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水井鎮(一)
胡老師的叔叔第二天就趕到了省會,他被凶殺案逼的喘不過氣來。盡管他急於見到曹森,但還是依據規矩,先拜見了三位局長,留了點“土特產”,之後才來到曹森的獨立辦公。曹森已經在恭候。
和曹森想象中的不同,胡老師的叔叔同胡老師的長相沒有絲毫相似之處,胡老師的職業長在臉上,一看就是白麵書生;他的叔叔像是白山黑水間的綹子,高大、粗曠,典型的一張張飛臉,黑裏透紅,下巴上布滿鋼刺一樣的青胡茬,環眼厚嘴唇,眼裏有著永不消退的戾色,曹森心中嘀咕,這樣的人怎麽穿上的警服?活生生一個張飛落草。
兩個人都露出最真誠的笑容,相對大步相迎,熱情的伸出雙手緊緊握在一起,一番寒暄,通報了彼此的姓名。
副局長姓孫,孫廣華,曹森這才知道他和胡老師不是真正的叔侄。
孫廣華的口音帶著濃厚的地方味道,“俺就知道,曹主任不是普通人,一見麵就是這麽回事兒,你這個老弟,俺是交定了!”
曹森沒太聽明白,總之不是壞話,笑著把剛才的話敷衍過去,請他落座,喬婭進來上茶。
孫廣華看著喬婭進去出來,一對大眼珠子瞪的像牛眼,“曹老弟,你們省會的警察素質就是高,這閨女真俊!”
什麽跟什麽?曹森真的懷疑對方怎麽混到副局長的位子上,怎麽常規的官場場麵話都不會說。
“胡老師是我的恩師,孫局長是胡老師的叔叔,都不是外人,有用的著我的,孫局長盡管吩咐。”
孫廣華聽了這話一愣,勉強笑了笑,“沒什麽別的事兒,就是一件案子砸手裏了,要請曹主任幫忙。”
曹森暗道,這人還不是太離譜,聽得出我保持距離的意思。
“咱們都穿警服,天下警察是一家,別說什麽幫忙,而且還有胡老師的托付,我一定盡力。”
“俺就先謝謝曹主任了。”
“孫局長太客氣,以後我有了麻煩,請孫局長援手,我可不和你客氣。”
“好!俺就是喜歡爽快人!曹主任,你什麽時候有空,帶俺觀光一下省會,俺聽說這裏的四喜春飯菜全國都有名氣。”
曹森心想,來了,感情這位局長不是不懂官場上的規矩。他的話明著說讓曹森帶著觀光,實際就是要請客。他一堂堂副局長,省會不知道來了多少趟,哪裏用的著曹森帶著觀光。
“下次吧,案情急如火,咱們先把凶手繩之以法,其他以後再說。”
“中!”孫廣華站起來,“晌午飯俺在安泰市請你。”
曹森知道這些飯局不可避免,就笑著應承了,方要出門,孫廣華從他那個大號夾包裏掏出一包東西,塞到曹森辦公桌裏,“安泰的土特產,棒子(玉米)地裏長的人參。”
曹森也不推辭,連聲稱謝,兩個人走出辦公室。
外間是獨立辦公室的公用辦公區域,擺放著十幾張辦公桌,此時沒有幾個人,周魯平招納的幹警,都被派出去調查胡老和朱建軍。
孫廣華稱讚幾句辦公室的人員忙碌勤於工作,曹森謙遜著,一同下樓。讓曹森意外的是,這位看上去五大三粗的人,也不習慣坐電梯,很自然的就往樓梯間走。
“曹主任你別笑話俺,俺就是覺著坐那玩意不踏實,真掉下去,就是一張肉餅子,你隨意,隨意,在一樓等著俺就行。”
“哈哈,彼此彼此,我也不喜歡那玩意。”曹森笑著和孫廣華一同步行下樓。
警局的院子裏,郭敬和周魯平帶著六名特戰隊員,石達帶著六名弟子已經在等候。彼此介紹了一下,曹森讓孫廣華帶的案件資料交給周魯平,上車出發。
看到孫廣華自己開車來的省會,曹森又意外了一次,這年頭自己開車的局長實在不多。出於禮貌,他鑽進孫廣華的越野車裏。一進去曹森就後悔了,車裏有股子濃重的汗腳味,熏的曹森差點跳出汽車。
孫廣華渾然不覺,一邊開車一邊繼續和曹森談笑。曹森聽的出這位五大三粗的漢子在迎合自己的話題,盡量要把氣氛搞融洽,但他越來越受不了車裏的氣味,點上煙還是壓不住那股子味道,最終不顧車裏開著冷氣和車外的熱浪,把車窗玻璃按了下來。
孫廣華不知道是沒有發覺其中的原因,還是裝糊塗,繼續聊著一些自認為好笑的話題。
曹森忍耐著心中的厭惡,接住孫廣華的話頭,不讓兩人之間出現冷場。
出了南泉市市區,孫廣華就打開了警燈,呼嘯著引領車隊前行。遇上擋路的車輛,他常常摁下車窗一通狠罵,一副縣城土霸王的架勢。這樣一來,車隊的速度倒是真的加快,很快拐上高速公路,收費站的欄杆升的稍慢一些,又招來孫局長的喝罵。
一路上罵罵咧咧,百十公裏的路程沒用一個小時就跑完。孫廣華並沒有把車隊引向安泰市市區,而是沿著一條雙向車道,向一片連綿的山丘疾馳。
“案子發生在水井鎮,一連七天,殺了四個,重傷一個,重傷的還在醫院昏迷,什麽線索也問不出來。”孫廣華介紹案情。“死的那四個,媽的都被挖出心肝,也不知道是吃了還是扔到哪裏。”
曹森倒是挺欣賞孫廣華雷厲風行的作風,不像一些縣市的官僚,公事扔到一邊,拉交情攀門路放到首位。
“是晚上發生的?”他問道。
“驗屍說是淩晨一點左右,都是把人從家裏拖出來殺掉。有一個漢子,一米八多將近二百斤,和媳婦睡一張床,被拖出來殺死開膛,他媳婦一點動靜沒聽到。”
“受害者有沒有共同特征?”曹森又問。
“揀壯的下手,”孫廣華說道,“水井鎮最壯實的五個男人,一個死的比一個慘,操!俺把整個鎮子抄了底,疑犯前後抓了三百多,還是繼續死人。”
“水井鎮人口有多少?”
“住在鎮上的,三十萬多。”
曹森聽了,牛,安泰市的警局實在牛!三十萬多人的鎮子,一個案子就抓了三百多人,要按照這個比例在南泉市抓人,輿論不要吵翻了天?
孫廣華開車也像開坦克,水窪凹地一衝而過,車速就沒掉下過90,越野車顛簸的就像漁船遇上八級風浪。
曹森沒有抱怨路況差,他現在的身份等同於警局局長,受關注程度就是南泉市市長也比不上他,一些話不能隨便說。
“案發現場有沒有線索?”他隻說和案件相關的問題。
“指紋腳印什麽都沒有,現場就像屠宰場,這是讓俺怵頭的地方,要不也不麻煩你曹主任。”
總算說了點和專業靠譜的話,曹森皺著眉頭想,一會兒這位局長別給自己添亂就好。
“那個神媽媽怎麽回事?”
“操,那老娘們就像神經病。還沒到案發現場就抽了羊癲風,滿嘴跑火車,曹主任別聽她瞎白活。老子就不相信,這青天白日的能有鬼!就算是有鬼,俺就是專抓鬼的鍾馗!”
曹森心中歎了口氣,孫大哥啊,這世道變了,別說鬼,兄弟前兩天剛打死倆魔鬼,希望鎮子上的東西別是什麽遠古怪獸就好,那些東西實在不好對付。
車隊呼嘯著前行,中午時分到達了水井鎮。
一進入水井鎮,曹森明白了孫廣華為什麽這麽著急。整個鎮子規模頗大,看的出原本的繁華,可現在冷冷清清,不時有農用車輛拉著家具拖家帶口的離開。整個鎮子除了巡邏的警察,很少看到居民活動的身影,竟像進入一座死城。
看到局座的車來到,幾名警察圍過來,一名精瘦的警察黑著一張臉打開車門,“孫局,今天淩晨又有一名受害者。”
“什麽?!你們都他媽的吃幹飯的?操,老子撤了你的職!”孫廣華暴怒,跳下車,“你什麽狗屁刑警隊長?帶著一百多號人,眼皮子底下還死人,你他媽的幹什麽吃的?!”
隊長低著頭不說話,太陽穴上的青筋霍霍跳動。
“什麽時候死的?怎麽不通知俺?”
“早晨才發現,那會兒你已經去省城了。”
“真他媽的廢物點心!”孫廣華怒氣勃發。
“孫局長,先別發火。”曹森也感到案情嚴重,“這位是?”
周魯平此時下車,驚訝的喊了一句,“老耿?真是你?你怎麽在安泰市?”
耿隊長看到周魯平,眼睛亮了一下,苦笑又爬上他消瘦的臉。
“他是我的刑警隊長,當年也號稱破案能手,現在看,狗屁不是。”孫廣華怒氣不消。
“我求求你了長官,讓俺們走吧!俺求求你了!”不遠處傳來一個女人的哀求。
曹森循聲看過去,見到幾個警察攔住一輛貨車,車上大包小包的裝了一車,顯然也是一家逃離水井鎮的人。一名四十多歲的婦女苦苦哀求一名掛著二級警督銜的中年警官。
那警官嚴肅的說:“你們要相信政府,相信警方,我們有能力保一方百姓平安。發生了惡性案件,你們應該積極配合警方工作,怎麽能獨自逃生?”
孫廣華大步走過去,一把推開那警官,揮手示意貨車開車。
那警官不服氣的看著孫廣華,“孫局,是市長剛剛下令,不準許鎮上的居民撤離本鎮,要注意政治影響!”
“影響個屁,誰願意走都行,隻要交代清楚自己和案子沒關係,都給我放行!操,沒本事抓凶手,就別腆著臉擋人家的路!”
那警官氣的臉通紅,“這可是市長的命令。”
孫廣華不理會他,轉身回來,他看到曹森時愣了一下。
曹森已經換上夏季特戰服,手裏端著XM8,露出的小臂精壯有力,雙目如電,掃一眼那警官,那警官打了個寒戰,後退數步,驚疑不定的看著曹森。
“孫局,去看看現場。”曹森對孫廣華的稱呼親近了些,剛才他的做為,讓曹森改變了一些對他的看法。
孫廣華又看一眼曹森身上眩酷的裝備,“老曹,讓你們受累了,水還沒喝上一口。”
曹森笑著擺擺手,在耿隊長的帶領下眾人步行過去。曹森兄弟七人都是特戰裝備,行走間自然就展開了隊形,彪悍的氣勢發於無形,讓左右接連遭受挫折的警察都是精神一振,他們知道,孫局搬來的救兵到了。
他們對石達幾個人沒看懂身份。三大門的人有意無意的在模仿曹森兄弟,他們也穿了特戰服,但沒有挎長槍,也沒有短槍,而是手裏拎著幾個包袱,那是弟子擅長使用的法器。雖然他們的氣勢也不同於常人,但和曹森他們相比自然就弱了些,也沒有那股子精悍霸氣的味道。安泰市的警察們搞不懂他們是些什麽人,不過這些人左胸上都統一佩戴了一枚黃金徽章,非常引人矚目,走動間反射著金色的陽光,角度巧合的人還可以看到金光組成的“梅”字,這奇異的現象,立刻讓十幾人的隊伍憑添了幾分神秘和氣勢。
孫廣華和耿隊長大步流星,帶領眾人來到一處四合院,院子破爛不堪久沒有人住的樣子,還沒有進院子,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就撲了過來。
石達和弟子們都皺起眉頭,他們察覺到院子裏殘留的陰氣。一名弟子取出羅盤,指針不指北向南,而是對準了院落。
他驚呼:“小心,它還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