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天境的修士雖然體內真氣循環,生生不息,不過人的精神也經不起長時間消耗,大約行了三百餘裏,沿途又殺死兩隻三爪神鷹,七隻龍冠巨蜥,四頭血目犀牛,還有十幾窩雙頭蝰蛇,蔣樂魚找了個矮丘讓大家休息。

大家放出飛劍,劍芒像流水一樣潑灑出去,將三米多高的蒿草割倒,開辟一塊出平整地麵,落下去歇息。

此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早晨,天上依然陰沉的厲害,一輪暗紅色的太陽從天邊升起,日輪有臉盆大小,發出來的光芒在周圍掛上一圈日暈,也是暗紅色的,仿佛是剛從血水裏撈出來的一樣,讓人看上一眼,心裏就擔上一重無形的重負壓抑非常。

“那太陽怎麽跟塊生肉似的!”朱誌勝驚訝地望著太陽,連手上葫蘆裏的水灑出來都沒注意到,“就像蘸著鮮血的活肉,一邊往上升一邊蠕動。”說到後來,他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噤。

“什麽血肉,那是眼睛!”他旁邊的彭文欽恢複了元氣,將仙石收進口袋裏站起來說,“我剛才入定,感應得清楚,那是魔王的眼睛,你看著蠕動實際上是在眨眼,而且不停滴往下滴灑血淚。”

其他人也都紛紛各抒己見,有的說是這樣,有的說是那樣。

“蔣師哥,你說說那東西到底是個什麽?”華南星開口問。

“我也不知道,不光我不知道,數千年來也沒人能夠說得清楚,隻知道跟當年天魔聖主發下的詛咒有關,大家盡量不要看,那東西能夠讓人產生幻覺,看得越仔細,時間越長,幻覺就越深。聽說這草原上還殘存一些北方魔教的餘孽,專門以拜這血日為修行功課,對著血日靜坐冥想,說是能夠入魔王境,那便是墮入魔道了,到最後思想為魔所暗製,不能自持。咱們玄門中人不要沾染。”他說完很有深意地看了彭文欽一眼。

彭文欽本來想要開口的,一肚子話都被他目光掃了回去。

蔣樂魚的話說得大家都覺得脖頸後邊發涼,總覺得那東西邪氣的厲害,而且就選在自己頭頂上,讓人心底發毛,都不敢再看那血日,各自吃藥喝水,彌補損耗的真氣。

羅啟強看著東方的星相,若有所思。

葉劍靈問他:“你會遁地術不?”

羅啟強一怔,搖了搖頭。

葉劍靈又問他:“遁泥術呢?”

羅啟強不知他為什麽這麽問,猛然間頭頂上閃過一道炸雷,緊跟著霹靂啪啦的雨點開始落下。

下雨了!大家紛紛從地上站起來,將真氣布滿身體表麵,使雨水不能淋身,這時候就看出大家功力深淺來了,雖然同是練氣三層的境界,但有的人護體真氣超過一尺厚,跟堵氣牆一樣,有的人卻隻有兩三寸,薄薄的一層。

華南星跟呂瀟鈺又放出雲霧法寶,隻不過這回懸在大家的頭頂上,擋住雨水。

一道又一道的利閃劃破夜幕,雷聲轟隆隆地炸響,雨水越下越大。

天上的星相都被烏雲遮住,草原上變得更加黑暗了,四周迷茫一片,隻剩下那輪血日還懸在空中,而且越發明亮了,發出來的光芒將雨水染成鮮紅,這下真的跟天降血雨一個樣了。

這種氛圍讓人心生恐懼,後脊梁一陣陣地發寒,大家不由自主地往一起靠攏。

朱誌勝手腕一翻,掌心燃起一團火焰,將四周照亮:“大家找點柴禾,我們生一堆火吧!”

“不能生火!”葉劍靈脫口而出。

“為什麽不能?”朱誌勝很不滿,“這雨下的這樣大,周圍有這麽黑,有點火大家心裏也能敞亮點!”

其他人紛紛響應,彭文欽拿出一個銅爐來:“外麵的草都是濕的,不好弄,我這裏有上好的桃花炭,隻是這東西太貴,你們若要來烤火,得每人給我一塊仙石,要不然就坐遠些吧。”

他把銅爐放在地上安好炭,朱誌勝甩手扔進一團火,很快就燃燒起來,燒的紅彤彤的,烤的周圍地麵不住地冒白氣,還在空氣中彌漫開一股好聞的桃花香味。

有了光和熱,大家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都往銅爐跟前湊,不過肯拿出仙石付給彭文欽的卻是一個沒有。

彭文欽心裏不爽,指著其中一個靠得最近的說:“李劍臣,拿仙石來!”

李劍臣笑著擺手:“咱們這樣的關係,你好意思跟我要麽?”

彭文欽沒好氣地說:“怎麽不好意思?你知道桃花炭有多貴麽?你好意思白烤,我就好意思跟你要仙石。”

李劍臣退後兩步:“那我不烤了還不行嗎?”

“你站在那裏不是還能烤到嗎?你再往後點!”

“這裏又不是你家的地盤,憑什麽我不能站?你愛再那裏生火,你看看這裏,不可能就你帶了丹爐出來吧?可是人家都不拿出來點火,就你愛顯擺……”

這兩人再那裏鬥口,大家樂得看熱鬧,也不勸架。

羅啟強把嘴湊到葉劍靈耳邊,小聲問:“你為什麽不讓他們點火?”

葉劍靈看著還在爭吵的兩個人,清了清嗓子,然後歎氣說道:“我原來跟我爹在江上捕魚的時候,遇到過一個惡道人,用一種地龍蠱,殺死了一個村子的人,那種蠱蟲像蚯蚓一樣,比螞蝗還厲害,專門吸食人的精血,我現在已經聽到地龍蠱在土裏爬行的聲音了。它們平時呆在潮濕的地方,一遇到火氣就會產卵,生出奪命血蛾。”

他並沒有把話音壓低,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蔣樂魚聽了之後臉色大變,一下子從席子上跳起來,快步走到火爐跟前,伸手虛抓,將火爐隔空提起,用白乙劍挑開下麵的泥土,果然看到一團團的白色蠶蛹,正在已經蒸幹的土壤裏蠕動著。

他把手腕一抖,劍尖射出一個電球,將蠶蛹燒焦,然後把火爐扔給彭文欽:轉身麵向外麵越來越密的雨簾朗聲說,“鐵樹山哪位道友在此,還請現身一見!”

他連喊三遍,回答他的隻有嘩嘩的雨聲。

“看!那是什麽?”華南星忽然失聲叫道。

隻見雨幕之中,幾點燈火若隱若現,飄飄悠悠逐漸靠近,竟是一盞盞的燈籠。

那些燈籠很是怪異,底座是個蟾蜍,蟾蜍身上立著十幾隻蠍子,蠍子翹起來的尾巴就是燈籠骨架,頂蓋是一個猙獰凶惡,長滿黑毛的蜘蛛,蛛爪垂絲,綴著一條條的蜈蚣隨風飄動,兩條青蛇咬在蜘蛛背上,擰成麻花狀纏在一起構成燈籠柄。

燈籠表麵沒有糊紙,蠍子們用雙螯合力舉著一團火焰,是詭異的慘綠色,也不知道是怎麽燒起來的,天上瓢潑大雨狂瀉而下,非但不能把燈籠澆到地上,連那火焰也是燒得穩穩的。

“這是鐵樹山蠱蜂巢萬蠶老祖一脈的五毒燈,你們不要以為那些蠍子蜈蚣是假的,其實它們都是活的,裏麵那團火有劇毒,一會千萬要小心,不要被飛濺出來的火星濺到!”蔣樂魚想要放出飛劍,將燈籠斬碎,又有些忌憚裏麵的毒火,想了想直接下令,“布陣!”

大家也都感覺到危險,紛紛拿出天雷劍掐訣步罡,凝出天雷劍氣,一時間雲棚地下電光霍霍,照的一片通明。

蔣樂魚站在陣中連揮七劍,每一劍都劈出一道手臂粗的閃電。

轟轟轟……七盞燈籠全都炸成磨盤大的光球,作為骨架的蠍子蜈蚣全被炸碎,裏麵那火焰也分裂成了數百朵,卻不能消滅,散做漫天綠星,在雨水之中微微晃動,如大群的遊魚一般,繼續往眾人這邊飛過來。

看著在雨幕之中漫天飛舞的綠色火苗,蔣樂魚臉色也有些發白。

“好厲害的鬼火!”蔣樂魚又看到其他方向有燈籠飛過來,急忙把寶劍一劃,指揮變陣,大家一起把打出掌心雷,在中央匯聚成一個閃電光球,進而炸開,化成閃電光環向四周擴散開來,把眾人圈在裏麵。

那些鬼火隻要到電圈跟前,就立即被無形電場絞碎。

蔣樂魚持劍喝道:“鐵樹峰的道友,既然來了為何藏頭縮尾,不敢以真麵目示人呢?聽說五年前,鬼蝙蝠靠暗算殺害藥王門的天竹子,今日閣下又用這種手段來對付我們,莫非萬蠶老祖的徒子徒孫都隻會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段麽?”

“哼!”南麵的兩盞燈籠後麵,忽然憑空出現一個麵色蒼白的青年,那人長得極瘦,卻偏偏穿了一件寬大的青衫,空****地罩在身上,麵色慘白慘白的,沒有一點血色,頭發披散著,跟個孤魂野鬼一樣,他赤著雙腳,在距離地麵一尺多高的地方空懸著,一雙眸子裏閃爍著碧瑩瑩的光,死死地注視著前方的閃電光環。

“你是血蝴蝶!”蔣樂魚聲音裏帶著一聲驚慌,不過隨即強壓底氣,“就算你是血蝴蝶,也破不了我這天雷劍陣!”他激得對方現身,立即從其他人那裏聚集電能,無數鴨蛋粗的電弧紛紛匯聚到他的白乙劍上,最後手裏擎了一把巨大的閃電光劍,他將咒語念完,吃力地將左手劍訣向前一挑,那光劍就驟然脫離,對準血蝴蝶射去。

血蝴蝶雙目之中閃出碧綠色的火光,渾身都燃燒起那種綠火,他看似緩慢地抬起一隻左手,正好將閃電接在掌心。

狂暴的電蛇瞬息之間爬滿他的全身,將他變成一個光人。

眾人都暗暗鬆了口氣,這招殛天之雷威力自不必說,就算是有人用中品法器去檔,也要被連人一起轟成灰渣,唯有一個缺點就是容易被人躲過,剛開始對付那隻三爪神鷹就沒有打中,否則的話一下就能將那鷹秒殺,大家可是清清楚楚地看著這人並沒有使用任何法器,光憑手將雷電接住,必死無疑。

然而很快,耀眼的光人身上就燃燒起衝天的碧火,將周圍的雨水地麵,甚至漆黑的天幕都映成碧油油的一片,而他們發出的那些閃電紛紛消失在綠火之中。

青年單薄的身影重新出現在雨簾中,衣衫和亂發都在火焰之中飛揚。

雲棚底下,響起一片抽氣聲,大家可是親眼看見,先前蔣樂魚用同樣的閃電劈斷參天巨木,甚至連很厲害的鐵甲犀也能劈得粉身碎骨,此刻竟然奈何不了這個看似孱弱的青年,甚至被他一隻手就給輕鬆接住,他的法力實在是太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