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如同獵物,城鎮裏的詭像是獵人。

白毛被詭像標記,無論他們逃到何處,都會被找到。

宗藺深知再這樣下去,他們兩人都得死在這裏。

口鼻、耳朵溢血,神智不清的白毛也是這樣想的。

所以他想要留下來,兩人死,不如一人死。

白毛把自己那張金剛罩給了他,打算留下來用所有火符和這些詭像同歸於盡。

宗藺沒有將他丟棄,獨自逃生。而是用天賦砍下自己一條手臂。

血肉吸引了所有的詭像注意,它們撲向那條斷臂迅速啃噬幹淨,天賦風截斷宗藺兩人的氣息,趁此機會,他們逃出生天。

……

這便是兩人在城鎮發生的事。

可謂是危機四伏、無比驚險。

薑遙驚歎於宗藺的抉擇。

正常人在那般危機的關頭,是很難做出斷臂求生的選擇。

往往會拋棄同伴,獨自逃生。這也能理解,人性是多變的,人不是聖人,總有自私的時候,連薑遙自己都有。

白毛遭受詭像影響,耳朵流淌出絲絲縷縷的血,也渾然不知。全神貫注地望著地上躺著的宗藺,眼眶通紅,眸底的擔憂都快溢出來。

他一直在哭,淚水如同瓢潑大雨一樣墜落。

薑遙道:“等他死了再哭喪,你先吃一粒藥。”

詭域還沒關閉,時間緊迫,他現在哭沒用。

白毛緊抿著唇,努力調整情緒,服下一粒白羽傷藥,精神狀態才好了些。

他胡亂擦拭眼角的淚水,跑到角落開始專注畫符。

薑遙也沒閑著,白天從青雲寺離開後還順帶去了趟玄鶴觀,砍了桃木回來。

她開始削劍。

桃木劍對詭像是有用的。

夜半。

宗藺才醒來,並未因為斷臂而露出痛苦的神色,似乎已經接受。緩緩坐起身,接過薑遙遞過來的石碗,喝了口熱水。

他側目看了眼蜷縮在火堆不遠的白毛,他身邊到處散落符籙,手裏還握著沾著朱砂的毛筆,是累到極致支撐不住睡著的姿勢。

宗藺起身,將他身邊散落的符籙都整理好放到一邊,收起那根毛筆,再拖了外套蓋在他身上。

重新回到火堆前,迎上薑遙的目光,他問道:“怎麽了嗎?”

薑遙搖頭。

她跟青年講述了一遍自己白天發生的事,交換了下彼此的線索。

小沙彌說主持是在兩天後出關,這與溪塘鎮守則上的第三條:【三天詭像巡街、六天詭神降臨。請——等死!】一致。

主持出關,等於詭神降臨。

而鎮民所說的,玄鶴觀觀主因為冒犯了神明,才會一夜滅門。

不難猜出,觀主所冒犯的神明,正是青雲寺供奉的詭神。

‘冒犯’一詞歧義很大,所牽扯範圍也大。

“還有很多事我們還沒有查到。”宗藺說。

鎮民、詭像們都在阻止他們探索溪塘鎮的主線,控製它們的人可想而知,定是主線重要的人物。

“這個小沙彌是真不知道還是裝出來的?”

薑遙確切回答:“真不知道。”

辨別謊言這一方麵她很在行,小沙彌那雙眼睛很清澈純質,那是從未接觸過黑暗麵、活在編織美好幻想之中的樣子。

就像被他父親保護在溫室裏的白毛,他的眼神和小沙彌相似,但又不像。小沙彌屬於真正的一張白紙。

他的記憶隻剩美好,其餘皆被屏蔽,怎麽問都問不出來。

宗藺道:“我還有一個辦法。”

薑遙聽他說。

宗藺看了眼沉睡的白毛,說道:“白毛天賦是入夢,能夠通過夢境,深入主人的記憶裏,到時候我們就能知道沙彌的全部記憶了。”

隻是白毛等級才3級,使用天賦精神消耗巨大,也不穩定。一旦出事,他們都會永遠迷失在夢境裏。

薑遙沉默不語。

聽到‘入夢’她不禁想起自己從上個詭域救出來的黑貓詭獸。

它的天賦是天賦異能是幻夢,可以引誘心魔,讓敵人沉浸在痛苦的記憶裏。還能製造幻覺,看見敵人的全部記憶。

可惜【契約】這一欄目也是灰色狀態,無法打開,黑貓也放不出來。

眼下隻有借助白毛天賦一種辦法。

“我和他約好了明天見,到時入夢。”

宗藺頷首。

.

翌日晴天。

青雲寺。

薑遙如期而至,與小沙彌碰麵。

小沙彌似乎一大早就在此等待她了,頭頂、肩側落著一片枯葉,手中捧著一木盒,坐在石凳上。

當看見她時,眸光一亮,快步走到她麵前,灰白僧袍在陽光下搖曳。

“施主你來啦。”

薑遙目光落在他清雋的臉上,小沙彌皮膚白白淨淨,金燦日光鋪在他彎起來的眼睛裏,漂亮的光斑清輝漾漾。

她從他身上感覺不到半點陰煞之氣。

隻餘耀眼佛光。

小沙彌將手中木盒遞給了她。

“這是貧僧昨日所說的法器,對付邪祟很是厲害,你帶著就不會再受傷了。”

薑遙接過木盒。

木盒由柏木製作而成,觸及一片溫暖。打開木盒,裏麵赫然放著一串佛珠,佛珠色澤瑩白,在光線下折射出奇異色彩。

薑遙一眼便看出這是人骨所製。

而且是新鮮的人骨。

她抬額,迎上小沙彌清亮剔透的淺眸。在他背後,宗藺與白毛悄然出現。隻見他很快神情渙散,直至昏睡了過去。

薑遙伸手扶住他往下倒的身體。

白毛也陷入睡眠,宗藺托住了他的手,對她道:

“夢裏皆是過往記憶,不能牽扯其中,更不能改變,否則夢境會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