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蘭搖搖頭,“我不知道。”

“我一直藏在這裏,他們從來不進來,但我一出去,他們就會發現我,好幾次,我的靈體差點被他們打散。”

薑遙沉默了幾秒,問出一個關鍵。

“你認識他們嗎?”

葉小蘭還是搖頭。

她不記得了。

薑遙發現一個矛盾之處。

既然葉小蘭也是寨民,為什麽那些寨民會傷害她?隻是因為她成了詭魂,所以是異類,遭到排斥?

這個可能概率很小,首先葉小蘭是葬龍寨裏的人,她常年居住在此地,與寨民們熟悉,再怎麽排斥,也不會殘忍到把她靈體打散。

看葉小蘭靈體,至少不是受盡苦楚,被父母虐待過的樣子。

那便剩最後一個可能,葉小蘭記憶是錯誤的,她並不是寨子裏的人。

這個可能性更大一些。

薑遙也不是沒遇到記憶出問題的詭怪。

譬如《義莊》裏的小沙彌,他的記憶就被更改過。

她不由歎息一聲。

倘若契約能開,或是白毛在身邊就好了,那樣就能看葉小蘭遺失的記憶。

隻能等那些寨民離開,才能離開這裏。

薑遙不是沒想過,把寨民全部解決。

但是,有兩條無法跨越的阻礙。

第一條是這些寨民實力各個接近恐怖級巔峰,聚集起來,她一人難敵四手。

第二條也是最關鍵的。

葬龍寨裏的寨民全殺了的話,線索會斷。

“你是從外麵哪裏來的啊?”

葉小蘭在空中上下漂浮,怕打擾她,心裏又壓不住的好奇,忍不住問。

薑遙反問:“你沒去過外麵嗎?”

葉小蘭搖了搖頭,想起一些記憶碎片,眼底浮出一抹苦澀。

“寨子外麵戰爭不斷,各地招兵打仗。”

葬龍寨藏於深山之中,得以在亂世之中安然生存下來。

她的記憶裏,是聽旁人說的。

黑河時常有屍體從上遊衝了下來,血液將河水染得猩紅,戰事頻發時,屍體都會把下遊的水堵住。

每天都有很多寨民去黑河下遊疏通。

因此,寨子裏的人都十分畏懼去外界。

薑遙:“我的家園以前很美,沒有戰爭,不少人喜愛旅遊,各地遊玩,接觸各種人情風景。直到……”

葉小蘭愣了愣,接著話問:“直到什麽?”

薑遙腰背微弓,劇烈咳嗽了起來,喉嚨裏咳出一灘夾著綠絲的血液。

“咳咳咳——”

葉小蘭手足無措地看著她,沒有實體,幫不了一點忙。

當看見她血液裏摻雜的綠絲時,發出一聲驚呼。

“你吃了魚?”

薑遙咳了好一會兒,無力地靠在牆壁前,擦過嘴角的血,對她的話沒有否認,而是說。

“我吃了陰林山裏的野菜。”

傷口上也塗了草藥汁液,伸出右手,迎著窗光,手臂血管泛起淺淺的綠色,蔓延至肩。

像是密集的綠葉脈絡,被蒼白的皮膚襯得詭異。

葉小蘭慌忙說道:“要盡快找到巫山婆婆,否則你會變成羊的。”

話落,屋外行走的腳步聲不停,她急得團團轉。

現在關鍵是出不去。

外麵全是寨民,遇上會殺了她們。

薑遙身影緩緩往下墜,一夜未眠,困意早已襲來,對於體內生長的綠絲她有分寸,現在急也沒用,不如休息一會兒功夫。

“我睡一覺,你別吵我。”

葉小蘭聞言連忙捂住了嘴巴,就怕打擾到她的休息。

在空中飄了一會兒,見薑遙睡熟,葉小蘭猶豫了幾秒,神情變得堅定,往她飄去。

睡了兩個小時。

薑遙醒來時,發現葉小蘭又縮回了角落裏,身體變得跟剛見麵的時候一樣虛弱,甚至更嚴重。

她察覺到什麽,掀開手臂衣袖,在血管裏生長的綠絲淡了許多。

若說睡前她還有半天存活時間,現在有足足一天。

葉小蘭用自己的陰氣壓製了薑遙體內綠絲的生長。

所以她才會這麽虛弱。

薑遙倍感意外。

沒想到一個詭魂會為了素昧平生的敵對人類耗費寶貴至極的陰氣。

給她點的燃香是最後兩根,原本是薑遙打算用來以備不時之需的,詭魂需要燃香,祭拜各路神也需要燃香。

這是一個好東西。

但薑遙不入道門,對其中彎彎繞繞知道的不是很清楚。

白毛懂這些,懂得還挺多。他包裏麵肯定有燃香,可惜現在不知道去哪裏找他。

“你等等我。”

既然此地那些寨民進不來也不找到,那她便對其加以利用。

臨近黃昏,屋外寨民少了很多,但還是有幾個寨民在附近晃悠。

薑遙翻窗而出。

悄無聲息地隱沒在陰影裏,就像葉小蘭所說的,寨民經常祭拜山神,家中肯定備了燃香。

她也沒有走遠,去了隔壁寨屋,與那件破屋不一樣,這是一座三層吊腳木樓房,青石磚鋪地,砌成一個個台階。

薑遙攀著窗沿,進了一間無人、放置雜物的房間裏,古怪的是,屋梁上懸掛著一個個鐵質裝野獸的籠子,被灰布籠罩,鐵籠邊緣殘留著幹涸的血跡。

她伸手抹了抹,凝結的血成了粉末,飄散在空氣裏。

不再多看,專心尋找起燃香。

尋了一番,在牆角裏找到散落的燃香,有幾根斷成兩截,生了潮,蓋了一層灰,是很久沒有用過的樣子。

回想起葉小蘭的話。

寨民是每天都要去陰林山、黑河燃香祭拜的。

是什麽時候開始不再祭拜?

薑遙來不及多想,耳畔捕捉到一絲幾不可聞的聲音。

是什麽滴落在地板上的聲音。

她確定自己進屋之後,反手把木窗關上。因為屋外下著綿綿細雨,不關窗,雨水會被風吹進屋,容易引起寨民的注意。

薑遙沒有回頭,胡亂撿起地上的燃香塞進口袋裏,旋即在地上抓了把厚厚的白灰,往身後猛地一灑。

“嗬……”

近乎趴在她肩膀的寨民滿臉被白灰覆蓋,灑入眼珠裏,蒙住了視線,他抬手使勁擦了擦眼,張著嘴巴,尖齒漆黑,腥臭的口涎汩汩從嘴角溢了出來,滴落在地板上。

寨民不能吃魚、也不能進陰林山拔野菜吃。

那靠什麽飽腹?

自然是人。

他們靠吃人飽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