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過來、杵著拐杖的楊昱向薑遙投來感激的目光,深深鞠了一躬。

因為失去雙親而喪失活下去意誌的他,在得到許多玩家的幫助下,生機重新燃了起來。

在這世界裏,失去親人的人不止他一個。

很多家庭每天都在失去至親之人,盡管如此,他們仍然在這殘酷驚悚的世界艱難求存。

他還年輕,還有很長一條路要走,父母也絕不會看見他因此墮落死亡,他一定能活很久很久的。

其餘玩家們紛紛朝她擺手告別。

詭域隻剩薑遙一人。

灰霧漸漸蔓延擴散,一道身影映入眼簾。

薑遙正欲開口,卻見那人並非黑袍詭怪,而是一個手握著鎖鏈的西裝馬頭人,西裝褲熨燙平整,鋥亮皮鞋摩擦地麵發出篤篤聲響。

死亡成詭怪的瘦猴、及一些死去的手下們,全部被鎖鏈束縛,拽入灰霧之中。

馬頭西裝向她行了一個優雅的紳士禮,便轉身離開。

“黑袍……”薑遙猶豫幾秒,對上馬頭西裝那雙漆黑獸眼時,頓時止了語。

馬頭西裝看著耐心很好,但無論是動作、還是獸眼裏流露出來的色澤,都在告訴薑遙,它不是人,也沒有人類的情感,就跟機器人一樣。

很快消失在灰霧裏。

接著薑遙離開詭域,回到了現實世界。

得知了兩個消息。

一是那些體內裝置了微型炸彈的玩家們,都被取出炸彈,正在醫院休養。

二是江寂陷入昏迷,正在市區第一醫院重症病房。

薑遙晚了半個小時出詭域,身邊隻剩赫連音。

也是她告訴了自己這兩個消息。

“活捉的那五個夢魘組織成員被政府軍隊帶走了。

關於酬勞,沈白鶴說,你有時間的話,可以前往基地領取。”

薑遙手指微抬,輕觸脖子上懸掛著的霧石,片刻道:“我和你一起去基地吧。”

黑袍詭怪實力很強,至少比馬頭西裝要強。薑遙雖不了解他在驚悚世界是什麽身份,但應該不會有什麽事。

不過這也是她第一次,出詭域前,審判者不是黑袍,而是一個馬頭西裝。

而這戴馬頭、裹一身西裝的審判者,感受不到一絲情感,就跟一團數據程序驅動的機器人。

或許,正常的審判者便是馬頭西裝。

她一直以來遇到的黑袍,並不正常。

薑遙回想著以往的點點滴滴。

《午夜餐廳》確實是他們第一次見麵,在此之前,他們從未見過。在薑遙記憶裏是這樣的,也有可能她失去了過某段關於他的記憶。

“你在擔心嗎?”

搭乘公交車去基地,坐在她身邊的赫連音問。

薑遙從思緒之中抽離出來,抬眼看她。

“什麽?”

赫連音:“擔心江寂。”

她對任何人都直呼其名,無論是基地管理員,還是政府高層。隻有對薑遙,要麽‘薑’、或是‘隊長’。

薑遙怔然:“很明顯嗎?”

赫連音點頭。

她很少觀察旁人,但薑遙不同。

薑遙伸展了一下四肢,把臉靠在窗邊,任由微光投射在她的側臉上。

一路無言,回到基地裏。

領取了賞金,沈白鶴在她離開前說道。

“銀竹在你們進詭域前,曾跟我聯絡過,他的家族某座小學,出現一個詭域,若你想進詭域,可以去看看。”

說完,又補了一句。

“聞無恕已經提前過去了。”

薑遙:“再說。”

轉頭問赫連音,“你去嗎?”

赫連音道:“你去我就去。”

薑遙打算去市區醫院重症病房看一眼江寂,剛出基地,一輛豪車停在麵前,走出一個儒雅的中年男人,他攔在了赫連音麵前。

“阿音。”

赫連音看到來人沒有意外,語氣淡淡:

“爸。”

赫連音的父親在京都大學當教授,名聲赫赫。等級有60級,天賦雖是輔助型,但實力很強,在隊伍中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薑遙注意到,他似乎很害怕赫連音,始終和她保持著兩步距離。而且,赫連音對他的態度,也不像是對父親,更像是對陌生人一樣。

她曾聽說。

赫連音對劍道悟性極差,背在身後的重劍也形同擺設。在天才眾多的赫連家裏,她顯得格格不入。

況且,她母親早逝,隻有一個父親。從赫連音的體質上看,這是從小鍛煉到大的,沒多少父母會如此狠心對待自己孩子。

“你堂姐從副本裏出來,身受重傷。她離六品隻差半步,是赫連家最出色的孩子,你體質好,能多給她輸點血。”

赫連音:“這是你親自來找我的原因?”

赫連鴻很是急切,口袋裏的手機在不停的震動,催促著他盡快帶女兒去市區醫院。

他苦口婆心地勸:“我知道你對赫連家有怨,但……”

赫連音神情平淡打斷:“我去。”

她轉頭看向薑遙,淡漠的目光略微柔和了一些,說道。

“正好一起。”

薑遙:“你……沒事吧?”

赫連音搖頭:“我沒事。”

她情緒很穩定,沒有因為父親時隔許久來找她,是為了給旁人輸血而委屈難過。似乎從小便已習慣,連反抗的想法都沒有。

薑遙不好摻和他們之間的家事,但她作為隊長,理應顧及隊員的想法。

“如果不喜歡可以不去,你的想法最重要。”

赫連音驀然愣住。

旁邊心情急迫的赫連鴻聞言,感到冒犯,皺眉說道。

“我不管你是誰,但請你不要左右阿音的想法。”

赫連音倏然朝他走近一步。

赫連鴻見狀,麵色發白,腳步控製不住地往後退,自以為藏得很好的害怕,展現在陽光底下。

赫連音停下腳步,指腹輕輕摩挲著背在身後重劍,緩緩地道。

“她是我的隊長,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在我心裏最重要的人。”

赫連鴻許久才反應過來,女兒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驚愕抬眼,注意到她眼底泛起的冷意,心髒墜入穀底,四肢不由地發涼。

隻聽她接著說:“父親,我對誰有怨,你難道一直看不出來嗎?”

母親離世,她又是悟不了劍道的怪胎,從小被丟到阿公那邊,鍛體鍛到連站都站不起來,手掌繭子生了一層又一層,汗水都浸出血,每天昏天暗地地鍛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