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此時絕對不能問出口。

薑遙知曉其中關鍵。

地洞裏的洞民之所以收留她們,巫山婆婆會無私地救她們性命,是因為她們不是葬龍寨裏的人。

洞民心善,待人親和。婆婆一大把年紀,還在為了洞民勞心勞力,他們為了存活,甘願挖洞和鼠蟻一樣活在地洞裏。

薑遙遊說這麽多,有自己的私心。

一為任務,二為驅逐詭域,三則是為了找到小黃。

她最怕欠人情。

巫山婆婆救了她和阿冬的性命,薑遙想要盡可能地幫忙。

“婆婆,能否告訴我,你們為什麽會待在地洞裏嗎?”

巫山婆婆視線落在她身上,似在透過她看別人,過了許久,皺巴巴的臉肅穆了起來。

“你應該去過葬龍寨了吧。”

薑遙點頭。

江寂搬來兩張椅子,放在巫山婆婆和她的身後,又退到一邊,任勞任怨。

婆婆瞥了他一眼,膝蓋微屈落座。

原木椅子坐上去發出‘吱嘎’聲響,洞壁懸掛的油燈散落微微光芒,鋪在婆婆年邁佝僂的腰背上。

隻聽她道。

“你不是第一個來問我葬龍寨的外來人,他們和你來自一個地方吧。”

語氣篤定。

《葬龍寨》詭域剛出現時,一波又一波的玩家湧入其中,就為了得到各種高級道具,以及鬼物。

當時誰也不知道這個詭域有多恐怖,等到進去的玩家沒出來,國家才真正重視起來,將詭域封鎖。

婆婆和之前詭域裏的NPC不同,她有記憶,對遇見的玩家都有記憶。

顯然,那些在她這裏,獲知線索的玩家們都死了。

所以她才會如此謹慎,不想讓更多人去走這條死路。

薑遙一臉正色起來,頷首應著。

江寂在旁邊很忙碌,擺了一張小小的圓桌到她們麵前,倒著熱滾滾的藥茶,擔心她們餓肚子,又煎起薄薄的烙餅,裹著各種小菜,開胃又填飽肚子。

一個人忙得團團轉。

婆婆欲要說話,見此眉頭抽搐了幾下,沒好氣地道。

“阿寂,你若是沒什麽事幹,就去給藥草澆澆水。”

江寂小媳婦般蹲在圓桌前,幽怨地瞅了婆婆一眼,起身去藥田澆水。

薑遙:“…………”

她努力調整情緒,聽婆婆說。

“我不相信你的本事,所以在我解答你疑問之前,我會給你一個考驗,你完成了,我再告訴你。”

薑遙也不意外。

在婆婆說出曾經見過和她一樣的外來人後,她便猜測到,解疑這條路不會太順利。

“我會讓阿寂跟你一塊兒去,我孫兒腦子雖不好使,但也能在危險時刻照拂你一二。”

正在不遠藥田澆水的江寂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水壺都沒放下,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呼哧呼哧,跟尊石像一樣站在旁邊,小聲說。

“婆婆,有什麽事叫我?”

巫山婆婆沒理他。

薑遙拱了拱手,答應道:“我會做到的。”

婆婆給她的考驗是去往黑河,沿著水勢湍急的河水,在其中找尋一具屍骸。

也沒說是誰的屍骸,說是等到她完成考驗回來,自然會告訴她一切。

黑河長度有三十公裏,正常人走都要走六個小時,遑論下水找屍骸。這個考驗不容易,但比起往日經曆,反倒不算什麽事兒。

阿冬邪咒未徹底解除,她體質沒有薑遙好,再加上阿冬試吃了很多野菜藥草,邪咒深入骨髓。

用婆婆的話來說,就是再送晚一分鍾,神仙難救。

阿冬有婆婆保護,地洞又藏得隱匿,待在地洞裏很是安全。

婆婆沒送他們,而是在他們走之前,贈予她一樣物品。

薑遙一觸碰到,便能感受到一股股陰氣往指腹裏鑽,血肉好似凍結,是刺骨的寒。

這是一樣鬼物。

眼前出現一行信息麵板。

[老舊的撥浪鼓(特殊):縫縫補補、很受主人的喜愛。(在陰林山之中,搖動撥浪鼓,可驅散邪祟,不會再迷路。)]

撥浪鼓木柄磨損嚴重,纏著舊布,鼓身是木頭製成,鼓麵則是一層油紙皮,破了又補了一層。

正如信息所言,以前擁有它的主人,對它很是珍惜喜愛。

薑遙想問婆婆這是誰的撥浪鼓。

婆婆閉門不言。

見此反應,薑遙猜測,這個撥浪鼓應該是埋葬在黑河裏那具屍骸的。

出地洞,有幾戶洞民相送,包袱裏裝了能存很久、十分充饑的幹糧,還有幾件寒衣。

“細伢子,之前的事我們不怪你,你出去要注意安全,我們等你回來。”

“江巫,一定要平安回來啊。”

顯然,洞民們已經知曉了他們要去做什麽事。

外麵危險重重,猶如地獄,他們也幫不上什麽忙,隻能給予一些物質方麵的幫助。

薑遙想起自己問葬龍寨時,他們握著掃帚趕人的舉動。

事實上,洞民們隻是裝裝樣子嚇唬她,掃帚始終沒有碰到過她。

與其一一道別,背著包袱,離開了地洞。

再一次來到陰林山,嗅到潮濕窒悶的空氣,臉頰砸落一滴冰冷的雨水,視線所及之處,黑咕隆咚,遠處傳來細碎的簌簌聲響。

像是蛇腹鱗摩擦樹木地麵一般,薑遙知道,那是藤蔓蠕動發出的聲音。

她從懷裏掏出撥浪鼓,緩緩搖動起來。

古怪聲響消失不見,山林除了淅淅瀝瀝的雨聲,再無其他聲音。

籠在眼前的薄薄雨霧也跟著消散,樹林光線昏暗,隻能憑著龍骨判斷方位。

“傘、遮雨……”

江寂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把黑傘,著急忙慌地撐開,伸到過來遮擋落在她頭頂的雨水。

薑遙抬頭看了眼那把傘,確定是進詭域前,撐的那一把。

她眼底浮出一絲猶疑。

“這把傘你怎麽帶進詭域的?”

金屬支架的黑傘,與這個年代明顯格格不入。

江寂一把傘全伸到她那邊,自己肩膀被雨水浸濕,也渾然不覺。

他道:“就這樣帶進來的。”

薑遙:“。”

問了等於沒問。

她一邊走,一邊搖著手裏的撥浪鼓。

江寂步伐總是能跟她保持一步之距,亦步亦趨,黑傘牢牢釘在她頭頂,遮住淋下來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