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夜呈現灰白色,黑暗漸褪,視野變得越發明朗,越過村屋,村外大樹扭曲如惡鬼之影,似爪牙般樹枝、以及倒吊幹屍將氣氛渲染成陰曹地府之狀。
到了淩晨五點左右,一路走來不見半個嬰童詭,而那些幹屍也都老老實實地倒吊在樹上。
白天的村外是安全的,不過也是暫時的。
薑遙親手為孕婦接生,誕生的嬰孩並非怨靈模樣,是尋常小孩的樣子,隻是更瘦更黃,氣息也十分微弱。
生的是女孩。
她給小孩、女人喂了一些營養食物,又給女人手腕腳踝的傷,灑下治療藥粉,她們狀態總算好了很多。
尤其是女人,她氣息雖亂,但至少能正常呼吸了,垂眸看向懷裏女嬰,又感激地看向薑遙。
她身子骨羸弱,卻不顧狀況,雙膝跪地,誠懇地叩首謝她。
薑遙阻止了她。
救女人不過是薑遙深知詭域裏的任何原住民都有可能是重要人物。
而女人鎖在病村祠堂之中,又懷有身孕,明眼人都能看出她身份的重要。
況且薑遙在救她之後,關於病村的主線探索率直接漲了百分之五十以上,這也越發確定了她的猜測。
薑遙時間緊迫,要盡快趕回灰磚屋,否則老村長發現她不在,會起疑心。
她們離村子不遠,為了防止女人及嬰孩被人發現,薑遙特意找了個一棵龐大的老樹,從中挖出一個樹洞,將她們放了進去。
又在包裏拿出兩瓶礦泉水,及三包壓縮餅幹,放到女人懷裏。
“這是喝的,那是食物,你先待在這裏,我還會來的。”
女人連忙告知她,自己的名字。
尹淑琴,這是她的名字。
在薑遙走之前,尹淑琴將半截幹枯的臍帶放到她手心,眼角輕彎,唇角露出極淺的酒窩。
女人容貌生得清麗,隻是太瘦,臉頰凹陷,遭受太久罪、眉眼覆蓋一層死氣,但如今,更像一朵枯萎的花,重新獲得生機。
她道:“謝謝你,它會保護你。”
薑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快步離去。
手心在觸及幹枯臍帶的刹那,麵前出現一行信息。
[臍帶(鬼物):十月懷胎,母親與孩子唯一相連的地方,臍帶是羈絆、橋梁。持有此物,鬼母、怨嬰不會再攻擊你。]
薑遙雖然沒有得到重要的線索,但僅憑這件鬼物,她走這一趟,便不算白走。
她腦子快速轉動,梳理著與尹淑琴接觸的點滴。
薑遙隻知道‘尹淑琴’這個名字,對其他一概不知。
從她贈予的鬼物可以看出,尹淑琴與鬼母或是認識,或是此人就是鬼母。
但按理說,她若是boss鬼母,怎麽會鎖在祠堂裏?又怎麽奄奄一息?
太多疑問。
薑遙攥緊手中幹枯的臍帶,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灰磚屋。
剛到門口,就聽到聞無行的質問聲。
“你說你是赫連音救的,我就該信嗎?我看你們,更像那些村民派來的奸細!”
緊接著是葉雪倩急切的聲音:“不、不是的……”
她根本說不過聞無行,急得麵紅耳赤。
薑遙踏入堂屋,這場喧鬧才結束。
“行了,她們是我的救的。”
聞無行鬥雞似的,逼得女生節節敗退,狼狽至極,但當聽到薑遙的話時,全身鋒芒驟然褪去,眼底的敵意轉換成茫然。
“你昨晚……真出去了啊?”
他以為那是夢,一覺醒來,雖慶幸一夜安全,但發現薑遙不見了,心裏恐慌同時,又感到震驚。
這人不想著躲起來,居然還往外走?
最關鍵的是,一夜未歸,本以為屍骨無存,沒想到居然安然地回來了,看她模樣,除了精神差以外,便是絲毫傷未受啊。
薑遙揉了揉刺痛的太陽穴,一頷首往裏走。
“一切等我醒了再說。”
說著,便來到棺材前,將戴在阿秀脖子上的霧石摘了下來,轉身進了主屋。
沒有霧石,她即便再困,也沒有絲毫睡意,腦袋極其活躍,就跟點了炮仗一樣,這讓她很是痛苦。
薑遙快速戴上霧石,闔上眼,振奮精神歸於平靜,瞬間睡著。
她沒睡多久,差不多一個小時左右,屋外傳來敲門聲。
‘叩叩’
聽到動靜,薑遙睜眼醒了過來。
睡這點時間,精神值便恢複了大半,這是她的優勢。
她起身出了偏屋,看到葉雪倩和她母親一塊兒躲到偏屋裏,聞無行也將棺材收回乾坤袋裏。
而阿秀在她睡後不久便醒了過來,和葉雪倩她們躲一起。
聞無行沒開門,一直站在主屋前,守著她,在她出來後,指著門外,壓低了聲音,發出氣聲。
“是老村長。”
她眼下青黑濃重,不過精神狀態比回來時好很多,隻見她走到門前,打開了門。
晨色明亮許多,天邊泄出大片灰色調天光,投落在老村長的身上。
比起昨晚,老村長在日光下更像個紙人,露在外麵的皮膚慘白,不見血管,白發稀疏,那雙與眼白融合的眼珠看著格外瘮人。
即便做足了準備,看到人,薑遙眉頭還是忍不住皺起。
隻聽他道:“大人,早飯準備好了。”
薑遙目光移到他身後,枯瘦男人手中端著的托盤上,上麵擺著三道菜,皆是素菜,沒有油水,看起來毫無食欲。
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老村長咳嗽了幾聲,滿含歉意、卑躬屈膝地道:
“實在抱歉,村裏食物簡陋,隻有這些能入眼,還望大人體諒。”
薑遙冷淡道:“無需,一切結束,我們便啟程歸鎮了。”
老村長對於她的話,並不意外,擺擺手。身後枯瘦男人便收起了托盤,轉身離開。
老村長杵著拐杖,正要道別離去,但在這時,似是嗅到了一絲什麽氣息,灰白眼珠泛起一絲血光。
“大人,這屋裏,是來了客人麽?”
另一邊,躲在偏屋的葉雪倩幾人聽到這一句話,驚得汗毛炸起,後背冒出一片冷汗,心驚膽戰起來。
薑遙眼底殺意驟現,深深地看著門外老人,一言不發。
老村長收回了目光,不再多問,說道。
“大人,擺台在正午,到時會有村民請你過去的。”
說完他杵著拐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