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無垠的水底,仿佛置身於另一個世界。

頭頂之上,不是天空,而是一片壯麗的水母之海。

它們如同夜空中的繁星,密密麻麻,數之不盡,匯聚成一片璀璨奪目的光幕。

裴深下意識仰頭,被眼前的一幕驚到,他低聲喃喃:“不會真的要去抓水母吧?”

時溪抬眸。

少女眼底映襯著無數水母群,有那麽一瞬間,眼前出現的仿佛不是水母,而是無數穿著蓬蓬裙翩翩起舞的小人。

它們的體態輕盈,如同飄逸的仙子,在水中翩翩起舞。

它們的身體透明而朦朧,散發著淡淡的藍光,仿佛是被月光浸透的寶石。

在這幽暗的水底,這些藍光猶如明燈,照亮了周圍的每一個角落。

隨著水流的波動,水母群不斷地搖曳、變幻,宛如一幅流動的畫卷。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愛麗絲。

她的技能與魅惑有關,對這類型的抵抗能力比平常玩家要厲害得多。

“全部閉眼!”愛麗絲的聲音突兀響起:“別看了,這些水母全部都有毒!”

仿佛一聲驚雷炸響。

坐在愛麗絲前方的時溪遲鈍地眨眨眼睛,用力攥緊了手,指甲掐進手心傳來的刺痛讓她的大腦瞬間恢複清明。

水母長長的觸須已經快要碰到她的手臂。

趴在時溪懷裏的晨熙忽然抬起頭來,衝車廂外的水母齜牙咧嘴。

——雖然小孩還沒長牙。

似乎是有些畏懼晨熙,原本圍繞在時溪這一邊的大片水母都謹慎地收回了觸須,飄飄****地朝著另一側的幾個人而去。

仔細觀察,每一個水母都是那麽的精致而美麗。

它們的觸須細長而柔軟,在水中輕盈地飄動。

而那些觸手之間的細小顆粒,則像是鑲嵌在寶石上的鑽石,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越是美麗的東西,越是危險。”

水母大部分都聚集到了另一側。

坐在最後一排的程胥怔怔地看著向他靠近的水母。

柔軟的觸須和飄帶向四周延伸,慢慢地伸到了距離車廂很近的距離。

隨後堪堪停住。

程胥一直盯著麵前的一幕,在他的眼中,水母的樣子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出現在他麵前的已經不是水母。

而是一個頭發花白,正慈祥地微笑看他的老人。

規則中提到過高空回轉時不得轉頭,雖然有限製前提,但是以防有坑,前方的幾個人都沒有回頭。

隻是連連提示著不要相信水母。

這些話並沒有傳入程胥的耳中。

他癡癡地望著麵前的老人,那張他日思夜想的麵孔出現在眼前,正朝他伸出手。

“外婆……”

程胥張了張嘴,將自己的手搭在了老人的手心。

變故就發生了一瞬間。

列車緩緩行駛之際,列車的最後排忽然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是坐在程胥身側的一個女玩家。

她正驚恐地看著身側。

原本溫和漂亮的水母,在程胥伸手觸碰它的觸須時一瞬間發難。

飄帶和觸須是瞬間就纏繞上了程胥的脖子。

隻是那麽一瞬間的事情。

他整個人都被水母全部吞掉。

前方的幾個玩家不好回頭去看,連連詢問發生了什麽。

距離最近的愛麗絲將身體貼住椅背,沉聲問:“芸芸。怎麽回事?”

名叫芸芸的女玩家聲音顫抖,盡量組織語言:“他……他把手伸出去碰到了水母,水母把他吃了!”

此言一出,先前還沉浸在海底美景的眾人齊齊回神。

【4.進入海底隧道後,請不要將手和腦袋伸出車外,魚群不會過來向你討要食物,它們沒有牙齒。】

很明顯,程胥違反了規則,將手伸出車外,這才被詭異尋到了可乘之機。

時溪懷裏的嬰兒舔咬著少女虎口的位置,汩汩喝著鮮血,這是他為自己的表現索要的獎勵。

少女微微垂下頭去。

程胥是她在遠郊殯儀館的隊友之一。

那時候時溪問他:“你的網名為什麽叫橘子?”

程胥是怎麽說的來著?

男生似乎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因為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

“是我很喜歡的一本書。”程胥道:“我理解的是,人可以有許多種樣子。水果可以是橘子,可以是榴蓮,可以是蘋果,可以是任何你所認為的樣子。”

但他已經變不成他所想要變成的樣子了。

最前排的劉瀟寧臉色陰沉得可怕。

他與程胥相識得最早,把程胥當親弟弟一樣疼。

可現如今——

“他爸媽都不要他,是他外婆把他養大的。”劉瀟寧聲音低沉:“剛才好像聽見他在喊外婆……詭異拿外婆來騙程胥,他根本不可能抵擋住!”

男生的聲音啞得厲害,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已然變得激動起來。

細聽還能感受到一絲淡淡的哭腔。

時溪沒說話,她將視線重新轉向了車廂之外,警惕著其他海洋生物來臨。

劉瀟寧的心情,她可以理解一點。

但在那一瞬間,時溪竟然冷靜地在想:原來他們真的是互相認識的。

既然如此,當初在遠郊殯儀館,為什麽裝作一副互不認識的模樣?

他們搭台唱戲,台下的觀眾隻有時溪一個人。

少女垂下眼去。

前方,溫佑白正低聲安慰著劉瀟寧。

一側的裴深卻撐著下巴,漫不經心地問了個奇怪的問題:“他之前,也死得這麽早嗎?”

劉瀟寧顫抖的身體一瞬間停住。

“對,他不該這樣早就……”劉瀟寧喃喃自語:“怎麽會這樣?怎麽會發生這種變化——時溪!”

突兀被點名的時溪抬眼,一臉莫名。

劉瀟寧似乎很憤怒,他想要轉頭說什麽,卻被身側的溫佑白卡著脖子不讓他轉頭。

溫佑白似乎低聲跟他講了什麽,劉瀟寧的胸膛劇烈起伏,到底是沒再開口。

坐在後排的時溪臉上一絲表情也無,她頗為冷淡地掃了一眼劉瀟寧的後腦勺,神色冷冽。

劉瀟寧,包括程胥在內,都對她有一種說不清的敵意。

這些情緒對時溪而言無傷大雅,隻是會讓她覺得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