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懸在頭頂上的電燈在早上六點準時關閉。
擺放在木桌上的人皮燈籠在黑暗裏亮著微弱的燈光。
窗外沒有半點光透進來,整個世界都陷入了死寂。
員工宿舍簡陋,跟牢房一樣,隻有一張床一張桌子,最多十平米。人皮燈籠的光線正好覆蓋房間各個角落。
吃飽喝足的薑遙躺到單人床鋪上,聽著陳舊床腳發出岌岌可危的‘吱嘎’聲響。
疲憊一整晚,她闔上眼正準備入睡,房門外忽然傳來一道哭聲。
“嗚嗚嗚——”
猶如貓叫一般尖尖細細,聲音清晰鑽入她的耳朵裏,即便她捂住耳朵,也能聽見。
“嘖。”
薑遙睜開沉重的眼皮,無神地盯著天花板。
經常通宵工作的原因,她嚴重失眠,神經衰弱,一點動靜都會醒來。
什麽安眠藥都吃過,根本不管用。
所以在睡覺的時候,她脾氣通常尤為差勁。
“叮——”
在她坐起身的刹那,腦袋響起係統的提示音。
“恭喜玩家觸發隨機任務:幫門外可憐的女鬼姐姐找到屍體。”
“失敗懲罰:無”
“完成獎勵:100點驚悚幣。”
員工宿舍守則寫的很清楚,玩家在晚上是不能離開宿舍的。一旦離開,就會觸發死亡條件。
若是睡覺之前的薑遙聽到這個任務,絕對會拒絕。
但失眠嚴重、被吵到睡不了一點的薑遙精神值直降到50,一個步入瘋狂的臨界點。
“我接受。”
她掀開被子,瞳仁漸黑,披肩的長發襯得皮膚蒼白,眼瞼下生出一片青黑,眼皮半耷。
薑遙走到門邊,伸手直接開了房門。
門外的女鬼還在絞盡腦汁想著該怎麽把她哄騙出來,猝不及防看見薑遙這麽一張怨氣濃重的臉,嚇得台詞都忘了說。
“我、你……”
薑遙拎著人皮燈籠,打了個哈欠,看也不看懷疑人生的女鬼,直截了當地道:“把你死前的記憶全部告訴我。”
她的態度過於霸道強製。
紅衣女鬼嬌軀一震,塗著白粉的青色臉頰扭曲了幾分,小鳥依人地站在她身邊,小聲訴說自己死前。
她死前還是一個花季少女,高考結束,在這座餐廳舉辦同學聚會。
“當時我啊,還是班花呢。班上不少男同學都喜歡我,偷偷在我抽屜裏塞過情書……”
薑遙不耐煩地打斷:“說重點!”
紅衣女鬼滿臉惆悵地回憶著美好的往昔,聞言戛然而止,揪著衣角的手指收緊了些,麵上露出一抹委屈的神色。
她抿抿唇,繼續說。
但不再說那麽多廢話。
“我記得那晚我多喝了一些水,去上了好幾趟廁所。臨近晚上九點,我家裏有門禁,要早點回,我準備上最後一個廁所就打車回家……但後麵的事我不記得了……”
詭怪會逐漸淡忘生前的事,隨著時間推進,生前記憶越來越少。
死去十年的紅衣女鬼屬於詭怪之中的厲鬼,是由執念形成,生前記憶會一直重複,直至她執念消散。
薑遙聞到空氣中潮冷黏膩的霧氣,人皮燈籠散發的光芒隻夠保護她一人,阻止灰霧靠近她的身體。
饒是如此,她依舊能感受到有幾縷化為實質的霧如觸手藤蔓一般纏住她的腳踝,滲入刺骨不適的寒意。
[生命值:30…27…25…]
薑遙的生命值正快速下降,可見這灰霧有多可怕。
玩家想要回複生命值,隻能去玩家商城裏購買生命藥劑,一個道具50點積分。
她購買了一支,生命值回滿。
[生命值:110/110]
這隨機任務獎勵並不劃算。
先不提打開房門破壞守則保護帶來的危險,就說這獎勵,一共100點驚悚幣,兩支生命藥劑就抵消了。
“帶我去廁所。”薑遙看了眼降到40點的精神值,麵無表情地說。
紅衣女鬼並非懼怕人類。
她變成厲鬼之後,殺掉的人類數不勝數。
但在見到薑遙的第一眼,女鬼就很清楚,這人她絕對不能惹,否則下場極慘。
命令的語氣不帶一絲感情,紅衣女鬼不敢有任何怨言,點著頭帶路。
時間上午8點。
整個午夜餐廳安安靜靜,不見一道身影,無論是詭怪還是人類。
漆長的走廊被灰霧浸潤,牆壁地麵都是濕漉漉的,仿佛被海水衝刷過一遍,潮氣裏裹著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就是這個廁所。”
紅衣女鬼顯然也不喜歡灰霧,鬼魂都變得愈發透明,加快速度,停在一間客人專用的女士廁所前。
薑遙手中緊握的人皮燈籠有些沉重,換了一隻手提,視線落入漆黑灰霧濃重的廁所門裏。
“你知道在這裏,怎麽不進去看看?”她問著一步都不肯靠近廁所的女鬼。
紅衣女鬼肩膀哆嗦了一下,模糊深黃燭光裏,隱約可見她脖子處斑駁的血跡,以及紅色的針線痕。
她的腦袋搖搖晃晃,好似下一秒就會從脖子上掉下來。
“我、我……”
結結巴巴,半天也說不出來一個字。
薑遙看出了她的害怕。
不再逼迫她開口,薑遙徑自走向女生廁所。
客人廁所建得頗為華麗,大理石地板,牆壁砌著金磚,掛著風格清麗的油畫,圓拱形鏡子占據了整麵洗手池牆壁。
“咯咯——”
廁所最裏麵的單間有聲響。
是咀嚼聲。
在燈籠裏的光線照射過去時,她看見單間台階瓷磚滲出一股股鮮血。
而那咀嚼聲越來越清晰,仿佛在她頭頂響著。
薑遙沒有抬頭,而是把人皮燈籠放好,擔心波及熄滅。
做完這些,她走到滲血的單間前,抬腳用力一踹。
踹開的廁所門裏,赫然是一具剛死不久的屍體,腹部撕開一道口子,內髒不知所蹤,腦袋上的肉都被啃食幹淨,隻剩一雙圓睜凸起的眼珠,驚恐地注視著外麵。
薑遙一眼認出了屍體的身份。
是之前在窗口一同領取食物的玩家。
“呼——”
“呼——”
耳畔吹來一股濕冷的氣息。
寒意如跗骨之蛆一般覆蓋她的全身。
有東西在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