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麗停在五樓半,手撐著欄杆,呼吸急促起來。寂靜樓道裏,隻剩她喘氣的聲音。

“歇、歇一下。”

薑遙應著,跟著停下。

趙麗歇了差不多一分鍾,打算一鼓作氣爬上九樓。

感應燈在這時暗了下來,她這條樓梯走了不知道多少遍,沒有燈也能摸黑走,上了兩層台階,左臂忽然被人抓住。

趙麗太專注於爬樓,以為是薑遙的手,任由她抓著,抬起前腳,腳尖觸及上層台階的刹那,抓著左臂的手猝然爆發出驚人的力氣,狠狠往後一拽。

她毫無防備,整個人猛地往後墜去。

..

薑遙拎著蛇皮袋,不緊不慢地跟著她身後,連爬五樓,呼吸都不帶亂的,莫說五樓,五十樓她都能爬。

也沒催促,女生越慢,她越好探查這棟樓的情況。

耳聽八方,樓道裏一片死寂,她耳朵捕捉著四周動靜變化。

‘哈……’

當感應燈暗下來的刹那,她忽而感受到空氣溫度降了下來,越發陰冷了起來,耳畔多了一道細微、需要仔細聽才能聽見的哈氣聲。

不同於趙麗沉重的喘息,這道哈氣聲,像是恐怖片裏行走夜路的主角,有一隻惡鬼趴伏在他肩膀上,對著他耳朵,哈出來的一口刺骨的陰氣。

黑燈瞎火,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況。薑遙神經頓時緊繃了起來,手心貼著刀柄。然而下一秒,前方發生變故。

趙麗往後墜的身體被薑遙及時扶住。

女生身體不重,但也是一個成年女性的重量,加上變故突然,薑遙當即鬆開另一手拎著的蛇皮袋,手心選擇攥住身側的欄杆。

變故再次出現,一隻冰冷砭骨、沒有半點人體溫度的手倏地攥住了薑遙的右腳踝,力氣大得驚人,往後用力一拖。

薑遙若是普通人,恐怕連帶著趙麗一起,摔下樓,不死也殘。

她反應很快,腳心死死釘在原地,另一隻腳往後踹去。

‘哐當’一聲巨響,樓梯間的感應燈亮了起來。

一腳踹在欄杆上的薑遙回頭看去,沒什麽‘鬼手’,方才遭遇的一切仿佛是她的幻覺。

趙麗眼皮接觸光芒,心髒依然在砰砰直跳,血液倒流,臉色一片煞白,呼吸慢慢急促起來。

她心有餘悸地扶住樓梯旁金屬的欄杆,朝薑遙投去驚恐至極的目光。

“你、你剛剛、有沒有、抓我的手臂?”

薑遙撿起掉落到下麵的蛇皮袋,聞言搖頭。

趙麗深吸了口氣緩了緩,強撐著一抹苦笑道:“小遙,你別開玩笑了,一點也不好笑。”

薑遙:“…………”

她沒有再否決,很清楚眼前的女生遭受這一出,精神狀態變得很差,猶如驚弓之鳥,再也經不起半點風吹草動。

如果告訴她,剛才拽她摔跤的東西是鬼,她恐怕會嚇破膽。

而且,薑遙發現,趙麗對封建迷信很排斥,也不相信什麽鬼神之說,即便告訴她,她也會努力糾正,將一切扯到科學上麵去。

仁慧醫院肯定也並非隻有她一個護士排斥迷信,其他護士醫生也一樣。

趙麗極力忽略手臂穿透外衣,滲透進皮肉深處的陰寒。心裏不停念著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從中汲取著一絲力量。

她沒注意到,自己已經說出了口,在安靜的樓道裏顯得頗為清晰。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薑遙邊跟在她,邊掀開遮住腳踝的褲腿,在昏黃的感應燈下,那抹紮眼的青黑揮散不去,如同紋身一般印在了上麵。

抓她腳踝的鬼東西力氣很大,強度接近災難級,差不多恐怖級巔峰。

65級難度,樓道裏扯腿的小鬼也有接近災難級水平的實力。

薑遙不敢再掉以輕心。

走到九樓,這一層的感應燈很暗,走廊第一間租屋門前,掛著一盞紅燈籠,離近看,是紙質燈籠,依稀可見裏麵的燃油很滿,盤纏著一根燭心。

燈光似泣血一般鋪在走廊裏,讓人倍感毛骨悚然。

這家門前還貼著的層層疊疊符紙,以及纏在門上的銅鈴。不知從哪裏吹來的風,吹起銅鈴,碰撞發出清脆的鈴鐺聲。

趙麗狀態不好,聽到鈴鐺聲渾身一顫,牙齒碰了碰,打著哆嗦。看也不看那扇門,邁著僵硬的步伐,往裏走。

這棟樓裏的租戶大多是信鬼神的,走進來,就跟來到了恐怖電影拍攝現場一樣。

薑遙抬腳跟著,走了兩步,便聽到那扇貼符的門‘吱嘎’開了條縫,門縫裏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珠,在燈光下,鋪著一抹血光,跟鬼一樣挺嚇人。

她不由停下了腳步,與那雙眼對視。

“你、身上陰氣很重……遇到了髒東西吧……”

聽著是女聲,隻是聽著年邁嘶啞,聽著略顯刺耳。

薑遙看不懂符紙,以為裏麵的租戶是一個怕鬼、又神神叨叨的神棍,沒想到還是有水平的。

她正打算問兩句,那邊用鑰匙開了門的趙麗走來把她拖走,邊走邊說。

“那是騙子,專門騙錢的,你別上當了。”

門縫露一雙眼的孟神婆聽到這句話,眉頭緊皺,半個腦袋從門裏伸了出來,想反駁兩句,忽地看見站在她們背後的黑影,心頭驟緊,連忙關上門,不敢多管閑事。

進門的薑遙被趙麗責備了兩句。

指責她不該搭理‘901’的租戶,都是招搖撞騙的大騙子,假借著撞鬼名頭,從她身上要錢,一次比一次要得多。

薑遙聞言,忍不住問:“麗麗,你被騙過嗎?”

不然她怎麽這麽了解。

趙麗灌了滿滿一杯水喝,喝完才平靜得跟聊家常般說道:“我爸被騙過,跳樓死了。”

薑遙沉默了下來。

終於理解了為什麽趙麗會這麽排斥神神鬼鬼。

她轉移話題道:“我睡哪裏啊?”

趙麗帶著她來到空下來的房間,前房客離開不久,裏麵還保持著幹幹淨淨,不見灰塵。

觸及屋裏陳設,趙麗神色微垂,能聽出聲音裏低落的情緒。

“阿紅和我是同一天進醫院的,但她家裏人想讓她嫁人,鬧到醫院裏,阿紅沒辦法才搬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