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九章 冷謙
短短幾年陳友諒竟然成了皇帝,開創了王朝,如今想要找他報仇,豈不是難上加難?此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真讓他一統了天下,機會更加渺茫,林麒目光閃爍,強壓抑住衝動,冷哼一聲道:“篡逆之輩,無恥小人,也敢稱年號為大義,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冷謙哈哈大笑,前仰後合,笑聲之中卻帶著哭腔,瘋癲一般道:“是啊,人家的年號就叫大義,又能怎樣了,又能奈他何?嘿嘿嘿……徐壽輝風情慷慨,仁心義質,宏圖雅節,端的是一個好人,一個仁君,可是,他悲就悲在仁字上了,古人有句話,為政當如北鬥,眾星拱之。可在這亂世之中,誰的拳頭大,誰才能立於不敗之地,徐後悔不明白這個道理,可下麵這些人都明白,徐壽輝的仁在他們眼裏,就是狗屎,連狗屎不如,彭瑩玉不死,沒人敢動他,可彭瑩玉不在了,這才幾年?天完的皇帝已經死的透透的了!”
“林小子,你知道為何彭瑩玉費勁心思要請彌勒下凡了吧?咯咯咯……他早就看清楚了這一切,卻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神明身上,神明保佑他了嗎?神明保佑待人寬厚待百姓厚道的徐壽輝了嗎?好人有好報,那就是騙人的……”
冷謙狀若瘋癲,林麒沉默不語,一時半會也拐不過這個彎來,誠然,就如冷謙所說,徐壽輝是一個好人。天下公認的好人,最後卻落了這麽個下場,隻能說他生不逢時,若是生在太平年代,帝王之家,興許就是一代萬人稱頌的仁君,奈何卻生在了這天下大亂,爾虞我詐的亂世。
冷謙是個什麽樣的人,林麒最是清楚,他一直對冷謙的冷靜。道術。頗為佩服,這不是一個輕易動感情的人,更不是一個遭受挫擇就輕易放棄的人,此時的他卻心喪若死。可見徐壽輝之死對他打擊之大。
林麒不忍心看著冷謙一位豪傑。變成這個模樣。想要勸慰兩句,卻發現不管說什麽,怕也無法勸解得開。沉默陪著冷謙喝了碗酒,將他的話前後又想了一遍,問道:“陳友諒殺徐壽輝為何要在廟中動手?就不怕神明惱怒嗎?還有,為何偏偏在五通廟登基?為何偏偏是那一天?不管天氣如何都要登基稱帝,就如此的等不及嗎?那五通又是個什麽神?”
冷謙醉醺醺道:“南有五通,猶北之有狐也。然北方狐祟,尚可驅遣;而江浙五通,則民家美婦,輒被**占,父母兄弟,皆莫敢息,為害尤烈。五通神祠,幾數百年,遠近奔走如騖。諺謂其山曰‘肉山’,其下石湖曰?‘酒海’。少婦病,巫輒言五通將娶為婦,往往瘵死。”
“說的明白點,五通神就是邪神,實為妖鬼,常作祟人間,民間因畏而懼之,每每祀以為神。你可知道百姓為何祭祀五通神?那是因為五通神廟有“借陰債”,說的是預支後代子孫的錢財。倘若借了陰債,每月初一、月半都要在家燒香化紙,每年八月十七日還必須到上方山去燒香解錢糧,以此還本付息。倘本人死了,子孫還須繼續“清償”,有句俗話“上方山的陰債還不清”。究其根源,就是**邪之道,中間多少難言之隱,借了這神靈大張名目,又有誰能說得清楚呢?
冷謙說到這,忽地一個激靈,酒醒了大半,猛然一拍桌子,大聲呼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陳友諒好重的心機!”冷謙這一下甚是突然,嚇了林麒和周顛一跳,周顛不滿道:“知道就知道了,大呼小叫的做什麽,成何體統!”
冷謙理也未理他,看著林麒,雙目放光,沉聲道:“五通雖是邪神卻也有神通,陳友諒費了那麽大的功夫攻下采石磯,不是無的放矢,想是已經跟五通神立了誓約,將徐壽輝天完皇帝的命數氣運轉嫁到陳友諒身上了,好厲害,好厲害,陳友諒心機竟如此深沉,怪不得他要在五通廟中殺了徐壽輝,怪不得他一刻都等不及,要在五通廟中登基稱帝,怪不得不顧疾風驟雨,也要完成儀式,往日裏我還疑惑,心機深沉,最能隱忍的陳友諒,為何此時就不隱忍了,竟連選個好日子都等不及了,原因也就在此!”
林麒一凜,急忙問道:“五通乃是小神,怎麽會有如此能耐,竟能逆天改運,若照你所說陳友諒豈不是有了天子之氣?”
冷謙哼的一聲道:“你懂什麽,五通既然能借陰債,就有轉換氣運的本事,你當借了陰債是不用還的嗎?你當五通神就不從中牟利了嗎?陳友諒所圖大,回報往往也就更大,好好,陳友諒果真是個狠人,不光是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雖然我不知道他給五通神許諾了些什麽,但想來必定付出極大,定是你我不可想象的,如此個狠人,怪不得彭瑩玉鬥不過他,怪不得倪文俊鬥不過他,怪不得徐壽輝鬥不過他,徐壽輝啊徐壽輝,你死在如此人物手上,也不枉了……”
冷謙喊完,端起酒來,仰脖又是一碗見底,喝完去端另一碗酒,卻被林麒一把抓住他的手,沉聲道:“冷兄,這酒不能喝了!”
“老子為何不能喝?不喝酒還能做什麽?”冷謙朝林麒大聲叫嚷,卻發現林麒的一雙眸子黑亮黑亮的盯著他看,眼中發出狼一樣的目光,冷謙不由得一愣,不明白林麒為何如此看著他,卻聽林麒道:“冷兄,男兒大丈夫,受了委屈,找回來就是,光喝酒就能喝死陳友諒了?”
“你這小子懂個什麽?陳友諒其勢已成,手下百萬將士,更有五通神護佑,哼哼,找他麻煩,就是那麽好找的?”
林麒忽地一笑道:“其實陳友諒手下最厲害的還不是五通神,他還有三百人頭鼇,八百水猴子,水上無敵,不過,這又如何?難不成就任由他得意下去?我林麒雖不才,卻敢與他為敵,冷兄為何就不敢了?”
冷謙楞了下問道:“你跟陳友諒有何仇怨?”
林麒冷笑道:“我與他仇深似海!”將當初之事前前後後的說了,冷謙聽得出神,萬萬沒想到林麒與陳友諒竟還有如此深仇大恨。
林麒道:“冷兄,我敬你是條漢子,當初泰山之巔,你我有怨,但你我的仇人都是那陳友諒,何不聯起手來對付他?就算奈何不了他,也不能讓他好過了,我林麒就是這樣的性子,但凡活著一天,就必然攪合得他陳友諒提心吊膽一日,我還真就不信,他陳友諒就能無敵於天下。我手中有草頭神,冷兄手中有猴兒軍,不僅如此,這些年闖**,也認得些奇人異士,總能與陳友諒較量較量!”
冷謙自然知道林麒說的所謂奇人異士是誰,頗不屑道:“你是說丐幫那些烏合之眾?不是我冷謙瞧不起誰,當日若不是彭瑩玉厚道,不想與丐幫結怨,我隻需帶領人馬一個衝擊,怕是丐幫如今就剩不下幾個人了!”
林麒笑問:“你是瞧不起丐幫的兄弟了?”
冷謙傲然道:“實在是讓我敬佩不起來。”
林麒搖搖頭道:“依我看,丐幫兄弟雖然本事沒有多大,但各個卻都是比冷兄強的!”
冷謙勃然而怒,一拍桌子,霍然站起。喝道:“你說什麽?”
林麒動也未動,笑道:“丐幫兄弟再如何不濟,麵對你白蓮教的時候,也沒有半點退縮過,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懼生死,就算本事差些,又怎麽樣了?總比有些個人輸了一陣,便整日裏喝酒,埋怨連天,卻不敢討回個公道要強吧?冷兄,我這話可有錯?”
冷謙楞了楞,頹然坐下,想去抓酒碗,一雙手卻顫抖不休,林麒見他這模樣,從懷中將所有的銀子都掏了出來,放在桌子上,道:“冷兄,話就是這麽多了,這次出門,身上就這些銀子,若冷兄真的就此消磨,也夠你喝上十天半個月的,可若冷兄心有不甘,小弟也願與冷兄一起去尋那陳友諒的麻煩,就算不敵,戰死,那也是轟轟烈烈,好過老死在酒鄉之中,不過冷兄若真有此心,就要把這酒戒了,我希望看到的是泰山頂上那個睿智,冷靜,機謀決斷的冷謙,不是個沉迷酒中的廢物,話不多說,就此告別!”
林麒說完,站起來朝著冷謙拱拱手,帶著周顛,楚韻,虎頭,向外就走。
冷謙垂首不語,愣愣瞧著眼前的酒碗,伸手想要去抓,到了半空中卻忽地頓住,像是有千斤之重就壓在了手上,無論如何都伸不出去。目光變換之間,忽地手掌落下,卻不是去抓酒碗,而是將桌上的銀子一掃而空,揣在懷中大步朝著門外走了出去,眼見遠處林麒幾人的背影,大聲呼喝道:“林麒,老子知道你這是激將法,可偏偏老子就上當了,你說奇怪不奇怪?”
林麒停頓住,猛然轉過頭來,哈哈大笑,道:“冷兄,莫忘記將銀子還給我,咱們這一路上吃飯打尖的,可就這麽點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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