些什麽內容,他隻是熟記原先的八股,而這次他的標新立異之作反倒沒有記起,他皺起了眉頭。

“快隨我們走吧,否則就來不及了,那些抓你的人跟蹤馮生的腳步來了。”,

“難道他出賣了我?”,

“你怎麽能這樣想自己的好朋友呢?他並不知道有人跟他,是京城的客棧老板告訴官家他和你在一起,跟著他就能找到你,官家如果找不到你,那馮生就沒有什麽大礙了。”。

“我們怎麽逃法?”,

“你可願意做以下幾件事?”,

“隻要不牽連馮兄,也不牽連你們二老,我願意!”,

“等我下碗麵給你吃,吃完,你隨我們走,從此改換姓名,來年再從他鄉報考。”,張生已經顧不得許多,他此刻倒為馮生的安慰擔心,已經學會為朋友著想了,那老漢不久把麵煮好,讓老太太端來,他立刻吃了,頓時有了精神,剛吃完,果然聽到外麵有人在喊:

“二位老人可在家?”,是馮生來了,張生欲上前去,但被老漢拉住,因為馮生後麵果然有追兵,

“這一書生,你不是與那張生同行嗎?”,

“正是,你們找他有事嗎?”,

“他的科考文章惹怒了皇上,我們要拿他回去問罪!”,

“你們晚了一步。”,

“怎麽講?”,

“他科考不中,無顏見家人,已經在這山裏自尋短見了!”。

“胡說!我們一路跟著你,未見你有傷心之態。”,

“我心急如焚,哪裏顧得上悲傷?他臨走告訴我,回家途中過玉山勿忘記我。”,

“這有什麽不妥?”,

“那是個諧音字,細想竟是祭奠的祭。想是他已經命喪黃泉了!你們看,這是他留下的書本。”,說完馮生大哭,官兵無奈,催馬揚鞭去了。

“把張生這些書本拿上,回京交差,他摔死了!”,官兵走了,馮生四處尋找:

“張兄,張兄,官兵抓你,萬不可出來呀!”,那老太太出現在他麵前:

“書生,你那朋友果真去了,你剛才講的都是真的。”,這回馮生真的大哭,但老漢還是不鬆手讓張生前去,

“他悲傷一時,不久便會好的,可你卻不能去。”,

“這又為什麽?難道我連我的朋友也要失去嗎?”,

“你在這裏,必須到明年才能下去,到時候我會送你,誤不了你趕考。”。

“這裏是哪裏?我們不是在裏屋嗎?”,

“待會兒就知道了。”,不久,那馮生罷了悲哀,來到這邊,問老太太:

“上次來,這幅畫上好像沒有人物,怎麽多了兩個人物?”,老太太隻笑不答,

“他們看上去很麵善,尤其那個年輕的,怎麽像我的朋友?”,老太太把他推到了客房:

“你是悲傷過度,那就是張老舊的年畫,怎會有你的朋友呢?”,馮生住了一夜,次日返回家鄉去了。

“老伯,我們真的在畫兒上嗎?”,

“你為什麽總是問?難道還沒有吃夠這個虧嗎?”。

次年,張生更名改姓,從他鄉科考,一路到了京城,終於高中,而那監考總是圍著他轉,他想:難道去年的科考他們還記得我的模樣?

“張兄,你從哪裏來?你不是在玉山遇難了嗎?”,

張生不答,他在考慮怎麽麵對馮生,尤其是畫中的一年經曆,馮生會信嗎?

“那後來呢?”。

“你怎麽跟我一樣愛刨根問底兒?我家老房子裏曾發生過的事,我要是再繼續探尋下去,非把房子拆了不可。”。

“你家老房子?那肯定是你親身經曆過的事了?!”。

“廢話,我家的事我能瞎編嗎?你誤解了故事二字的含義,所謂故事,就是曾經發生過的事,隻是有些事年代太久了,傳得走了樣,便成了杜撰。”。

“好了,我沒說不相信,你快講嘛?!”。

怎麽跟他說呢,我那裏現在可租給別人的,要是知道了這件事,他們會不會為此感到害怕?盡管我的老房現處在非常開發時期,想租的人恐怕不用貼招租,隻要看到老租賃戶出門,立刻就會有人給我打電話介紹新租戶,這種事我可不願意做,大家都漲了房租,我一直沒漲,張不開口,因為租賃者是不錯的小兩口。

“我知道你想什麽,你是怕那兩口子知道這故事會害怕吧?”。

“不是,我是擔心他們懷疑我要給他們漲房租,這事我做不來的。”。

“你可真是死心眼兒,現在什麽不漲價呢?你那地方房價正在瘋漲,你呀,真是和剛才故事裏的那個書生有些像。”。

“哪個書生?是馮生嗎?”。

“真是人在事種迷!像張生。”。

我不說話了,知道他非要聽這個故事不可,但一想到那件事,我到現在也確實弄不清究竟,可既然說出來了,就非給他講不可,那的確是件奇怪的事,曾經就發生在我身邊,而且離我那麽近,近到緊貼耳邊,那時,每當人們都安睡時,我都被那奇怪的聲音弄醒,所謂夜靜聽針鳴,那聲音比針落地時可大多了,但沒有大到能吵醒鄰舍。

雖然二十多年過去了,我依舊記得很清楚,那聲音仿佛有傳到我的耳中……

(於西安市盛順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