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霧如同墨色的帷幕,幾乎將整個客廳籠罩其中,每一縷煙霧都仿佛攜帶著無盡的沉重與壓抑。

隻需一眼望去,那混沌不清的景致便足以讓人心緒不寧,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攪亂了心神。

媽媽已經看不清客廳的布置,她盯著麵前時溪帶著淚花的眼睛。

一場不知怎麽起來的濃煙。

這,或許是一場即將燃盡一切的大火的前奏,那濃烈的煙霧預示著即將到來的災難,令人無法忽視。

媽媽咬了咬牙,轉身推開了更衣間的門,她將那個供桌上的陶瓷罐子牢牢護在了懷裏,衝出了臥室的門。

薑瑤已經在門口玄關處等待著。

女孩小小的臉上帶著些忐忑不安,在看到媽媽的身影時,她微微鬆了一口氣。

媽媽牢牢護著懷裏的那個陶瓷罐子,推開了麵前的薑瑤,抱著罐子打開門走了出去。

時溪扶著薑瑤,並沒有跟隨媽媽出門。

二人身後就是濃霧,已經看不出客廳的原貌。

時溪抬眸,少女的眼睛在夜裏幹淨清亮,一雙杏仁眼,眸光流轉間,仿佛含著一汪春水,靈動而深邃。

分明身後就是異常濃烈的大霧,她卻護著身旁的女孩,一步都沒有出門。

時溪彎著唇,喊住了抱著陶瓷罐子準備跑下樓的媽媽。

“媽媽,我們可以出去嗎?”

身旁的薑瑤緊緊拉著時溪的手,她捂著口鼻,小聲咳嗽著。

【5.未經允許,不可以擅自離開家,媽媽會很傷心,爸爸會很生氣。】

在媽媽還沒有說她們可以離開家時,她們不能出去。

媽媽抱著陶瓷罐子跑出了門,但卻從始至終沒有跟時溪說話。

她們現在就處於一個沒有經過【允許】的情況。

媽媽此時穿著睡衣,頭發也因為睡夢中被叫醒而顯得有些亂糟糟的。

她的五官在時溪問出話來時,便可是不自覺地扭曲,原本平和的線條開始偏移,嘴角微微抽搐,眼角也似乎在跳動。

更為詭異的是,她的整張麵皮仿佛在顫抖,如同被秋風吹過的湖麵,**起層層漣漪。

那顫動的麵皮之下,似乎隱藏著什麽更加神秘而怪異的生物。

媽媽緊緊抱著那個陶瓷罐子,仿佛抱著什麽稀世之寶,她死死盯著還站在門內的兩個【女兒】。

她的身份是【媽媽】。

媽媽是愛孩子的,她愛弟弟,所以在發覺可能有危險時,第一時間將陶瓷罐子抱了出來。

她對女兒的在意不如對待弟弟,從她一把推開了薑瑤便可見一斑。

但在這裏,在這個名為《幸福之家》的副本之中,即便他們是副本的無感情產物,他們也要遵循一個最初的原則。

那個掛在客廳內的牌匾。

上麵寫著——

家和萬事興。

危急時刻,不讓自己的女兒遠離危險,違背了媽媽的身份應當做到的【和】。

媽媽眼中湧出強烈的不甘,她的麵皮瘋狂偏移扭動,最後停留在一個勉強正常的角度。

“……快出來吧,我的女兒們。”

媽媽張了張嘴,從喉嚨裏溢出一聲怪異的聲響。

得到了準許,時溪一把撈起薑瑤,踏出了家門。

……

……

客廳的窗戶是開著的。

一股股濃霧洶湧而至,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推動著,從窗戶的縫隙中瘋狂湧出,乍一看顯得極為駭人。

媽媽頭發淩亂,緊緊抱著懷裏的罐子,她已經用手機告知了爸爸這裏發生的事情。

薑瑤跟在時溪身後,壓低聲音道:“姐姐,你好厲害。”

小姑娘臉上帶著笑意,為了顯得真實,她還特意在臉頰兩側塗了點灰,此時看上去滑稽又可愛。

廚房櫃台的最下層,放著一些沒有用過的秸稈。

用秸稈沾了水,就可以快速引起大片大片的濃煙。

時溪做事向來講究一個粗中有細。

雖然她莽了點,但終究理智尚存,並沒有真的燒掉公寓。

附近有的下夜班的人回來,看見大片的煙很快報了警。

不多時,爸爸和警察一起趕來。

時溪在一旁靜靜觀察著。

煙霧濃鬱,但其實並沒有完全起火。

此事她知道,但路過的路人不知道。

可是火警沒有來,來的是警察。

或許這就是通關條件之中的B級:離開家,找到警察報案,跟警察回到警局。

副本設置之中,沒有留下火警的存在。

爸爸緊張地跑去看媽媽,又查看了她手中的陶瓷罐子。

警察走過來跟媽媽了解了一下情況,隨後又走到時溪和薑瑤身旁。

薑瑤道:“我晚上醒來去衛生間,發現外麵起了好大的煙。”

時溪的說辭也一致。

末了,時溪補充道:“煙很大,但是並沒有看到火苗。”

有兩個警察上樓查看過下來,跟其他人匯報。

隻是起了煙,並沒有失火,也沒有任何財物被損毀的跡象,初步斷定為天幹物燥。

就在這時,隊伍內的一個警察看著爸爸的車,忽然蹙起眉頭。

他走到爸爸身旁,嚴肅地問他:“請問你是這輛車的車主嗎?”

爸爸見到警察時顯得十分慌張,顫著聲音道:“是、是的——”

旁邊的警察出示了警官證,對爸爸說道:“你的車輛目前涉及一起肇事逃逸案件,受害人是一位孕婦和她三歲的女兒,請跟我們走一趟做個筆錄。”

媽媽的神情變得極為震驚,她看向爸爸,顯然是從來沒有聽爸爸提起過這件事情。

爸爸沉默著,沒有辯駁。

時溪走到爸爸的身旁,淚眼婆娑地抱住了爸爸的手臂:“爸爸,沒有這種事的對不對?”

爸爸沒說話,掙開了手。

時溪像是有些重心不穩,向後踉蹌了幾步。

隨後,爸爸上了警車。

今夜,媽媽決定帶著兩個孩子在附近的旅館暫住一夜。

去旅館路上,時溪捂著肚子,一臉痛苦:“媽媽,我有點難受,你們先去,我去趟附近的廁所。”

許是遭遇變故,媽媽沒多說,隻點點頭。

時溪獨自離開,回到了原本的公寓門前。

她的手上,拿著原本屬於爸爸的鑰匙。

正是方才的小小爭執間,從爸爸身上順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