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劫回廊。

兩邊拔地而起的山脈擠出一線湛藍的天空,自誕生之日起,就成了唯一和外界有聯係的地方,隻是在此刻的那麽一瞬間,那道光線,突然暗了一下,仿佛有什麽東西,飛了下來。

萬劫回廊兩山壁間狹長而空曠的空間裏,忽然響起了尖銳的呼嘯聲,宛如一支急速射出去的短箭,簌簌地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明亮的口子。

尖銳聲直直刺向一顆巨大的枯樹前,飛快的速度在地麵上刹住的同時,留下一道黑色的翻出地麵的裂痕。

噗地一聲,空氣中顯現出一個女子的身影,那女子高高地騎在一隻巨大的白色的鳥背上。

那隻鳥羽毛茂盛,眼睛鋒利地宛如薄薄的刀刃。

狐媚娘眯起眼睛,長長的睫毛裏閃爍出迷人的光澤,狐媚娘伸手撫了撫那隻白色的鳥的羽毛,突然躍起,飛到那顆枯死的樹之上,全身的衣服獵獵作舞,有淩冽的殺氣外漏。

狐媚娘看著這顆早被枯死的樹,久久不說話,心裏卻在疑問:“為什麽主人要我把包羅萬象裏東西灑在這裏呢?”

這顆樹有一個寂寞的名字,叫做散魂,據說三世不渡出世之前,當萬劫回廊還是一片森林的時候,這顆樹是一副勃勃生機的樣子,粗壯的老態龍鍾的樹幹,繁茂的遮天蔽日的枝葉,人們曾來這棵樹下祈福,在短木板上寫上自己的願望,係上紅線,掛在樹上,雙手合十,虔誠地閉上眼睛祈福,美夢就會成真。

狐媚娘看著那些在風中莎莎作響的紅棕交疊的木板,像一千年前掛在上麵一樣的姿態,時代的更迭,滄海桑田的變化,仿佛如薄薄的紙一般的距離。

那些寫著美好願望的短木板,穿越了時空的千山萬水,將隔了一千年距離的人,憑著文字拉在一起。

莎莎的聲響,讓人有種落寞的孤寂感,宛如數不盡的螞蟻,簌簌地爬了一身,不動聲色地咬著沉默的身體。

“好了,該完成任務了。”

狐媚娘低低地提醒了自己一句,讓自己從那些寫著純真與美好的短木板上,回過神來,緊接著,念著咒語,指尖的紅色靈力簌簌地噴湧而出,形成了一朵手掌大小的茶花,隨著茶花緩緩落在左手中的包羅萬象上,包羅萬象居然慢慢地震動起來。

越來越劇烈。

當血紅色茶花透明地融合盡包羅萬象的時候,包羅萬象突然從狐媚娘的手中飛出,到狐媚娘三丈的地方,迅速的膨脹到一個椅子大小,隨即噗地一聲,盒蓋打開,一泓清澈的泉水從盒子中奔瀉而出,宛如開了閘的洪水落了下去。

狐媚娘低低地喚了一聲“魅惑”,那隻白色的鳥突然展開翅膀,飛到狐媚娘身邊,白晝般的光芒灑了一空,黑暗的萬劫回廊似乎突然亮了起來。

狐媚娘靜靜地看著眼前散魂樹的變化,驚訝地伸出一雙少女般白皙的手捂住了嘴,腦海裏是不曾預料到的震驚。

隨著包羅萬象中泉水的灑落,散魂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一點地生芽,長出綠色的樹葉,綠意

仿佛發酵的麵包一般,迅速地膨脹開來。

散魂居然複活了。

一顆枯死數千年,千年不見陽光的樹,居然在這種奇怪的泉水之下,重新複蘇生命的跡象。

那些係著紅線的短木板,颯颯在風中搖動的聲音似乎都有了種青春和生命的蓬勃氣息。

一千年前,是否就是這個樣子呢?

“那是什麽泉水?”巨大的疑問在狐媚娘的腦海裏宛如洪水般地翻騰起來,“為什麽一定要用包羅萬象來裝呢?”

那些流在地上的泉水,似乎不著痕跡地消失了。

流向哪裏去了?

琉璃國玉城的城郊古道。

這裏四麵八方,是平坦的麥田,玉城四周的土地都種了數不盡的麥子,那些金黃的稻穗,隨著風的呼嘯,一席一席地潮水般地倒向遙遠的天際。

湛藍的天空,寬闊的大地,望不到盡頭的麥田,還有筆直延伸向遠處的古道。

“你請我吃什麽飯,這裏哪有什麽驛站,越走越荒涼了。”斬龍不由抱怨一句,身邊的猴子則一跳一跳,很是興奮。

“當然有了,隻不過,要到那裏了,我們才看的見,不要心急,心急可吃不了大餐。”酒鬼師傅壓了壓斬龍的暴躁,平心靜氣得說道。

當斬龍平心靜氣下來的時候,酒鬼師父又領著斬龍走了半個時辰的路。

陽光已經不再燦爛了,甚至有點火上澆油的味道。

斬龍又要抱怨的時候,酒鬼師傅突然伸手指著一處巨大的空地說道,“到了,總算到了。”

“哪裏有什麽驛站?”斬龍惱怒道。

“別急,我說有就有,稍等片刻。”酒鬼師傅說著,忽然默念咒語,指尖的天藍色靈力噴湧而出,形成一個蛇形,那蛇形輕輕地的一晃,突然向前衝去,嘡啷一聲,似乎嵌入到哪裏了,緊接著,那蛇形微微旋轉了一個角度。

隨著咯吱一聲,一道隱形的門突然顯現打開,一家兩層樓的驛站,一點一點地出現在了斬龍和酒鬼師傅麵前。

“這是什麽?”斬龍問道,“我怎麽從沒聽說過有這麽奇怪的客棧。”

“嗬嗬,你在那不見天日的鬼霧森林十年,果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這可是朝月派的蛇驛站。”酒鬼師傅不動聲色地說著斬龍的門派的事。

“那還真是孤陋寡聞了。”斬龍眼神裏閃出一絲怒火。

“走吧,既然白吃,不如白吃,哈哈哈,好香,”酒鬼師傅已經奔著酒香去了,“一百五十年的滿江紅啊。”

落坐在二樓靠窗的一間隔間,酒鬼師傅叫小二上了很好吃又很昂貴的食物,還有兩大壇子一百五十年的滿江紅。

“兩大壇子,你不怕灌死你。”斬龍諷刺挖苦道。

“沒事,無酒才不逍遙呢。”酒鬼師傅笑道,忽然壓低了聲音,“你看剛才那個小二,到底有多少能耐?”

“奴氣十四級靈力。”斬龍愣了一下,終於沒好氣地說道。

“看來你的本事沒有絲毫減弱。”酒鬼師傅說道,然後上下看了一眼斬龍,說道:“你猜猜我呢?”

“俠氣上階一百級靈力。”斬龍說道。

酒鬼師父聳了聳肩,笑道:“看來我倒是一點進步沒有啊。”

斬龍道:“你這樣沉迷於酒水,沒有退步就算好了。”

“羅刹婆婆好麽?”酒鬼師傅猶疑了一下,還是問道。

“哎,該怎麽說呢。”斬龍攤開雙手,是一個藥瓶,“她拜托你的傻徒弟給我的,我在你們走後撿到的,說實話,要不是你勸我不要假扮在蜀山山派中,也許我就要就要卷入這一場混戰了。”

“你就不能原諒她嗎?”酒鬼師父喝了一口滿江紅,好奇地問道。

“既然當初她做錯了事,就要為此付出代價。”斬龍的話已經含著一絲淡淡的憐憫之意。

“那也是魔鐵的錯,她之前愛過魔鐵,還把你的風係魔法給了魔鐵,你都原諒了她,現在為何不能呢?”酒鬼師父話裏有感慨之意。

“那是我的私事,可是她為了紫嫣,居然把小少主給丟了,你說,這關乎朝月派的大事,我怎麽能原諒她,我有何資格原諒,當年鳳凰為了保護少主,在祭魔麵前用死救護少主,可是她呢。”斬龍說著,一股暴怒之氣就突然增長,“其實,伏天是可以殺死我的,可是,他太仁厚,不忍心殺了我。”

“伏天成為朝月派叛徒的事,你有什麽想法?”酒鬼師父說道。

“我不相信伏天會做叛徒,他都是最有機會成為派主的。”斬龍有一絲抱打不平之意,“我想,伏天是被陷害的,這在大家看來,早就心照不宣了,鬼魂穀的伏擊,一定是預先安排好的。”

“我深有體會。”酒鬼師傅喝了一口酒,撿了一筷子菜送到口中,卻不嚼,仿佛當日苦澀的歲月,到了嘴中,再好的美味也如同嚼蠟。

酒鬼師父也是掌門之爭中最無辜的一位之一,如果你沒有權謀之術,在這場爭鬥之中,隻能是傷痕累累。

那是權利的巔峰,是踩著無盡的枯骨,一點點地走到的位置。

那座至高無上,籠罩著光環的座位,背後又到底怎樣的淒涼。

那是高處,不勝寒冷。

“算了,我們不都是一個逍遙的隱者麽?”斬龍笑了笑,眼中卻是苦澀。

“是,鬥酒入肚,澆灑淒涼,愁上添愁,轉瞬間,明月依舊清風。”酒鬼師傅說著,可是眼中卻也是灑滿了蕭瑟的秋葉。

“好一句明月依舊清風。”斬龍感慨著,拿起一杯酒,停在半空,看向酒鬼師傅。

酒鬼師傅和斬龍碰了一杯酒,兩人對坐,一飲而盡。

長久的沉默,往事如殤,又怎能隻道是尋常。

“我們還是要戰鬥下去,這一場較量,我們不能輸。”酒鬼師傅頓了頓,無比堅定地說道。

“嗯,我們不是還沒老麽,廉頗尚在,怎不能飯否?”斬龍同樣如磐石般地堅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