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追逐

項誠打開衣櫃,從門後偷偷看了一眼遲小多的背影。

“別這樣。”項誠眉頭深鎖,說,“一定回來,我爸媽遺像還在這裏呢不是。”

遲小多笑了起來,要分開一個月,卻覺得很鬱悶,項誠又說:“幫我買張火車票,要個硬座的就行,點三千現金給我,別的你不用管了。”

遲小多找出項誠的身份證,說:“準備兩萬吧,三千怎麽夠,坐飛機,飛機快點。”

“沒坐過,不會。”項誠堅持說,“下次,第一次坐飛機留著,以後你帶我坐,時間不著急,沒必要浪費,硬座就行。錢別拿多了,齊尉包吃住。”

遲小多一想也是,幫齊尉去辦事的,高帥富肯定會安排。

這天晚上遲小多整個人都蔫了,側躺在沙發上,項誠看看遲小多,遲小多耳朵裏塞著耳機,手裏拿著項誠的手機劃來劃去。

“在做什麽?”項誠說。

遲小多出神地看著屏幕,項誠摘下他的耳機,問:“在做什麽?”

“給你下首歌。”遲小多答道,“讓你火車上聽。”

“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項誠無奈了,說。

“算啦。”遲小多鬱悶地說,“你都不帶我——”

項誠被遲小多搞得沒辦法,遲小多知道項誠肯定不想帶自己去,說不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事。

“一起去吧。”項誠說,“明天出發,你去收拾東西,免得你餓死。”

“票都買好啦——”遲小多慢悠悠地說,“不去啦。”

項誠一手放在遲小多的額頭上,使勁摸摸他的頭,似乎下定決心,說:“再買張站票,到時候我去車廂連接處抽煙,你坐我的位置。”

“不。”遲小多翻過身,舉著手機,聽歌。

“這有什麽好生氣的。”項誠說,“饒了我吧,我放心不下你在家,沒人照顧。”

遲小多心想等你回來就看到曬幹的翻車鹹魚躺在地板上了,嘴上說:“那我過段時間,過去找你玩可以嗎?”

項誠說:“當然。”

“會打擾你複習嗎?”遲小多一個打挺坐起來,說,“你到底要考什麽證啊?”

“導遊證。”項誠搜腸刮肚地尋找撒謊的辦法,不敢看遲小多,答道,“國導,以前和齊尉當過導遊,他讓我去把證考了,以後帶你玩,進景點不花錢。”

遲小多想了想,說:“你學曆帶了嗎?我好像沒看你收拾文憑啊。”

“中專就行。”項誠答道,“已經辦好了,花錢托人辦的。”

遲小多:“在哪找的?”

項誠:“樓下公交車站牌寫的,辦證,中專四百,大專一千,本科兩千,碩士四千,博士八千,說網上能查到,查不到退錢,想當博士嗎?我請客。”

遲小多:“………”

對話的重點已經大幅度偏移,遲小多想到幾千塊錢就能辦個文憑,登時被拽進了更加悲傷的深淵。

“哦。”遲小多悲哀地說,“一定要在北京考嗎?”

隔行如隔山,遲小多對這個完全不了解,項誠的謊越編漏洞越多,隻得硬著頭皮繼續編下去。

“嗯。”項誠說,“你如果一起去,我就順便在北京培訓,玩到年底再回來怎麽樣?”

遲小多微微有點動心,嘴上卻說:“你先去吧,不要影響你學習啦。”

項誠說:“沒關係,我去給你收拾東西。”

遲小多坐起來,說:“我過段時間再去找你。”

項誠想了想,說:“來,小多,我問你句話。”

遲小多說:“別打擾我……我想靜靜,也別問我靜靜是誰。”

項誠:“……”

項誠隻好坐在遲小多的旁邊,片刻後搖搖頭,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笑啥?”

項誠的臉上有點紅,他笑起來非常英俊,有種讓人跟著他一起笑,看到他的笑容就覺得很親切很幸福的魅力。遲小多記得和別人在一起的時候,項誠似乎從來沒有笑過,隻有在家裏才會笑。

“沒什麽。”項誠看著遲小多,大手伸過來,握著遲小多的胳膊,捏了捏。

兩人都穿著幹淨的白t裇,遲小多特地買了情侶的,夏天的氣息讓人肌膚灼熱,心裏也灼熱,一控製不住衝動,就想朝項誠懷裏鑽。

他喜歡我——遲小多的心狂跳起來,幾乎是從直覺裏,讀到了這個信號。

他紅著臉起身,一言不發,進去房間裏開空調,項誠在客廳笑道:“進去想靜靜嗎?”

遲小多關上門,閉著眼,感覺快要窒息了。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嗎?會不會純粹是自己想得太多?

五分鍾後,敲門聲響。

“空調打不開。”項誠拿著個枕頭,在左右手間拋來拋去,說,“可以進來睡嗎?”

項誠的房間一直沒開過冷氣,前些日子兩人一起把過濾網拆了洗幹淨,遲小多忘了給項誠檢查他的空調能不能開。

遲小多朝旁邊挪了挪,項誠便躺上床,睡了。

清晨八點,遲小多整個人纏在項誠身上,項誠猛地一下彈了起來,手忙腳亂地出去。

“中午十二點的火車!”遲小多從熟睡中被嚇醒了,聽到洗手間的水聲,感覺大腿上有點粘粘的,登時明白了。

“我以為睡過頭了。”項誠洗著**說。

遲小多笑也不是,臉紅也不是,抱著被子,頭發亂糟糟地坐了十分鍾,直到外麵水聲停,又聽見項誠在忙。

“我得出去一趟。”遲小多說。

“吃了早飯再去。”項誠說,“一起出門,去哪?”

遲小多背了個雙肩包,換上鞋子,在門口喊道:“來不及了,我約了王仁!”

項誠說:“等等!”

遲小多跑得飛快,一會就沒影兒了,項誠站在廚房門口,歎了口氣。

夏天的早上氣溫剛好,遲小多的白t裇上帶著年輕的味道,坐地鐵,從地鐵站出來,王仁的車按了兩下喇叭,遲小多上車。

“都帶來了?”王仁問。

遲小多早就複印好了,把證件交給王仁,王仁帶他到設計院去簽合同。

“我的保安呢?”王仁說,“叫保安來上班,別厚此薄彼的好吧,翻車魚。”

“簽好了。”遲小多唰唰簽文件,複印銀行卡、身份證、注冊證,看了眼時鍾,說,“待會我還得去送項誠,他去北京考證。”

“考什麽證?”王仁愕然道,“這年頭一注都可以隨便考了嗎?”

遲小多:“考導遊證。”

“導遊證不是9月份報名12月考嗎?”

遲小多:“……”

“你要的複習資料。”王仁說,“給你借來了,喏。”

王仁找人借了幾本國導的複習資料,上麵全是筆記,遲小多說:“快,送我去火車站,12點他就走啦。”

項誠一邊肩膀上挎著遲小多給他買的旅行袋,提著個塑料袋,裏麵裝了點水果,出門坐地鐵,到了以後打開錢包拿身份證,排隊換票,在機器前站了一會,側頭研究了會。

“把身份證放上去。”身後有人善意地提醒道。

“謝謝。”項誠說,“第一次用。”

機器打出一張從廣州到北京的軟臥,七百多。

項誠看了會,收起票進站。

春天裏,他背著個編織袋,一身破破爛爛,一臉迷茫地從這裏出站,夏天他穿著幹淨的白t裇,在候車室刷著手機,像模像樣地看微博,遲小多還給他注冊了個微信。項誠按著通話鍵,說:“小多,小多,我上車了。”

接著他把手機湊到耳畔,確認發出去了。

遲小多沒有回複,正堵在路上罵王仁,好不容易到了車站,遲小多說:“證書你幫我帶回家去,放茶幾下就行了,下午順便找個師傅,幫我把空調修了啊,愛你,888。”

王仁說:“喂!遲小多,你……”

後麵的車狂按喇叭,王仁隻得開走了。

項誠有生以來第一次坐軟臥,上車以後換了票,另外三個鋪都空著,項誠掏出書翻了翻,有點無聊,思歸飛過來,落在車窗外麵,敲了敲車窗,項誠便擺擺手,放下車窗,手掌抵著思歸,說:“動物不能進火車。”

思歸轉身飛走了。

項誠戴上耳機,遲小多還是沒有回複,項誠想起昨天遲小多給他下的歌,手機裏隻有一首——黑澀會的《123木頭人》。

鋼琴聲響起,廣州的天空風流雲散。

“猜不透是哪裏出了錯,戀愛的進度,有些落後。據線報說你也喜歡我,怎麽會,還無動於衷……”

遲小多戴著耳機,跑向車站。

“對啊,我覺得他也喜歡我……呼……呼……”遲小多和閨蜜打著電話,四處找入站口,說,“我按你教的全做了,到底有沒有用啊。”

“你自己說有用嗎?!”閨蜜說,“老娘……人家好歹也是愛情顧問好嗎?”

遲小多:“可是你自己也沒找到對象不是嗎?”

“那是我沒碰到喜歡的!”閨蜜怒吼道,“真要有符合條件的,老……人家還不手到擒來啊!我寧願等一輩子也不湊合!”

遲小多狂奔中答道:“好好好,可是王仁說,導遊證9月份報名12月考,這又是怎麽回事?他是不是在騙我啊……”

“哎呀,人家說不定是去北京陪哪個大老板了!”閨蜜說,“你柔道課還上不上了,遲小多!你這個重色輕友的,又要放老娘飛機!”

“回來再說!”遲小多掛了電話,氣喘籲籲地進站,抱著背包,衝下站台。

“我一直在等著,戀愛轟轟烈烈地發生,123,木頭人,再不行動就要被扣分。”

項誠靠在床頭,歌詞慢慢地朝上翻,遲小多隻給他下了這麽一首歌,這是讓他沿途無限循環的節奏。

項誠的聲音很小,隨著音樂,低低哼唱道:“我真的很想問,你是害羞還是太遲鈍……”

火車拉響汽笛,嗚——的一聲,轟隆巨響,緩慢開動。

腳步聲,喘氣聲。

“謝謝……”遲小多的聲音在門外道。

項誠一怔。

包廂門被拉開,遲小多氣喘籲籲地站在門口,項誠馬上起身。

“我給你送……送……資料。”遲小多說,“來晚了……開車了……我補了個票。”

項誠與遲小多麵對麵站著,遲小多笑了笑,說:“還好趕上了,哎,好累呀。隻好先坐到北京再坐回來了。”

項誠笑了起來,垂在衣兜旁的耳機裏,還在回**著歌聲。

火車在萬丈陽光中離開車站,迎著金輝烈日,閃閃發光,朝著未知的遠方前進。

——卷一?鴟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