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寨民新娘似乎是真的將草魚當成了家人。

傾注在草魚上麵的感情,並不是受草魚影響而產生的,那是真真切切的感情。

在踏入屋內時,薑遙聽到女生對著草魚溫聲細語地說。

“沒有人再傷害你了,我會保護你的。”

她說的是土話,但不影響薑遙聽懂。

心底的疑問更多了。

顯然,寨民新娘對草魚的態度,和他們玩家是不同的。

似有所感,說話的女生忽然頓住,扭頭朝她看去,眼底的警惕很深,手臂微抬,擋著擺在床頭的籠子。

薑遙在離她床有一段距離停下,將她動作收入眼底,視線落在床頭的竹籠子上。

浸泡了河水的籠子濕漉漉的,將木床浸濕,床褥貼著床板,邊緣凝聚著水珠,滴落在木質地板上。

女生絲毫沒有注意,或許是說,這個籠子對於她而言,很重要,重要到,她的一切都顯得不重要。

“謝謝你,要不是你的提醒,我們就危險了。”

薑遙無視她的舉動,盡量用最溫緩的聲音說道。

她將氣息收斂,看起來人畜無害。

女生並沒有因為她的話而降低警惕,整個身體擋住了籠子,仿佛她的命跟草魚比起來,一文不值。

目光習慣性地垂落,沒有和她視線接觸半秒,手背繃緊,長著魚鱗痣的手背,坑坑窪窪。

“我是為了它。”

‘它’自然是籠子裏的草魚。

薑遙對她的話不意外,微微頷首,輕笑著道。

“我也是為了保護它,它對我來說,很重要。”

女生聞言,飛快地瞅了她一眼,片刻搖頭道。

“你不喜歡它,不用騙我。”

薑遙唇角微抿。

她倒沒想到,女生觀察力這麽強,隻是一眼,就能看出她真正的想法。

對,薑遙並不喜歡這條草魚,無法將它看作家人。

也不是喜歡毛茸茸動物的原因,隻是薑遙不喜歡‘家人’這兩個字。

或許,這和薑遙真正的家人有關。

所以在看到守則上所寫的,要將草魚視作家人,她心底便湧出一陣厭惡之情。

她無法飼養這條草魚,候選新娘的任務她完成不了。

將所有希望寄托於阿冬。

她的沉默,讓女生蹙眉,正要開口說什麽,倏然間,三樓出現猛烈的震動,‘哐當’一道聲響,驚得二樓眾人紛紛抬頭往天花板看去。

薑遙心頭咯噔一下,轉身往通往三樓的梯子跑去。

她確定自己是把天窗關上了的,有守則保護,外麵徘徊的怪物是絕對不可能打開天窗進來的。

但聽著三樓傳來的尖銳叫聲,她眉頭死死擰起。

黑仕1也要往三樓跑,被薑遙製止。

“你守著二樓梯子,我去解決。”

二樓肯定要有自己人守著,否則二樓也失守的話,那不僅是寨民新娘,玩家們也會陷入危險。

聽到她的話,頓在原地的老鬼神色怔然。

直到她背影消失在樓梯末端,也沒有回過神來。

體內鬼王在這時發出靈魂的拷問。

“現在是最好的機會,將二樓梯子放下,那群怪物會爬上來,這女人肯定對付不了,到時候替命鬼物,不是想找就能找到嗎?”

鬼王的話,是老鬼的心聲。

目的已經達到,得到薑遙的信任,還在緊要關頭,掌控著局勢,隻要他將二樓的梯子放下,她的計劃就會被打亂,便無暇顧及他尋找替命鬼物。

老鬼瞥了眼籠子裏半死不活的草魚,又抬頭看向三樓,聽著三樓傳來的劇烈動靜,自知眼下機會重要。

但他腳底紮了根般,仍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鬼王見狀,恨鐵不成鋼地催促道。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優柔寡斷?速度快點行嗎?吃*都趕不上熱乎的。”

老鬼歎了口氣道。

“你忘了一個重要的人。”

鬼王:“誰?”

老鬼回答:“黑玫瑰。”

黑玫瑰被薑遙指派到附近,以她的能力,能夠順利隱藏,躲過怪物、以及寨民們的追蹤,如同遊魂一般,被所有人忽略。

但對黑玫瑰無比了解的老鬼很清楚,自己隻要動手,必定受到黑玫瑰的阻止。

“好不容易得到薑遙的信任,這才第一天,當然不能前功盡棄。”

鬼王不理解,甚至咒罵了他兩句。

“屁,以百鬼的力量,足以拖住她,別特麽說了,你就是被那什麽薑遙給糊弄住了,什麽堂堂黑會領袖,我呸!”

老鬼:“…………”

他氣急:“你可以懷疑我的人格,但你不能懷疑我的智商,一個臭丫頭,糊弄啥?還有你到底想不想喝淨水了?”

提到淨水,一肚子火的鬼王閉上了嘴。

怪就怪在,那該死的饕餮血脈吧,它是一點也抗拒不了的。

..

三樓。

薑遙對黑仕1並不信任,離開前將【阿秀的眼珠】藏在暗處。

一旦他放梯子,任由怪物們爬上來,她就會召出十隻災難級灼燒嬰,不僅怪物,連黑仕1也一起殺了。

雖說十隻灼燒嬰一時半會殺不死他,他甚至能從中逃脫,但被薑遙盯上的玩家,逃到天涯海角,都會死在她手裏。

這是試探,也是生死的抉擇。

當然,選擇權在黑仕1手中。

隻要他安分守己,將梯子守住,她就不會怎麽樣。

信任是互相的,在這個吃人的地方,信任是最難建立的。

薑遙注意力轉移到麵前打開天窗,將怪物放進來的玩家身上。

是熟人,一同進詭域的十人之一,張強。

他也是三獨狼之一,獨狼裏跟神祇沾邊的聶亮已經死了,隻剩陳明明和張強。

薑遙記憶力不差,記得很清楚,張強是住在聶亮隔壁的。

而且,她也檢查過,張強身上是沒有魚卵的。

但從他模樣能看出來,張強已經不能算是一個人了。

腿退化掉,成了接近透明的軟體組織,像蛞蝓,就是喜歡禍害稻田的鼻涕蟲。

唯有那張臉留了下來,嵌在軟肉裏,臉色慘白,嘴角咧出詭異的笑容,額頭兩邊還長出兩個觸角,隨著蠕動而顫抖。

後麵拖著一條長長透明的黏液,天窗是被他用密密麻麻的尖齒撬開的,順著邊緣滑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