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善後

這一夜狂風暴雨,回到家後,一切如常,項誠關上窗門,整夜都沒有出去,陪著遲小多。

遲小多整個人放鬆下來,躺在**,感覺就像一場夢,昨夜的緊張加上今天隻睡了幾個小時後的疲倦,令他很快就睡著了,一睜眼就是陽光明媚的早上。

客廳裏,項誠圍著圍裙,打著赤膊在做早飯。

“……昨夜廣州地區遭遇了四十年來規模最大的雷雨……”

“氣象學家在海珠區觀測到難得一見的氣候現象……”

遲小多打著嗬欠,穿著睡衣出來,站在電視機前麵看節目,注意到茶幾上有一個滿是煙頭的煙灰缸。

“渦狀降雨雲團因為氣壓抽空,現出一個洞。”專家朝主持人說,“我們可以看到,場麵是非常的漂亮,閃電都在這裏聚集了,就像一個放射性的蛛網。”

遲小多麵無表情地心想這善後工作做得真是到位啊,還帶上新聞的。

遲小多刷了下微博,上麵許多討論昨天晚上珠江大橋驚濤駭浪,全城暴雨猶如末日的話題,還有人說昨晚一定有哪位修仙高人在渡雷劫什麽的。

“醒了?”項誠在廚房裏問。

“嗯。”遲小多又打了個嗬欠,想起上班的事,哎的一聲,說,“糟了!要遲到了!”

項誠答道:“你單位打過電話來了,我給你請了假。”

還好還好,遲小多坐下吃飯,項誠做了兩碗瘦肉粥,粥底是手動在火上熬的,配上炒得金黃鮮嫩的蛋,還有鹵蝦和清蒸嫩豆腐,蘸著醬油吃。

項誠還準備了一碟芝麻和泰國米,放在餐桌前,思歸飛來了,停在飯桌上,和他倆一起吃。

遲小多心裏左思右想,昨天的事他還記得一清二楚,什麽時候給自己抹去記憶?項誠會帶他去聞鼻煙壺嗎?

“心情不好嗎?”項誠問。

“沒有。”遲小多笑笑,答道,勺子在粥裏攪了攪。

項誠沒說話,兩人靜靜地吃早飯,項誠又說:“辛苦了,今天出去逛逛?”

“我突然想回家一趟。”遲小多說,“去那個海蝕洞裏。”

“組織已經派人去了。”項誠說,“今早給我打的電話。”

遲小多說:“不知道鴟吻的骨頭還在不在裏麵。”

“通常妖怪死後,是不會留下什麽特別的痕跡的。”項誠說,“它們會焚燒自己,何況鴟吻死後成魔,上了岸,所以海蝕洞裏應該沒有特別的東西。”

遲小多想起楊星傑,還有點難過,歎了口氣,說:“如果那天我堅持的話,可能一切都不一樣了吧。”

項誠搖搖頭,說:“就算你帶著人去給它治病,鴟吻也不可能被治好,頂多就又出個新聞,找到什麽被海水汙染影響,變異的怪物,最後由組織出手抹平它。”

“組織會殺它嗎?”遲小多又問。

項誠點點頭,看著遲小多的雙眼,說:“小多,聽我說。”

遲小多:“?”

遲小多想到鴟吻,那個孩提時,將他視為朋友的,心裏溫柔的怪物,隻覺得自己的錯也許這一生也難以洗清。

“人和妖怪,是不能在一起的。”項誠說,“我們和他們,唯一能共同努力的目標是,各活各的,互不影響。這不是你的錯,我也希望有一天,沒有妖來害人,否則如果長期和妖相處,你的身體會受到妖氣的侵蝕,會很快地老化,或者出現別的問題。還沒有入魔之前的鴟吻也知道這點。”

“嗯。”遲小多答道。

項誠一手隔著飯桌伸過來,說:“想點開心的,忘了它吧。”

遲小多勉強笑了笑,說:“什麽時候讓我失憶?”

項誠:“……”

遲小多說:“沒關係,讓我聞一聞鼻煙壺,我也不記得鴟吻的事了,人生就是這樣,認真就輸了,對不對?”

項誠說:“我不想你忘記這些。”

遲小多:“……”

“我會向組織反映。”項誠說,“爭取不這樣做。”

遲小多:“可……可以嗎?”

項誠答道:“我盡力,對了,告訴你個高興的事情,有人想見你,吃過飯,陪我去看看朋友可以嗎?”

“誰?”

“先保密。”

遲小多嗯了聲,春夏交際,陽光燦爛,項誠懶洋洋地蹬著自行車帶遲小多,經過珠江大橋,江麵風平浪靜,光線閃爍,入夏的第一場暴雨,行道上一排一排的香樟樹呈現出茂密的青綠色。

遲小多說:“得買個車,你去把駕照考了吧。”

“等我錢解凍。”項誠說,“快了,下個月,自己開車帶你去玩。”

遲小多在等領證,領到證,掛在王仁的工作室裏,就可以帶著錢去到處玩了。

“我送你個車。”遲小多稍微抬頭,貼著項誠的臉,問,“你可以帶我去玩嗎?”

“你不上班了?”項誠有點意外,問,“這麽好的工作。”

“我早就不想上班了。”遲小多說,“人生兩點一線,回家單位回家單位,簡直不知道在做什麽啊。”

“那你想做什麽?”項誠問。

遲小多沒回答,心想當然是賴上你,跟著你過日子啦,當然這話可不能說,想了半天,隻好答道:“我想陪你一起收妖,可以嗎?”

項誠:“……”

遲小多心裏給了自己一拳,快要哭出來了。心裏怒吼道遲小多你腦子進水了啊,男神去收妖你要去幹嘛!能幹嘛啊!給他拎包嗎?你跟在後麵隻會給他添亂好嗎?!這模樣,隻能送上門去給妖怪當人質吧,哎——

“我開個玩笑的。”遲小多說,“你要收我當徒弟嗎?”

項誠騎著自行車,沒有看遲小多,側頭看著江麵。

“我和他們不一樣,不能收徒弟。”項誠說,“我家是子承父業,行當不外傳。”

果然上帝為你關上一座門,還會用門來夾你的腦子,遲小多不死心地說:“那我跟著你,有危險的話,你就把我放在家裏,我保證……不亂跑,也不給你添亂,可以嗎?如果沒有危險……我就站在旁邊看看,給你拎包,拿毛巾什麽的,還可以給你買礦泉水。”

“我我我……我不拍照也不錄像,還可以鼓掌,給你加油。”遲小多說。

自行車拐了彎,停在路邊,項誠說:“等我一會,下車。”

遲小多:“???”

項誠走到江邊,點了根煙,看著滾滾而去的江水,遲小多就站在他的身後。

遲小多塞了耳機,開了首歌聽——陶喆的《愛很簡單》。

“忘了是怎麽開始,也許就是對你,有一種感覺——”

約莫五分鍾之後,項誠朝遲小多走過來,把他一邊的耳機摘了下來,在他耳邊說:

“可以。”

遲小多:“………”

項誠跨上自行車。

“i——love——you——”

星辰爆發,天塌地陷,遲小多還呆呆地站著。

“我說,可以。”項誠朝遲小多說,並拍拍車前杠,說,“坐上來……哎?怎麽回事?我說錯什麽了嗎?”

項誠騎在車座上,遲小多抱著項誠的腰,滿臉通紅,把臉埋在他的胸膛上。

“說你也愛我,oh——”

江風吹來,沿道花圃千萬花開,嘩啦一聲被吹離枝頭——

——粉的,嫩黃的,白的,就像遲小多心裏驚天動地拉開的禮炮,轟一聲飛得鋪天蓋地。

“聽的什麽?”項誠繼續騎車,遲小多分了他一隻耳機,兩人在音樂裏,騎車路過沿途的奶茶店,冰淇淋店,雜貨店,文具店。這條路上陽光明媚,就像每一個廣州人從小到大上學、放學都會經過的,古老而青蔥的長街。

光影在頭頂飄忽變幻:夏天來了。

香樟樹的影子落在醫院三樓的窗台上,遲小多和項誠提著兩個果籃進去。

“你們來了!”鄺德勝被繃帶包著頭,露出眼睛。

“哎?!”遲小多驚訝地發現,楊星傑就在隔壁的病**!

楊星傑看了遲小多一眼,笑著說:“小多?我記得你!”

“你你你……”

在病房裏陪楊星傑的人還有一個警察,警察說:“你們認識?阿傑,你朋友?”

“是的是的。”遲小多怔怔站著,問:“這是……怎麽回事?”

項誠做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他聽人說。

“星傑那天巡邏,經過工地,暴雨下塔吊倒了,他去拉警報。”警察說,“工地房子塌了,差點把他埋在裏麵。”

遲小多:“…………”

楊星傑不是在閃電裏死了嗎?!遲小多看著他,楊星傑又說:“我沒什麽事,你怎麽來了?王仁說的?”

“我們順便過來看老鄺。”項誠答道。

鄺德勝的老婆坐在床邊,重重地哼了一聲,朝項誠翻白眼。

“對不起。”項誠說。

“組織派給我的任務,你道什麽歉。”鄺德勝說,“別說傻話。”

遲小多又問鄺德勝,說:“老板,你怎麽回事?”

“騎電動車摔了!”鄺德勝說,“小腦不協調,沒事沒事!”

項誠和鄺德勝說話,遲小多坐到病床前,詫異地端詳楊星傑,楊星傑莫名其妙地問:“怎麽了?我臉上有東西嗎?”

遲小多忙擺手道:“你還記得我嗎?”

“記不清了。”楊星傑說,“隻記得你的名字叫遲小多,咱們在廣酒喝過茶?”

“對。”遲小多笑著說。

楊星傑有點茫然,又望向他的同事,遲小多試探著說:“王仁上次給我說。”

“哦對!”楊星傑說,“王總是我朋友,以前自駕遊認識的。”

遲小多點點頭,警察同事又說:“別說太多話,他腦震**了。”

遲小多忙道好的好的,外頭敲門,是齊尉來了,齊尉又與遲小多打招呼,遲小多便安慰幾句,讓楊星傑好好養病,顯然楊星傑已經把大部分事情給忘了。

“小多。”齊尉朝遲小多招手,遲小多便出去,站在醫院走廊裏,不多時項誠也出來了。

“這是怎麽回事?”

三人神神秘秘,在走廊上聊天。

齊尉說:“那警察是個普通人,一次巡邏的時候,無意中碰到了鴟吻,被卷回去當了魔魂的替身,現在魔魂消散,他就恢複自己了。”

“他的身體好了?”遲小多說。

“聞了離魂花粉。”齊尉解釋道,“組織把他帶回去,做了簡單處理才交給醫院,和鄺兄一起送過來的,領導都打點好了,他應該記不得和你相處的事。”

遲小多鬆了口氣,說:“謝天謝地,還活著就行。”

項誠說:“你剛從玉蘭巷裏過來?”

“唔——”齊尉看了眼病房裏,沒有正麵回答項誠,朝遲小多說:“倒是鄺兄,那天他是來蹲點保護你的,多陪陪他。”

遲小多啊的一聲,項誠眉頭深鎖,似乎有點生氣齊尉說了出來。

“我要怎麽做?”遲小多說,“他傷得重嗎?”

“沒大事。”齊尉說,“就是暴雨裏受到攻擊,摔了,你給他道個謝就行。”

“好的。”遲小多說,“我馬上去。”

遲小多進去了,齊尉替他們關上了門。

項誠與齊尉對站著,項誠不悅道:“你這麽說,他會內疚很久。”

“不會的。”齊尉說,繼而掏出一個鼻煙壺,拈著它,在項誠麵前定住。

項誠沉默了,不接。

齊尉說:“盧主任交代我,一定要把這個交給你,我知道你也很為難。”

“我去驅委一趟。”項誠疲憊地出了口氣。

“不行。”齊尉說,“我過來之前他們在開會,像遲小多這種情況,不滿足條件,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你去了,和領導吵起來,有什麽意思呢?除非你不做這行了,就算你這麽說,組織也不會讓你倆記得以前的事。”

遲小多坐在病床前,愧疚地朝鄺德勝說:“對不起……”

“沒有關係——”鄺德勝說,“這個和你一分錢關係都沒有,你自責什麽呢?”

說著鄺德勝哈哈地笑了起來,老板娘一臉無奈,而後說:“不怪你,你也是受害者。”

那怪誰呢?大家就像經曆了一場莫名其妙的群毆,警察來了,混混們一哄而散。被毆的人踉蹌站起來,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連個出氣的對象都找不到。

鄺德勝說:“有空多來我店裏吃飯!”

“一定。”遲小多說,“每次來都點最貴的好了。”

老板娘在削蘋果,沒好氣地瞪了鄺德勝一眼,外頭齊尉來敲門,朝遲小多打了聲招呼,走了。

“你該謝謝項誠才對。”鄺德勝朝遲小多說,“他出力最多,也最危險。”

“嗯。”遲小多心想,項誠確實是出生入死的,不禁對他生出崇拜之情。

“遲小多,你跟我來。”老板娘給鄺德勝削完了蘋果,塞到他的嘴裏,出了病房,站在走廊裏。

遲小多惴惴不安,覺得老板娘一定要教訓他,然而站在走廊裏,他看見項誠獨自趴在醫院三樓的欄杆前,看著外麵的景色。

老板娘說:“老鄺受傷,不是你害的。”

“嗯。”遲小多鼻子酸酸的。

老板娘又說:“我也不想他做這行,但是沒辦法,這件事裏,你也出了力,不是你幫忙,不可能這麽順利解決,大家都可能會有生命危險,你不要放在心上,好嗎?”

遲小多笑了笑,老板娘看了項誠一眼,搖搖頭,說:“我是想著,能讓大家都平平安安的,過日子,平淡就是最好的事。”

遲小多笑著說:“是的。”

老板娘笑了笑,回了病房。

項誠在臨街的過道裏站了一會,轉身過來,遲小多知道要走了,便進去和鄺德勝、楊星傑拜拜。

“我真的覺得楊星傑能活著,實在是太好了。”遲小多由衷地說。

“你們倆怎麽認識的?”項誠問。

“相親。”遲小多說。

“相親?!”項誠愕然道。

遲小多瞬間改口道:“我閨蜜,就是齊齊的妹妹,有一次相親,就認識他了。”

項誠點點頭,說:“他估計都忘了。”

“應該吧。”遲小多說,“能好好生活就好了,我倒是不奢望。”

遲小多今天心情非常好,因為項誠答應讓他跟著了,項誠問:“去哪裏玩?今天帶你去玩。”

“先去單位。”遲小多說,“改天再玩。”

項誠說:“改天再去單位,我已經給你請過假了。去玩吧,我還沒怎麽逛過廣州呢。”

遲小多說:“我先回去辦辭職,太好啦不用幹活啦,可以過新生活了!”

項誠:“……”

“明天再辭。”項誠說,“你聽我的,認真考慮。”

“早就考慮好了。”遲小多說:“不是因為這個,我隻要把證考過,也不想再去設計院上班,可以在家裏接點外包的活兒,不影響。隻是不想再枯燥地每天坐班啦。”

項誠隻得轉了個方向,帶遲小多去辭職,遲小多走路帶風,衝到老大麵前。

“啊?!”老大說。

“我不做這行啦。”遲小多說,“我要去追求我的新生活、新理想了!”

老大:“我知道你拿到證肯定要跳槽,這樣吧,你說,你想要什麽條件?我去給你找院長爭取。”

遲小多堅持道:“不,我不跳槽,就是暫時不上班,想在家休息,太累了。”

於是遲小多和組長陷入了跳槽——加薪——跳槽——減工作量的拉鋸戰裏,最後老大連不用每天打卡、愛來不來的話都說出來了,遲小多無可奈何,隻得使出必殺,躺下就開始肚皮朝天地滾地板。

如此足足一小時,遲小多終於成功地說服了老大,讓他相信自己真的是不想幹了。老大見無論如何都挽留不住遲小多,隻得作罷。

“這樣,我和院長先商量一下。”老大說,“你身體好點了嗎?”

遲小多點點頭,老大又說:“明天還是來上班,辭職也要交接,到時候院長和你談談,就算不做想休息,大家也是朋友不是?”

遲小多如釋重負,辭職跳槽,設計院裏人來人往,也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了,設計師工作量大,留不住人,但凡考過結構、建築、給排水等證書的同事,不是跳槽就是自己開工作室,或者掛證靠家裏人脈做生意,一個跑得比一個快。

今年廣州過的人不多,而遲小多是參加考試的人裏最年輕的一個,就算設計院留人,他也不想留,不說項誠,遲小多自己也已經答應跟著王仁吃香的喝辣的了。

遲小多回到辦公室收拾東西,同事們對他的態度瞬間就不一樣了,開始打聽他的下家,遲小多隻是說想休息。財務捏著蘭花指飄過來,說:“哎呀,聽說你和一個北方人同居,是嗎?”

“對啊,重慶的。”遲小多也不瞞著他,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笑著說,反正很多同事都知道自己是gay。

“北方人不能嫁啊,遲妹妹!”財務凝重地說,“南方嫁南方,北方嫁北方,意識形態是一道鴻溝!你要慎重!”

“還好啦。”遲小多說,“我身邊的朋友很多都南北配對的,北方人誠實,吼道啊。”

旁邊一個重慶妹子終於聽不下去了,怒吼道:“說了多少次重慶不是北方的好嗎!我fu了你們廣東人,這是要逼死強迫症啊!”

遲小多馬上改口說:“對對,四川不是北方的。”

重慶妹子說:“重慶也不是四川的!重慶就是重慶!而且我們大重慶的男人都是二十四孝好老公好嗎?出得廳堂入得廚房,進可群架稱王退可拎包陪逛,回家都聽老婆的話,上哪裏找這麽好的去啊!我自己想找都沒有呢!”

“真的嗎?”遲小多一副撿到寶的表情,心想項誠好像真的是這樣。

“當然。”重慶妹子說,“你不要給我吧,有感覺就行,我要求不多的。”

遲小多:“對嘛對嘛,隻要有感覺,其實沒什麽要求。”

遲小多情真意切地和同事們拜拜,當然也沒有真的拜拜,抱著個紙箱,樂得就像隻脫了項圈的哈士奇,準備去打開新世界的大門了。

等電梯的時候,遲小多已經開始盤算自己辭職以後每天要做點啥,弱雞一般的行動力,被劫持當人質是他心中的痛,而為了不以後拖項誠的後腿,起碼能力要來一點吧。

“喂。”遲小多給閨蜜打了個電話,說,“我辭職啦。”

“恭喜。”閨蜜大中午才睡醒,打著嗬欠說,“你果然辭職了,接下來做什麽去。”

“咱們去學跆拳道吧。”遲小多說,“我突然想學打架了。”

“老娘女漢子一個,都能扛著桶裝水健步如飛上六樓了!”閨蜜在那邊咆哮道,“再學跆拳道?你還讓不讓我找對象了!”

遲小多忙道:“學跆拳道可以找對象啊,說不定看上哪個師兄師弟小鮮肉什麽的,再扭來扭去,通過身體接觸,可以有種夢幻一般的……”

閨蜜被擊中了軟肋,想了想說:“這個倒是可以考慮。”

遲小多又說:“還可以防狼,又鍛煉身材,多好啊。你順便幫我報個名吧,錢明天給你。”

閨蜜說:“跆拳道太野蠻了,柔道吧,學柔道的帥哥腰力都好。”

遲小多答道:“隨便吧,能打架就行,一言為定,你可別放我鴿子啊。”

“知道了——”閨蜜乏味地說。

遲小多掛了電話,項誠等了兩個小時,在看樓下一家餐廳的招聘。

“你可以當廚師的嘛。”遲小多說,“為什麽不去?”

項誠答道:“做給不認識的人吃,沒有手感。隻有做飯給重要的人吃,才能發揮出食材本身最好的味道。事情辦完了?”

遲小多開心得找不著北了,答道:“都辦完了,可以玩了,走吧。”

這天下午,兩人去吃了趟小吃街,又去看了場電影,在遲小多的記憶裏,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快樂過了,仿佛回到了童年,所有的色彩都是簡單而明快的,生活無憂無慮。

“你們那裏的男人都是這樣嗎?”等電影開場的時候,遲小多問項誠。

“我不知道。”項誠說,“我爸是這樣,都聽我媽的。”

遲小多和項誠的手在爆米花桶裏碰來碰去,項誠戴著個3d眼鏡,渾身不自在。

“這爆米花太好吃了,不過貴。”項誠說,“我們家鄉那裏一塊錢一大包。”

電影開場,項誠瞬間被嚇得跳了起來。

周圍的人哄笑,遲小多忙拉著項誠坐下,項誠低聲道:“怎麽會這樣?”

“噓。”遲小多說:“以前你沒看過3d嗎?”

“沒有。”項誠一臉驚訝的表情,電影的光照在他的臉上,說,“太神奇了。”

遲小多小聲說:“科技是很有趣的,先看。”

那是一部太空科幻片,項誠簡直無法理解這些內容,從頭茫然到尾,遲小多時不時給他小聲解釋,生怕吵到周圍的人,都貼著他的耳朵說,項誠側過頭來,耳朵貼著遲小多的嘴唇,不時點頭。

電影散場,出來以後,項誠的左耳朵連著左邊脖子,一路紅到肩膀。

“晚上買菜給你做好吃的。”項誠說。

兩人買了菜,回家做飯,遲小多趴在沙發上,挨個通知他的朋友們自己辭職的事,項誠還在問電影裏的事,感歎一番自己見識太少,還喝了點啤酒。

遲小多洗澡的時候,項誠坐在沙發上,拿著一個玻璃鼻煙壺,翻來覆去地看。

閨蜜找好學柔道的地方了,遲小多打著電話出來,項誠馬上把鼻煙壺收了起來。遲小多在客廳裏轉了一圈,無目的地飄到**。

半小時後,項誠敲了敲主臥室的門,問:“小多?”

遲小多有點困了,正在翻微信群,剛剛他在群裏通知了自己辭職的事。

“你去洗澡嗎?”遲小多坐在**,蓋著被子,問。

“這就去。”項誠問,“困了?”

“嗯,有一點。”遲小多想說的其實是你陪我睡嗎?不過他沒敢問出口。

“困了就睡吧。”項誠給他拉好被子。

“怎麽了?”遲小多問,“你回家就有點怪怪的,心情不好嗎?”

項誠說:“沒有,我還在想電影的事。”

遲小多笑著說:“改天我買點藍光碟,找我以前喜歡的電影,一起都補回來。”

“行。”項誠答道。

遲小多讀書的時候經常自己一個人看電影,在空曠的電影院裏,一邊看一邊吃爆米花,心裏總是想,如果有個男朋友陪著看多好啊。

“晚安。”

“晚安。”

項誠關上了燈,一室黑暗。

遲小多聽到項誠洗澡的聲音,雖然有點困,卻忍不住又刷了會微博,反正辭職,明天去交接,不用接工程,可以盡情地放縱自己的拖延症了。

遲小多越刷越久,直到外麵,項誠的腳步聲停在主臥門口。

項誠開了門,走進來。

遲小多:“?”

“怎麽?”

“沒睡?”項誠的眼睛還未能適應黑暗。

遲小多順手開燈,看見項誠上身穿著運動衣,□隻有一條**,兩手揣在衣兜裏。

遲小多:“……”

“兜裏裝的什麽?”遲小多問。

“手。”項誠答道。

遲小多拉他的手臂,項誠把手拿出來讓他看,遲小多又把他的衣兜翻了出來,裏麵什麽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