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雨寧拉著淩雲,一直走,走個不停,仿佛要這樣一直走下去。

淩雲則一門心思全在劉長見的自殺一事上,下意識中隻是被陸雨寧拉著,低著頭走,宛如一個提線木偶,腦海裏沒有一絲的察覺。

陸雨寧一邊走一邊突然笑出聲來,淩雲愕然地抬起頭,看向陸雨寧的側臉,一瞬間,竟覺得陸雨寧是那般的可愛。

淩雲忽然覺得陰暗的天突然亮了些許,站住腳步,不再往前走了。

陸雨寧疑惑地轉過身,看著淩雲,眼神裏有水般的光澤透出來,陸雨寧道:“怎麽了?”

淩雲看著陸雨寧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輕輕放開了陸雨寧的手,帥氣的臉上燦爛一笑,問道:“陸姑娘,剛才笑什麽?”

放手的那一刹那,陸雨寧有種無力的感覺,心仿佛突然冷了下去,心髒凍結上一層薄薄的冰壁,隻覺兩人的距離突然變得好遠,待看到淩雲燦然地一笑,心裏麵的冰仿佛又緩緩地一點點地融化開來,可是心裏麵的苦澀像是墨水一般,暈散開來,依舊是苦澀的,陸雨寧恍惚地看著淩雲,回笑道:“沒什麽。”

淩雲知道一定有什麽,否則那笑容也不會那般開心,從眼睛裏都可以看到的笑容,是從淩雲遇到陸雨寧之後,陸雨寧笑的最開心最美好的笑,淩雲看著神情突然失落下去的陸雨寧,心裏像是紮了一根刺,眼睛痛的眯起縫來,淩雲道:“真的沒什麽嗎?”

真的沒什麽嗎?

那七個字像是一塊投進深水裏的石頭,猛然砸起來晃動的水波,陸雨寧的心不由一動,想要說什麽,可是卻說不出來,隻是看著那帥氣的麵龐,兩眼裏有水般的光澤滲出來。

那一刻,仿佛是一場最激烈的抉擇,兩人像是站在命運掌心裏的棋子,態勢嚴峻,但場景安靜,仿佛流水下的暗湧,看似表麵平靜,實則水下洶湧澎湃。

陸雨寧站在淩雲的對麵,心潮暗湧,痛仿佛從早已痛的不再痛的地方翻湧上來。

你可知道我看見你的那一刻,心就已經不在了嗎,即使你叫了我最討厭的哥哥來,我也沒有生氣,依然死皮賴臉地笑著來找你。

你可知道那座楓林中木屋的故事,我從沒告訴過別人,卻告訴了你。

你可知道我為了你的歡喜,早把自己的感情放在一個可以忽視的地方了嗎。

你可知道每次我傳送你跟蕭玉姐姐的話的時候,心裏麵像是插著一把刀一般的痛嗎。

我不是那個思想單純的小丫頭,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我早就不是啦。

陸雨寧看著淩雲身後的天空,大朵大朵鉛灰色的雲朵緩慢地移動著,一瞬間竟覺得世事麵前,自己是那麽地無力,原來一直以來,自己什麽也改變不了的。

心仿佛塌陷下去一個洞,難道我要告訴你我第一次在別人麵前牽了你的手,才會笑的這般開心嗎。陸雨寧低下頭去,有淚水從空中滑落,陸雨寧道:“真的沒有。”

淩雲不知道為什麽陸雨寧剛才笑了,卻又不告訴他原因,也許在內心深處,他並沒有感受到來自這樣一個十五歲小女孩的愛,那份單戀的愛,雖然痛苦,但卻讓陸雨寧感受到了什麽是不能勉強

的,什麽事是不可以用鞭子解決的,什麽是無可遏製的悲傷。

淩雲看著陸雨寧燦爛地一笑,整個麵龐綻放出花一般的美麗,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麽笑,但剛才你的笑,是我見過的你的所有笑容中最美好的,我希望你能一直有這般的開心。”

陸雨寧朝自己的心低低地問去:“可以嗎,可是心都不在我自己身上了,我怎麽能讓它快樂。”

一陣冷風吹過,仿佛一瞬間帶走了所有的溫度。

淩雲回到自己房間所在庭院的時候,看見一個書童打扮的女子站在自己房間的門口,那女子轉過身來,明眸善睞,貝齒紅唇,正是司徒雪兒,看樣子,似乎已經站了很久。

司徒雪兒看到淩雲走過來,臉上先是一笑,眼中便放出光芒來,司徒雪兒向前走了兩步,問道:“你去哪裏了,剛才有個笑起來像彌勒佛的人讓我告訴你,他要去修真廳裏,讓你來了也去。”

淩雲道:“不用去了,我知道是什麽事,隻是你,怎麽突然來找我了。”

司徒雪兒笑了一下,但很是勉強,聲音像是從深淵裏傳出來的,微弱地像是能被一陣風都卷走了,司徒雪兒道:“斯達夫不見了,他走了。”

淩雲心中不好的預感,像是一群行動迅速地螞蟻,飛快地聚攏過來,密密麻麻地全是黑暗的氣息,淩雲道:“他怎麽會突然走了啦。”

司徒雪兒看著淩雲暗下來的臉,仿佛覺得什麽大事不好,有些猶疑該不該說,但終於還是說了出來,道:“這我也不知道,但是他問我借過斷魂刃。”

天像是突然黑了下來,一瞬間所有的光線似乎消失了。

是不是,他殺了劉長見師叔?

司徒雪兒看著淩雲陰沉下來的臉,猶疑了一下,問道:“怎麽了?”

淩雲抬眼看向司徒雪兒,聲音一點一點無比清晰地傳過來,道:“劉長見師叔自殺了。”

司徒雪兒訝然道:“這有什麽關係,難道你懷疑斯達夫?”

淩雲頓了頓,道:“沒有,既然是自殺,那就沒什麽可懷疑的。”

司徒雪兒看著淩雲的眼睛,眼神裏有懷疑的神色,道:“不,你騙不了我的,你的眼睛說的不是這樣。”

淩雲長長歎了一口氣,像是無法逃避一般,隻好坦白說道:“劉長見師叔的屋子是封閉的,他是死在密室裏的,所以”

淩雲沒有說下去,他知道司徒雪兒已經明白了自己懷疑劉長見師叔是他殺的。

司徒雪兒道:“可是他把斷魂刃還給我了,前天就還給我了。”

淩雲看著司徒雪兒,眼中懷疑地看過來,像是帶著冰冷的溫度和不容拒絕的質問,道:“斯達夫和你到底什麽關係?”

司徒雪兒顯然吃了一驚,幾乎有些站不住了,看著淩雲,手抬起來想捂住自己張大的嘴,卻又停在半空,不可置信,眼睛愣愣地看過去:“什麽時候,你也開始懷疑我了?”

淩雲有些歉意地看向司徒雪兒,道:“不是懷疑,隻是想知道。”

司徒雪兒見淩雲歉意地看向自己,忽然想起淩雲在清澈的月光下給自己小心翼翼

地洗腳,心中不由一動,道:“他是朝月派的人,我是朝月派的公主。”

他是朝月派的人,我是朝月派的公主。

仿佛一塊突然砸在水麵的石塊,驚起一陣陣的漣漪,翻飛濺起的水花揚在半空,帶著觸目驚心的高度。

淩雲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看著司徒雪兒,眼神裏是複雜的表情,仿佛被塞了兩團冰進去。

司徒雪兒看著淩雲,眼睛裏的神情平靜的像是一潭湖水,話像是從嘴裏嗬出來的氣,道:“現在你滿意了嗎?”

淩雲“訥”了一聲,合住張大的嘴道:“雪兒,我沒有這個意思,我不想讓你生氣的。”

司徒雪兒道:“我隻是想不到你居然會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懷疑到我。”

淩雲這才後悔剛才說話的態度硬了些,可是看著司徒雪兒,卻又不知該如何說話,愣愣地看著司徒雪兒,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小心地等待著不能躲避的結果。

司徒雪兒看著淩雲的樣子,突然想笑出聲來,可是下一刻,卻是一行眼淚落了下來,無聲地劃過臉頰,帶著思念和痛苦糾結後的味道。

淩雲不知該說什麽,隻覺心很痛,為什麽我不想讓你哭,哪怕一聲哭泣都不可以。

兩人就這般站著,彼此看著對方,像第一次對視那樣,看到對方心裏去。

你的委屈,你的眼淚,你的悲傷,甚至你的的歡笑,都像一麵鏡子一樣呈現在我的眼前,不去看都知道你有多開心,你有多難過。

你相信嗎,這世上,有這麽一個人,會看到你心裏去,你也能看到她心裏去,不管是悲傷還是歡笑,不管是委屈還是決心,都看的清清楚楚,分毫畢現,你在她麵前,什麽也藏不了,甚至也不需要藏,她看的見你的淚水,也知道你有多心痛。

她不會嘲笑你,她不會安慰你,但隻要她看你一眼,你就會覺得自己的悲傷會像拋進流水裏一般,很快消散,不著痕跡,連最初的的苦澀都消失不見。

風吹過,司徒雪兒臉上的淚水仿佛透明了一般,淩雲臉上的悲傷也像融化了一般。

兩人看著對方的眼睛,突然笑出聲來,司徒雪兒擦了擦淚水,淩雲的眼睛裏也欣喜地露出光芒來。

時間仿佛在這一段裏,變得極其得漫長,所有的悲傷,所有的孤單,所有的可憐,仿佛嗬出來氣一般,突然消失了。

司徒雪兒淡然一笑,道:“我去找斯達夫回來,解釋清楚一切。”

淩雲道:“你知道他去哪裏了嗎?”

司徒雪兒無力地搖了搖頭,像是淩雲初見她時她一個人的無助。

淩雲道:“可是我知道,他去了三生海裏的物欲洞。”

司徒雪兒轉過身,走了兩步,突然停住腳步,轉過臉,笑道:“等我回來。”

那一個笑容,仿佛絕世的容顏,一瞬間,傾城傾國,萬物都失去了顏色,淩雲向前走了兩步,看著司徒雪兒道:“你一定要去嗎?”

司徒雪兒微微點了點頭,轉回過臉去,留下一頭黑色的秀發,走了兩步,整個人如走進霧氣一般,漸漸消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