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時節的南方小城,天氣悶熱潮濕得厲害,陳舊的小風扇吱吱呀呀地轉動著,仿佛下一秒就會掉下來削掉同學的腦袋。

‘吱呀’‘吱呀’的風扇聲那麽響,幾乎遮住了講台上老師的講課聲。

於蘇離而言,這是很特殊的一天。

她遇見了安辰。

【1】

西城是個偏遠的邊陲小城,青牆黛瓦,陳舊而厚重。

16歲的蘇離十幾年來過著不溫不火的日子,整日埋頭刷題,最大的願望不過是考上南邊那所X大,同桌整天嘲笑她是條沒有夢想的鹹魚。

這樣平淡的日子,被那個穿著白襯衫的溫潤少年打破。

高二那年,向來板著臉凶人的滅絕師太一張老臉笑得如同**般燦爛,站在講台上,唾沫橫飛,“今天,給大家介紹一位新同學。”

大多數同學都興致缺缺,滿不在乎地低下頭去,要麽做題,要麽低著頭偷偷玩手機、看小說。

蘇離屬於前者。

刷題過程中,她抬眸看了一眼,望見走廊上一抹白色的修長身影。

下一秒,穿著白襯衫的少年大方地走了進來,眉眼間像極了古詩文中描述的翩翩公子,他站在講台上,溫柔地笑著。

“我叫安辰。”他彎著眸,聲音好聽得如同清風吹動風鈴的聲音。

蘇離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個小地方,所見識過的樂器也不過那麽幾樣,她最喜歡的還是飾品店門前掛著的那串風鈴,響起的聲音清脆動聽。

微風輕輕起,蘇離望著眼前的溫潤少年,心跳如鼓。

明明沒有風,可她心底的風鈴卻不受控製地響個不停。

她憶起杜甫的《飲中八仙歌》中的一句詩。

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

安辰是自北方長大的,因為父母工作調動的原因才來到這個小鎮。

安辰路過蘇離身邊時,她悄悄抬頭。

感覺很像她這些天在玩的一個遊戲的男主之一。

滅絕師太仍然在講台上站著,望向安辰的目光要多慈愛有多慈愛,簡直像是在看自己的親兒子。

“安辰同學剛剛轉學來,有很多地方不熟悉,你們要多幫助新同學。”滅絕師太用嘶啞的嗓音說話,她的視線在一眾學生中掃了一遍,最後停留在蘇離身上。

蘇離一瞬間預感到了什麽,心頭湧出幾分緊張。

“蘇離,你身為班長,多幫幫新同學,下課帶新同學參觀一下學校,熟悉熟悉這裏的環境。”滅絕師太如是說。

從來沒有那麽一瞬間,蘇離那麽高興自己當了這個班長。

她故作淡定地望著滅絕師太點頭,一派成熟穩重,“好的,老師。”

下課鈴剛剛響起,滅絕師太前腳走出教室,班級後腳便炸開了鍋。

蘇離麵癱著一張臉,見手中的作業收好放進書包裏,用餘光偷偷地瞄了後排的安辰一眼,但是她什麽也沒有看到。

那抹白襯衫的修長身影已經被蜂擁而至的同學們完全擋住,蘇離連安辰的衣角都沒有看到。

“安辰,你的名字真好聽,有什麽特殊的含義麽?”

“安辰,你們北方有沒有什麽特別的美食啊?”

諸如此類。

被淹沒在人群中的安辰,撐著下巴,唇邊仍然帶著那抹溫柔的笑意,他的聲音好聽,“抱歉,我想問一下,剛才老師讓誰帶我參觀學校?”

“蘇離!”

同學們自動讓開了一條道路,指著坐在最前排收拾東西的蘇離。

蘇離的脊背一瞬間挺得筆直,她慢慢地轉過頭來,看到溫潤的少年從位置上站了起來,逆著光,一步一步向她走來。

撲通、撲通——

周圍的嘈雜聲似乎都消失了,蘇離望著少年溫潤的眉眼,幾乎要溺死在裏麵。

安辰停在蘇離桌子前,屈起手指敲了敲她的桌子。

他仍然溫柔地笑著,望著她的眼睛,說:

“你好,蘇離。”

【2】

很久以後,蘇離再次回憶起關於安辰的點點滴滴,憶起初次,穿過那麽多人停留在她麵前時溫柔的眉眼,仍抑製不住心跳。

然而安辰卻說,那次是因為被太多人圍觀,又不好意思直接出口趕人,才用她當做借口離開。

於安辰而言,這是再平靜不過的一天。

他轉學到了小城,認識了一個安靜內斂的女生。

安辰並不是很喜歡吵鬧的環境,所以蘇離安靜不多話的性子很合他的意,望向蘇離的眼神也柔和了三分。

“……半個月後是月考,你也要參加的。”蘇離拿出幾份筆記,推到安辰麵前,“這是我做的筆記。”

“謝謝。”

安辰拿過筆記,道了謝。

禮貌而疏離。

蘇離垂著頭,有些小小的失落。

沒什麽的。

她跟安辰不過是初次見麵,禮貌一些是理所應當的。

話雖如此,蘇離上課時仍然有些心不在焉,餘光不自覺地往後排瞄去。

溫潤的少年低著頭,似乎在翻她的筆記。

感覺到有人注視,安辰抬起頭來,正巧對上蘇離的眼神,他彎起唇,極輕極淡地對她笑了笑。

她昨晚玩的遊戲,剛好也停留在這一幕。

屏幕內的男主與麵前的人似乎重合了一瞬。

蘇離猛地轉過頭來,做賊一般的,心髒‘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潮濕的空氣中,蘇離捂著臉,將腦袋埋進臂彎中。

後來,遊戲男主的名字成為了她和閨蜜討論時心照不宣的代號。

月考很快來臨,學校內是按照年級名次分配考場的,蘇離在一場,而安辰因為剛轉學來,沒有成績,被分在了最後一場。

考試時,蘇離低著頭,心無旁騖地答題。

約莫一個小時過去,題寫了一半,蘇離覺得眼眶酸痛,停下筆來望了望窗外。

不遠處的走廊上,穿著白襯衫的少年斜倚在走廊上,微微低著頭,碎發垂落下來,他手上拿著手機,似乎在跟什麽人發著信息。

蘇離愣愣地看著。

很快地,她看見安辰撐著腦袋,忽然笑了起來。

她從來沒有見過安辰這樣笑。

帶著特有的少年朝氣,似乎是很歡快開心的事情,連好看的眼睛都彎成了月牙,肆意又開懷。

她所見到的,都是安辰疏離而禮貌的微笑。

蘇離艱難地收回視線,低頭看著雪白的卷子,有些無心答題了。

安辰在和誰聊天呢?是父母還是朋友呢?

如果是朋友的話,應該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吧。

很快地,蘇離垂著腦袋,不無失落地想:她對於安辰而言,算是朋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