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肆抱著周清辭,心裏也悶得厲害。

為什麽愛情不能像解數學題一樣簡單。

她知道,如果現在做出什麽承諾,周清辭或許心裏會好很多。

但景肆不願說出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她不確定自己許下的每個承諾能不能實現。

如果不能實現,那以後勢必會給周清辭造成更大的傷害。

好像怎麽做自己都是罪人了。

確實,已經是罪人了。

“好了,不要哭了。”景肆伸手去替周清辭擦掉眼角的淚,當指尖觸碰到濕熱時,景肆心頭一緊,自己也沒忍住,有點微微的破防,“讓我先回去,後麵的事,看後麵會發生什麽,再來處理。”

周清辭擦擦眼淚,從景肆懷裏退出來。

“你回吧,我不回。”

景肆深深抽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鑽進她的鼻腔裏,渾身都涼。

“說好的七天旅行。”周清辭看著她,兩秒,轉過身去,“算了,不想說了。你回去吧,接下來的路程,該玩的我要玩,你要回你就回,景綺想跟著你走或者跟著我走,都可以。”

“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緩解到你的心情,我是說,可實行的辦法。”

“沒有,如果我們因為這件事分手,我想我會對你很失望。”周清辭咽了一口氣,“或者說,會討厭。”

“不要這麽說。”聽景肆的聲音,是要哭了,“不要討厭我。”

“不太現實。”周清辭抬起頭,認真說:“除非你的選項裏有我。”

周清辭在想,憑什麽,她可以無條件選擇景肆,景肆卻不能無條件選擇她。

甚至,她心裏在想,不要景肆無條件選擇她,去掉“無條件”那三個字,隻要景肆選擇她就好了。

可景肆卻總是給不出回答。

事已至此,再說什麽好像都是徒勞。

兩人站在陽台上,誰也沒說話,晨色由暗變明,但心情卻怎麽都明朗不起來了。

過了一會兒,周清辭沒了再聊的意願,折身離開,她沒待在屋子裏,而是去了隔壁。

早上八點,當景綺醒來,得知自己的假期可

能泡湯的時候,坐在**哇哇大哭。

一向乖巧的她,此刻也哭著鼻子指著景肆說:“媽媽!你怎麽騙我!”

景肆坐在床邊哄她:“對不起,這件事情太緊急,媽媽給你道歉,下次補給你好不好?”

“你總是說下次。”景綺哭得更厲害了,“可是你工作這麽忙,誰知道下次是多久。”

“下次,下次是冬天。”嘴巴咬出冬天兩個字的時候,景肆沒有力氣再說出接下來的話了,“好了,你要聽話。”

景綺見景肆情緒不對,立馬停止了哭泣,又反過來去安慰她:“媽媽,你別傷心,我錯了,我不玩了!”

景肆立馬去抱她,搖頭,“沒有,你已經很懂事了,是媽媽的問題。”

隔壁周清辭聞聲而來,站在門口,正好撞見景肆安慰景綺這一幕,又有點心酸。

她知道景肆也有難處。

但,真的隻想要一個答複,僅此而已。

可小朋友是無辜的,不能讓她無緣無故牽扯進來,兩個大人的情緒不應該也讓她來承受。

“綺綺。”周清辭問她:“願不願意和姐姐玩?媽媽她,讓她先回去處理工作。”

景肆抬眼,想從她的眼神裏看出她是什麽情緒,但周清辭完全沒有看她。

“對,你可以選擇和我一起回去,或者留在這裏和姐姐一起。”

“難道我們不能三個人一起嗎?”

景肆隻能生硬地說:“不能,媽媽要回去處理爺爺那邊的事情。”

景綺鬆開手,從景肆的懷裏出來,轉而又鑽進被窩裏,把自己裹起來。

聲音悶悶的:“那我也不玩了,我要回家。”

站在門口的周清辭沒再說什麽,眼裏的失落一閃而過,折身出了房間,又回到了隔壁。

沒人如願以償。

大人小孩兒都是。

景肆本來就沒睡好,現在簡直頭疼,她覺得自己誰都哄不好,誰都哄不來。

隔壁房間。

景肆站在門口輕輕敲了敲門,周清辭沒應她。

還是推開了門,屋子裏的窗簾拉上了,光線有點暗。

周清辭坐在**,低頭看著手機,黑發散落在肩膀,

垂落的發遮擋了她的表情。

景肆走到她身旁,過了一會兒,才說:“你現在好點沒有。”

周清辭沒說話。

“我們好好說一說這件事。”景肆坐在床邊,一隻手貼著周清辭的腳踝,周清辭想縮,但景肆又緊緊握住了,她便沒再掙脫。

“我現在不知道他要和我談什麽事情,所以我得先回去,我回去不是因為我要拋下你,單純隻是因為,我得回去。”景肆一瞬不瞬看著周清辭,聲音變得很輕,是解釋的語氣:“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在意你,沒有。你是不是覺得我哪天就要放棄你?更沒有。我是想走到最後的。”

話音落下,周清辭搖搖頭,小聲說:“可是你做不出任何承諾。”

“我知道,承諾對你很重要。”景肆頓了頓,又說:“愛情需要承諾,很多氛圍很多場合也需要承諾,我也可以做出很多你想要的承諾,但是,我不想騙你。”

景肆始終覺得,話說出口是要負責的。

“我可以給你保證的,就是我不會和任何人結婚,我不會愛上別人,我隻愛你。”

至於其他的,景肆真的保證不了。

周清辭最終還是把自己的腳收了回來,放進了被子裏。

“那你回去吧,我等你處理這件事情。”

心裏還是抱有一絲期望的,她想知道景肆最後會怎麽處理那些事情。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不要。”

景肆看著她,良久沒說話。

最終還是從喉嚨裏壓出一個“好”。

她看著周清辭,看著她泛紅的鼻尖,是剛剛哭過的痕跡。

於心不忍,主動靠近。

周清辭稍稍往後偏了偏,但景肆一隻手還是捏住了她的下巴。

她知道周清辭會再次拒絕她的靠近,於是往前靠了一點,在周清辭快要後退之前,再近一點,在她的唇角輕輕啄了一下。

很快,很輕,一瞬而過。

緊接著,景肆不再猶豫,站起身來,退出了房間。

清晨九點,景肆收拾好行李出發,景綺跟著景肆走。

臨走前,景綺不安地問了句:“姐姐呢?”

她不走。”

為了防止景綺再問下去,景肆語氣變得冰冷了些,發動引擎,很快將車子開了出去。

雪沒下了,但依舊是在雪地裏開,為了不打滑,隻能開得很慢。

景肆有些心不在焉的,之所以趕得這麽緊急,毫無商量,還是因為那條短信。

【立刻,馬上回來。明日晚飯之前我要看到你出現在我麵前,一家人等你。】

口吻不像是爺爺發的,一定是別人代他發的。

景肆都能想象,在發這條之前,爺爺是什麽表情。

“媽媽。”

“嗯?”

“你怎麽了?”

“沒什麽。”

“喔。”

景綺在座位上挪了挪,不安地又來了一句:“你的電話響了很久了。”

景肆這才回過神來,好像是響了很久了。

來電通話。

爺爺的。

不想接,景肆知道他要說什麽。

“幫媽媽掛斷。”

“好。”

嘟的一聲,景綺幫她摁了,小家夥心思靈敏,還幫景肆調了靜音。

“我猜是因為小周姐姐。”

“什麽?”景肆始終有點漫不經心的,她沒辦法把注意力放在景綺身上。

“你和她鬧崩了!”小孩最不會隱藏自己的心思,有話直說了:“我們走的時候,你都不叫上姐姐,你把她拋棄了!”

拋棄,這兩個字明顯觸碰到景肆的痛處,連小孩兒都覺得這是拋棄,那周清辭會怎麽認為?

這次是真的傷了周清辭的心了。

“你覺得媽媽是不是做得不對?”

景綺腦筋一轉,並沒有直麵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我和我的好朋友王筱茗一起玩的時候,她什麽都願意陪著我,我說去哪裏她就去哪裏,永遠在我身邊,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永遠都不會留她一個人。我覺得小周姐姐對媽媽也是這樣,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媽媽會留她一個人在那裏!”

聽得景肆胸口一滯。

好像真的是這樣,向來都是,她說去哪裏,周清辭就陪她去哪裏。

大到出來旅遊,小到跑便利店買個水,周

清辭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不”。

可今天,她卻把周清辭一個人扔在這裏,屬實有點過於薄涼了。

“而且,媽媽,你去參加葬禮那天,也是姐姐在陪我,她把我照顧得好好。你回來之後,你說要出來旅遊,姐姐也二話不說就陪我們一起了,現在你這樣。”

景綺說話時,嘟了嘟嘴,接著又聳了聳鼻尖,奶聲奶氣地說:“你現在這樣扔下她,我擔心,媽媽,我不喜歡你這樣子。”

景肆沒說話,自始至終開著車。

景綺見她不說話,偷偷看了她一眼。不看還好,一看,一瞬間有被驚嚇到。

沒想到景肆竟然在哭,是那種眼淚從眼眶裏直直落下,沒有抽噎,沒有聲音,好像是一種條件性的反應,她甚至能做到一邊哭一邊開車。

這也是景綺第一次見景肆哭,小朋友是完完全全被震嚇到了,非常慌張。

“我錯了!”景綺一秒滑跪,她以為是她說話讓景肆傷心了,立馬道歉:“我不該這麽說你!我沒有不喜歡媽媽!我這麽說隻是想讓你多關注關注小周姐姐。”

“沒有,我沒有在生你的氣。”景肆這才抬起手揩了揩眼淚,聲音很是生澀:“媽媽沒怪你,你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