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關關睢鳩

“各位考官,您們好。我叫關小音,今年二十一歲,畢業於B市商學院會計專業。我喜歡看書上網,對數字理財方麵比較擅長。今天很高興參加貴公司的麵試,希望我能得到這次寶貴的試用機會,以貢獻我的微薄之力。謝謝!”

“關小姐,你的簡介我們看過了,回去等通知吧。”對麵的麵試官語氣平淡,讓人無法揣度。

一分鍾自我介紹,關小音用二十秒搞定。那當然不出所料得到這樣機械式的回複。

不是她不想添油加醋誇誇其談,實在她貧瘠的大學生活根本無從美化起。沒得過什麽芝麻大的獎項,也很少參加活動。她習慣獨來獨往,從學生時代起就具備生人勿近的冷黴屬性,以至於她求職屢屢碰壁現在處於失業狀態中。

黃昏的小公園,跳廣場舞的大媽陸續進場,擺地攤的小販也準備開張。吆喝聲起,一派熱鬧生機!

“嘿,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五塊錢八個圈,包你不吃虧不上當,你啥都不要,你就是個窮鬼!”套圈的開場白聽得人想打他。

關小音本來都穿過熙攘的人群向不遠的舊式居民區走去,不知為什麽倒退兩步停在擺攤套圈的旁邊。

“哎,美女,套圈不?五塊錢八個,保你回本。”攤主是個瘦小老頭,留著稀疏山羊胡子,看到生意上門,笑的胡子一抖一抖的。

“不套!”關小音盯著水泥地那一排髒兮兮玩具,形狀各異的泥偶,沒有光澤的珍珠項鏈和廉價的玻璃手鐲,頓時沒了興趣。

“套吧,要不了幾個錢?……算了算了,大不了送你三個圈套著玩,怎麽樣?”山羊胡子老頭瞅她意誌堅定又改口了。

“不套!”關小音抬腳想走人。

胡子老頭急了道:“送你都不套?”

“不套,我怎麽知道我套完你會不會往地上一躺耍賴訛錢呀?這年頭,就數你們這些老頭老太最惹不起。”關小音警惕性蠻高。

“小姑娘,不要一棍子把人打死嘛。不信,你瞧著那邊有攝像頭,我要訛你,也不得挑這個位置。”老頭看來是常客,連對麵攝像頭都清楚。

“那你圖什麽呀?”關小音糊塗了。

“實說了吧,我這半天還沒開張呢,你就當幫我一個忙,嫌一吆喝行不?”

“哦~托呀!”關小音豁然開郎。

“嘿嘿!”老頭也不否認,沒法子,生意清淡,沒人光顧就算了,駐足多停一秒都沒有,好不容易湊來個年輕小妹子。怎麽著也得拉她多在攤位上待久點,製造一種有客光顧的假像。說不定因為這個年輕小妹子,能吸引年輕小哥也來玩兩把呢?

老頭的小算盤,關小音還是能猜出來的。不過,反正她也閑人一個,索性就玩兩把,就當日行一善嘍。

接過三個竹圈套,關小音眼光梭巡滿場,撇撇嘴。

滿場小玩意又髒又土讓她怎麽下手啊?

“這個項鏈不錯,最適合你們小姑娘家。套這個吧?”熱情的老板指著一串細珍珠項鏈推銷。

沒奈何,關小音實在拿不定主意,隨手對著那串項鏈一扔。

沒中!

再接再勵又丟出一個竹圈。嗯,差一點,就一點,擦著邊彈兩下還是沒中。

這個鬧的她倔脾氣犯了。於是關小音認認真真的瞅準目標,眯眼比對半天,深吸口氣,手腕一抖,鄭重擲出去。竹圈在低空劃過一道流暢的直線,精確無誤的圈中了?

呃?圈中旁邊那個翻蓋的四方盒!盒裏靜靜躺著一隻純白手鐲。

“哎喲,中了中了!”山羊胡老頭一拍大腿,比她還高興。搶前一步連盒子帶手鐲抄起遞給她:“你的,拿著。”

“這,這也行?”關小音左右看看,小聲道:“那我啥時候還你呀?”

托嘛,雖然做戲做逼真,可是物品是不當真拿的。

“拿著,是你的了。”老頭大方一揮手。

“可我不是幫你製造氣氛的托嗎?”關小音是個好孩子,不貪小便宜。

“算我給的報酬。瞧,這不,有你這麽一套,生意上門了。”老頭小胡子樂的直抖。

“嗨,老板,這怎麽玩呀?”當真有小年青圖熱鬧湊趣。

“五塊錢八個圈。套中什麽隨便拿走。”

“好嘞,來五塊錢的。”

關小音嘴角抿笑,也不再推辭,說:“那我謝了哈。”

揣進背包裏,很快融入濃濃夜色中。

皓月當空,天藍星燦。

這裏是南方A市老城區的某半死不活的國企家屬小區,綠化相當不錯。已是公曆五月,暖春濕潤中綠樹已勃勃生機。

路燈明亮,透過樹枝投射到地麵,遺漏點點星光。三三兩兩老頭老太悠然散著步擦肩而過。

關小音現在居住是她外公外婆留給她最值錢的一套兩居室。

早年的單位福利房是沒有電梯的。獨居的關小音有個好習慣,差不多快到樓口就會掏鑰匙。

摸索著包兜,觸手光溜溜,冰滑滑的。關小音狐疑的掏出來一看。竟然是地攤裏套來的白色手鐲,可能是丟進包時用力過猛,它脫離盒子自行跑出來了。

喵嗚~綠化帶竄過一隻黑貓,驚慌的消失在轉角。

“呼!嚇我一跳!”關小音拍著胸口,剜一眼轉逝而的野貓。

眼角忽瞥閃到清寒月光下白色手鐲竟泛起一層淡淡光圈。

她舉到鼻尖,兩眼擠成對子眼仔細湊看---手鐲內有不明物質在泛動,風起雲湧似的翻卷著,非絮非雲。又像是淡淡的白霧!勻速的卷湧著,不停的打著麻花結……

“媽呀!鬼啊!”關小音第一反應就是隨手一拋,甩到草叢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竄上三樓,插鑰匙,撞門,關門,開燈一氣嗬成。

好不容易平撫穩定驚嚇的情緒,餓肚子的關小音挪到廚房泡方麵便。等熟過程中無意瞟一眼對樓,突然眼睛瞪的如牛眼大。

一輛不認識車型的黑色小轎車停在樓道前的空地。五月的晚風拂過,小區靠牆角栽種的幾株槐樹,悉悉窣窣隨風飄動。

繁密的花朵在路燈的照映下紛紛揚揚似下花雨一般,寂靜的小區,透過朦朧的紗窗,浮夢一般一片一片墜下輕輕的白色的落花。

虛虛飄渺在薄薄春夜,半空中都是它們白色的影子。

令關小音喘不過氣來的是飄飄****的白色槐花像被一隻強力磁鐵吸引似的盤旋,俯落,繞著黑色轎車在輕巧飛舞,漸漸覆蓋轎身,聚攏堆壘。

從她三樓的高度俯看,車前蓋白色槐花詭異的堆攏成一圈又一圈,層層又疊疊……很眼熟!好像?像花圈的樣子??

“啊?!”膽小如鼠的關小音端著泡麵衝到客廳,把所有的燈都打開,亮如白晝。

“滴鈴鈴!”國產手機標配的鈴聲刺耳響起,關小音心髒又少跳一拍。

遲疑半天,深吸口氣才從包裏急匆匆抓出手機滑開。

“關關,今天麵試怎麽樣?”來電的是她唯一的死黨兼鄰居兼校友廖若星。

“星星,救命啊!”關小音抱著電話喊。

“怎麽?進賊了?就咱們那老式小區還有小偷光顧?”廖若星現在是搬出去住公司,一星期回來一次,很看不上原來居住的小區。

“有鬼呀!”關小音牙齒快打架了。

“嗬嗬嗬……”沒得到同情,倒招來死黨調侃:“色鬼還是窮鬼呀?放心啦。我對你的姿色有相當的自信。同樣,你的荷包也會令歹徒心生同情滴!”

“真的,我不開玩笑。你還記得小區靠圍牆栽的槐花……”

“記得呀!這時候滿天飄了吧?喂,快拍下來傳網上去呀。能引來不少讚哦。”廖若星語氣活潑,完全跟她不在一個頻率。

“你記得我家對麵那棟四樓馮伯的兒子賣上轎車了嗎?……”

“記得!”又讓廖若星搶先打斷,格格笑道:“怎麽著,你眼紅了?那馮伯小兒子就不是個好東西,你離他遠點。”

“哎喲,你有內幕消息竟然沒跟我分享?”關小音讓她這麽打岔兩回,害怕之情**然無存,開始八卦起來:“他做了什麽喪盡天良的壞事嗎?我好幾次看到他回來,帶來的女朋友都不是同一個,無非是花心吧?”

“哼,你這死宅,兩耳不聞窗外事,獨行女俠,當然不清楚他的為人。”

“洗耳恭聽。”關小音開著免提,抱著方便麵盤腿坐沙發上等聽家長裏短。

“這家夥換女人勤快,他單身嘛原本也沒什麽,成年人互相願意。可是,他每換一個就把前女友一頓暴打,後來聽鄰居大媽說,有兩回還把人打流產進醫院呢?”

“不會這麽凶殘吧?好聚好散就是嘛。用得著打人嗎?對了,星星,你親眼看到沒?”

“看到兩回。一次就在咱們小居大門前,一次在菜市場。唉!也別說,有些女人也賤,不知圖他什麽,死巴著不肯走,可是舊的不去,新的怎麽進屋呢?打嘍!”

“哦,原來如此!夠渣夠賤!”關小音吸溜完最後一根麵條,端起碗喝湯。

“喂,關關呀,說正經的。你工作到底有著落沒有?要不要跟你姑姑說一聲,托人情走走後門算了。”

“不托不走。我才不去求關家人呢?”關小音臉色沉下來。

廖若星大概知道又戳到她痛腳,便打個哈欠,嘻嘻笑說:“好吧,先就這樣,你別氣餒,一定會有伯樂相中你的。我周末過來陪你吃大餐。”

“說定了,不許放我鴿子。”

“行行,上次我不是突然要出差嗎?這回準時報到,行了吧?”

“嗯,拜。”

互道晚安後,關小音起身送空碗回廚房,忽然記起怪異的槐花來。戰戰兢兢一步一挪的蹭進,放碗進水槽,本想甩手就跑,又按捺不住好奇心伸頭張望。

咦?沒有?黑色轎車還擺在原地,車前蓋散落著幾朵白色槐花,一切正常?

花圈狀的槐花呢?難道是幻覺?

關小音後背竄升一股寒意,同時又茫然不知所措的撓撓頭。

《鬼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