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達夫看著高遠的天,眼神裏騰起讓人不解的大霧,冷冰冰地說道:“我說過的,讓你和蕭玉在一起,就絕對不會說謊,說到的話,就一定要做到。”

淩雲轉過身來,看著斯達夫,道:“你真的想我娶蕭玉?”

斯達夫道:“不是我想不想,是我說過的話絕對沒有收回的可能,你沒有權利向我挑戰。”

淩雲道:“挑戰?”

斯達夫道:“你不是答應過我一個條件嗎?”

淩雲道:“你的要求到底是什麽?”

斯達夫道:“去娶蕭玉。”

淩雲疑惑地看著斯達夫,問道:“為什麽?”

斯達夫的眼神裏全是冰渣子,寒光滲人地射向淩雲,道:“沒有為什麽,你隻有照做的份,你欠我一顆涅槃重生,還有我的用心。”

淩雲不由打了一個寒噤,半晌,才一字一字地說道:“我不是你的棋子。”

斯達夫眯起眼睛,冰冷的光芒斂聚起來,朝前走了兩步,走到淩雲的跟前,對著淩雲的耳朵,低聲道:“從你見我的那一晚開始,你就已經是我的棋子,你永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淩雲仿佛被人潑了一盆冷水,從頭到腳地冰涼下去,感覺有些眩暈,有些站不穩,就像三四天沒有喝一滴水,站在沙漠正午的烈日下。

斯達夫把手放在淩雲的肩膀上拍了拍,過了半晌,說道:“你不想知道你師父在哪裏嗎?”

淩雲心中一窒,拳頭頓時捏緊,喊了一聲“卑鄙”,一拳頭便朝斯達夫打了過去,可是拳頭卻像打在鐵塊上一樣,痛從指關節迅速地傳了過來,直刺道心裏。

斯達夫淡然一笑,但淩雲卻覺得那笑寒冷到極點,斯達夫道:“你不要妄想了,我說過的話,向來沒有任何更改的可能,如果你不去照做,你就等著收屍吧。”

淩雲看著斯達夫,沉默不語,臉漲得通紅,過了半晌,終於沉下氣去,屈服道:“我會照你說的去做。”

斯達夫忽然放聲大笑,道:“好,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淩雲回到庭院,見到大樹下站著陸雨寧,雪白的瓜子臉上落滿了寂靜的氣息,似乎瘦了一圈,想必往日來心中始終藏著心事吧。

淩雲走到樹下,淡淡一笑,問道:“陸姑娘,你怎麽來了?”

陸雨寧道:“我代蕭玉姐姐來看看你。”

淩雲的聲音沉默下去,空氣裏浮動著龐大的安靜,一點一點地像花香一樣擴張開來。

陸雨寧想說什麽,卻是哽咽在嗓子裏,沒說出來,從袖子裏拿出一塊榆木雕成的東西,抓起淩雲的手,遞到淩雲的掌心裏。

淩雲低頭去看,那竟是一個拿著短簫的男子,眉目清秀,輪廓分明,四周仿佛有浪跡天涯的風,吹得衣襟翻飛,這榆木雕像做的十分逼真,仿佛用了

很大的耐心,一發一鼻都刻得極是細致,顯然這個雕塑裏的人是淩雲。

淩雲的眼睛裏什麽東西很濕潤,心裏苦澀如吃了中藥,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那雕塑,心中如刀絞般痛苦。

風吹過,帶著晚秋的寒冷蕭瑟,樹梢咣當晃動,幹裂的聲音讓人無限的落寞與淒涼。

陸雨寧抬頭看著淩雲,欲說什麽,卻忍了一忍,隔了半晌,終於說道:“這是蕭玉姐姐做的,她見不到你,很傷心,所以雕塑了這個,她叫我拿給你,告訴你,她相信你,即使你不能在比武會上成功,她心裏也隻有你一個人。”

淩雲抬眼望向陸雨寧,陸雨寧的臉瘦了一圈,雪白的瓜子臉上下巴變得很尖,純淨的瞳孔裏很清澈,眼瞼浮腫,想必最近老是哭,才導致如此吧。

淩雲道:“你幫我轉告蕭玉一句話,我一定會迎娶她的,不僅僅為了我自己,我是絕不會放手的。”

陸雨寧道:“你可以寫下來嗎?”

淩雲愕然地看著路雨寧,道:“寫下來。”

陸雨寧點點頭,道:“這樣,蕭玉姐姐想你時,便可以看到你的字,睹字如睹人。”

淩雲堅定地說道:“好。”可是突然又改口道:“我去哪裏找筆墨。”

陸雨寧一笑,臉上散發出陽光一般的光暈來,亮起在少女純真稚嫩的麵容上,陸雨寧道:“跟我來。”

這是一間精致小巧的木屋,坐落在蜀山半山腰後的一片人跡罕至的楓林中,楓葉落盡,樹幹和樹梢光突突的,風吹過,響起無比空曠的聲音,嗚咽而過,地麵上落滿了紅色的楓葉,一直鋪到看不到的盡頭。

淩雲站在木屋前,打量著精致的木屋,問道:“這是哪裏的屋子?”

陸雨寧慘然一笑,道:“我一個很老很老朋友的屋子。”

淩雲道:“他在這兒嗎?怎麽屋子上了鎖?”

陸雨寧沉默了半晌,終於道:“他走了,去了一個遙遠的地方。”

淩雲道:“陸姑娘是怎麽仍是他的?”

陸雨寧看向淩雲,眼睛裏明顯有濕潤的痕跡,閃著光澤,道:“你想聽嗎?”

淩雲道:“如果你願意講給我聽,我當然樂意。”

陸雨寧淡然一笑,眼神裏突然有了光彩,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快樂的時光,風輕雲淡,心地清澈,沒有懸念,陸雨寧向前走了兩步,輕輕撫摸著木屋上的質感和紋絡,道:“那是我很小的時候,大概還沒有一把掃帚高,可能也就六七歲把,我和哥哥兩人跑出來玩耍,結果我迷了路,就走到了這裏,看到一個很慈祥的老婆婆,她帶著一個很美麗的女孩子,那個女孩子的眼睛美得讓人驚詫,比我高一點,可能比我大兩三歲,想來如果現在還在的話,可能十六七了吧,那個老婆婆會用手指變出黃色玫瑰花的圖案,現

在我明白那是靈力,她待我很好,讓我和她的小孫女玩,我喜歡那個女孩子,那個姐姐會哼唱很好聽的歌曲,那天我和哥哥回去,我按照婆婆的吩咐,為了和那個美麗的姐姐玩,沒有和哥哥提起,之後我就經常獨自到這兒來,我學會了寫子,這兒有很好的筆墨,我和那個姐姐做了風車埋在土堆上,兩人蹲在一旁笑,然後看落日滾下山去,日字好美好,好快樂,可是後來,我哥哥居然卑鄙地跟蹤我,泄露了那個婆婆和姐姐的行蹤,師叔們下來打婆婆和姐姐,說什麽蛇妖,我被哥哥拉住,鎖進黑房子,怎麽也掙不脫,後來,除了血跡,便什麽也沒有了,我恨我哥哥,他太卑鄙。”

淩雲看著陸雨寧,想到她對自己哥哥想打皮鞭卻下不去手,想來陸雨寧心中也很痛苦,淩雲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安慰陸雨寧道:“你不要傷心了,或許那個姐姐並沒有死呢。”

陸雨寧的淚水掛在臉上,淡淡一笑,道:“我也相信。”

風吹過空****的楓樹林,刮過木屋房頂,猶帶嗚咽悲號之聲。

屋內的桌麵上沒有塵土,想來陸雨寧常來打掃,桌子的對麵是一扇支起來的窗子,窗外風景已經變地苦澀,空****的,像是華麗落幕後的淒涼散場。

淩雲看著窗外,想到陸雨寧常常坐在椅子上,惆悵地看著窗外,如果楓葉正好,是不是會想起往日快樂場景,會不會更加悲傷,如果窗外一片蕭瑟,心情是不是會飄來一朵烏雲,那隻"憐兒"的白貓踩著優雅的腳印,一步步在桌子上走過,會不會流下時光遠遠而去的痕跡。

陸雨寧找出筆墨紙研,拿起研來研磨,隨著摩擦的聲音漸漸長久,墨濃了起來。

淩雲看著陸雨寧,長長的頭發散下來遮住半側臉,溫柔的風吹過,時光仿佛變得無限地悠長,是不是,人一生的幸福,隻是一個又一個短短的片刻,這些片刻裏我們的快樂才是淡然的。

宣紙攤開的時候,淩雲飽蘸了陸雨寧研好的墨,想到酒鬼師父非要讓自己跟一個老學究學了一個多月的字,當時多麽不情願,現在到派上用場了,淩雲想了一下,毛筆落下的時候,文字如流水般在宣紙上傾瀉下來。

仗劍走遍人間,癡心絕不悔改

眼淚不再澎湃,痛也痛個痛快

隻為你,路再狹窄,風再驚駭,沒什麽可以阻礙

緊握你的手,絕不會放開

陸雨寧看著淩雲筆下的字,中規中矩,顯然長久沒握過筆,比較生疏,但字字用心,皆是來自肺腑,字別有一番味道,待看到“緊握你的手,絕不會放開”時,眼眶變得濕潤,兀自哽咽,可是大顆大顆的淚滴卻無聲地掉了下來,暈散在之上,仿佛一層層薄薄的月光。

那月光,帶著無限的清冷和用心,無聲地落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