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門者腰腹被刀劃出深深傷口,血液不停溢出,它也顧不上,抬眸看著她,木偶般本該不存在感情的臉,出現了欣喜。
“我、不喜歡、他。”
提到戒無,守門者那張清雋精致的臉露出嫌棄的表情。
不願再提,而是指了指自己,它眨著眼睛,說道:“還、記得、我嗎?我是、黑東西。”
薑遙皺眉:“你不是死了嗎?”
在《溶洞》詭域,它死在了她手裏,不該出現在這裏,成為新的守門者。
守門者似是不明白‘死’是什麽意思,揉了揉腦袋,頭發被它揉得亂糟糟,“我、想見、你。所以,在這裏。”
它想見她。
似乎從很久很久以前,它就想見她,可它見不了,隻能一直等,一直等……等待的日子枯燥痛苦,但一想到能見到她,它就心甘情願,沒關係,它還能等,等很久很久。
薑遙感受到了它的思念,純粹的思念。
她從乾坤袋拿出醫用繃帶,纏住它腰腹割開的口子,勉強止住血,隨即帶著他,坐到一條渡船上。
沒有第一時間動手殺死它,一是因為詭域驅逐時間沒有限製,二是她有很多疑問想問它。
黑發少年坐在她對麵的木板上,時不時往腰腹纏的繃帶上看,笑容像浸了蜂蜜般甜膩,腦袋一晃一晃,情緒寫在臉上。
薑遙問:“你認識我?”
守門者聞言搖頭,“不知、道。”
薑遙:“那你為什麽說想見我?而且黑東西這個名字,是誰取的?”
守門者貌似失去了很多記憶,記得的事情很少,絞盡腦汁想了想,失落搖頭:“我、不知道,隻、是想、見你。黑東西、是、你、取的。”
它記得,給它取名字的人,是她。
薑遙很少去回憶以前的記憶,是以前記憶太糟糕,又或許是其他什麽原因,每當回憶時,她都會下意識去回避很早以前的記憶。
她能回憶的是,命短的父親,發瘋的母親,破碎的家。
詭異的是,關於母親最後的記憶,還是在那個破碎的家中,而薑遙怎麽離家,還有家在哪裏,以及母親現在的情況,她一無所知。
離家後她到處務工,一天打好幾份工,倒黴體質,工作總是出問題,一份工作維持不了多久,導致她生活拮據,吃飯都成問題。
記得一份工結束回出租屋的途中,見到被遺棄的小黃,小黃氣息奄奄,被她帶回了家。
再後來在一家養豬場裏工作,然後進了副本。
她這麽多年,竟然對記憶,沒有感到一絲反常。
沒有反常,就是最反常的。
薑遙以前總會回避記憶,此刻不知為何,莫名回憶起來。
她對身體變化感官敏銳,這種變化,似乎是從她打算開領域解決蛹時,突然失去意識,不知過去多久,醒來蛹魂飛魄散,死得不能再死——在那之後,她開始回憶自己的過往。
在發現以前有很長一段記憶空白,離家記憶也是空白……
在她記憶裏,並沒有母親死亡的記憶,那為什麽她這麽多年一次都沒有去查探母親近況?
即便是那時受盡折磨,也不該這麽多年過去,連母親生死也一無所知吧?
她心裏再埋怨,憎恨母親,母親逝世,也肯定會見一麵,親眼見見母親的屍體。
以前的記憶好似跟機器般裝了許多齒輪零件,零件老舊幹燥,齒輪緩慢轉動,她聽腦子響起‘哢嚓’一聲,緊接著傳來陣陣劇痛。
不對,她的記憶被篡改過,她也遺失了屬於她自己的重要記憶!
所以對於‘黑東西’這三個字感到熟悉,對守門者那張臉,也感到熟悉,以及對詭域感到熟悉……
——不是蛹靈魂進了她腦子,而是他看見了她的記憶。
..
現實。
銀竹身受重傷,在他體內並沒有查出七階情有獨鍾蠱,而是查到了鍾情蠱,是在他進詭域前,就被人偷偷種下的,連他本人都不知道。
政府裏也有蠱師,若是以前,四階操控精神的蠱蟲並不好清除,恐怕要伴隨中蠱者終身,自詭異降臨,人類覺醒天賦,也可在副本詭域獲得道具鬼物後,人斷肢、重病也能治,更別提區區一個四階蠱。
在鍾情蠱拔除銀竹的體內後七天,他才從昏睡中醒來。
這七天發生了許多事,首先是暗棋會,因為九十級詭域《南屍北蠱》降臨,政府將各地玩家轉移至西、江兩州,暗棋會組織主要聚集地無法大張旗鼓地轉移,隻能等,但有黑玫瑰的協助,分散各地的暗棋會得到大麵積清剿。
沈白鶴親自帶隊,將暗棋會負隅頑抗的會長、紅將,當場擊殺,黑將被生擒,會眾死得死,抓得抓,沒有漏網之魚,也死了不少軍隊警員,戰爭是殘酷的,剿滅一支強大組織,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再是白毛,他在詭域裏死了一條命,又親眼見到蛹變成銀竹,屠殺羅家寨密室裏的奴仆,這給他內心造成巨大的打擊,險些擊潰他的求生意識,躲了好幾天,回到現實,患了嚴重的精神創傷。
白毛老父親,也就是諸葛萬山,請了許多心理專家,還請了中醫,中西結合,在玩家交易所也交易了許多鬼物和道具,為他治療心理疾病,但沒多大用處,這種病主要還是靠他自己。
聞無恕帶著隊友們去看過他。
白毛屋內窗簾拉緊,開著亮眼的燈光,縮在自己買的鐵籠子裏,反鎖在裏麵,麵頰凹陷,眼下一片青黑,憔悴得不像樣子,盡管如此,他還是抬起頭,問他們薑姐的情況。
“薑姐還沒回來嗎?”
聞無恕搖頭。
白毛泛紅的雙眸滾落出灼熱淚水,肩膀顫抖不停,緊攥著手,忍不住問:“為什麽?詭域不是被驅逐了嗎?薑姐為什麽……”
說著他就要起身,抓著籠子,接著說:“我們去找,去找薑姐,薑姐肯定沒事,但我們也要找不是嗎?活要見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