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智珠手裏拿著黑水扇,圓瞪著杏核眼,用極為尖利的嗓音向寧致遠一方叫喊:“我們二姐都死了!前幾天你們還說是大姐勾結邪派故意在半路上劫殺你們的手下,這回看清楚了?我們帶出來這四百多弟子今天差不多都死幹淨了!我看,倒是你們勾結妖邪在害我們!”

蔣師捷脾氣最爆,剛才被淩泉鬼火燒得半邊衣衫都化為灰燼,多虧身上帶著蜃影戒,在關鍵時刻屏蔽鬼火,又製造出幻影讓淩泉的攻擊落空,否則此時早被連皮帶骨燒成一把白灰了。

他提著一口彩煙繚繞的寶劍,氣哼哼地向柳智珠說:“你這裏死傷慘重,我們前幾天來的路上損失得就不多麽?怪隻怪你這裏得寵的都是女弟子,才吸引了一群**魔上門,被人家**,殺得落花流水,還反過來無賴我們?我們三個一聽到信息立即就趕過來了,你們呢?除了趙彩衣原本就在這裏,就隻有一個賀屠蘇過來救援,你們幾個賤人成天裏就知道在老祖麵前獻媚,哼,都死絕了才是正好!”

“你放屁!”柳智珠用黑水扇指著蔣師捷,“你敢這麽詛咒我們的人,信不信我現在就去你那個‘鬥牛棚’裏,把你的那些狗腿子也都一窩端了?”

旁邊薛聞候臉色不善,把碎金斧握了握,沉聲說:“你可以試試。”

“你……”

“好了別吵了!”金千葉打斷還要爭執的柳智珠,溫聲說,“不管罪責在誰,總之現在人手不夠,無法布置鳳陽大陣,等到三天之後,耽誤了老祖的大事,咱們就都別想活了。”

“不會吧,咱們畢竟是鳳仙派的嫡傳弟子……”趙彩衣艱難地說。

“在老祖麵前,就連掌門也是乖孫一樣的人,更何況咱們?況且魔族大劫將近,老祖是咱們鳳仙派的希望,如果老祖不能度過這次天劫隕落的話,咱們鳳仙派也就離覆沒不遠了,你說,掌門和那些長老們會饒過我們嗎?”

一句話說得所有人都默然無語。

葉劍靈小聲問羅啟強:“他們說的是哪位老祖啊?而且既然要渡劫,為什麽到這黑星原上來?他們就不怕魔教趁火打劫嗎?”

“無量壽佛!此事貧僧倒還知道些。”淨目法師把手往頭頂上一指,“這上麵的黑雲,是昔年北方魔教五十五位魔主隕落後的魔靈所化,在外人看來,盡是無窮魔煞,也看不出什麽名堂,其實在魔教之中另有名號,叫做天魔護念魔雲,又叫靈相萬魔圖,因為有這宗東西罩在上麵,這裏是少有天劫的,比如散仙的三次天劫,隻要躲在這黑星原上,就永遠不會降臨,所以很多沒有把握渡劫的散仙,一般都會跑到這裏潛修,雖然這裏危機重重,但北方魔教已經破滅,隻要小心一點,以散仙的實力還是可以自保的。”

“既然散仙天劫不會降臨,那怎麽還會有位老祖需要渡劫啊?”

“我聽聞那鳳仙老祖修道將近三千年,始終不能修入地仙,已經度過了五次天劫,如果他還沒有修成地仙,恐怕就要渡第六次天劫了。散仙的天劫一次比一次嚴重,能度過三次的都極其罕見,第六次大天劫,就算是躲在這天魔護念魔雲之下也不能完全避免,無量壽佛!原來這些年,鳳仙老祖都是躲在這黑星原上潛修,難怪外麵見不到他的麵,隻要他一走出這黑星原,前三次天劫就會立即同時發作。”

直到這時葉劍靈才徹底明白,這回鳳仙派大舉出動,甚至不惜付出慘重的傷亡代價,也要跑到這影魔山來,原來就是為了幫助鳳仙老祖渡劫。

散仙的天劫隻要不能將金丹破碎修成元嬰,就會永遠不停地落下來,平均五百年一次,他母親許丹青也不過才度過了一次天劫,深知這劫數的厲害,平時偶爾說起,都是一臉的畏懼之色,曾經說過等修煉到金丹十層之後,如果還找不到修入地仙的辦法就要回北海去找北溟真人,她可不敢硬抗一次又一次的天劫。而這鳳仙老祖竟然已經度過了五次天劫,正準備度第六次,想想就覺得恐怖!

他正想著,珍鳳胡瑤珊跟翠鳳柳靈儀兩個,從破爛的百草園深處,帶著剩下的幸存弟子出來,這些練氣三四層的弟子,在魔頭麵前根本沒有絲毫抵抗的力量,隻要遇到就必死無疑,他們都是躲藏得隱蔽,沒有被魔頭們碰到,不過也是嚇得不輕,其中有幾個還被鬥法波及,或是死裏逃生的,俱都傷筋斷骨,個個淒慘。

經過統計,原本四百多人,隻剩下了一百三十二個,算上天鬥仙苑那邊的,一共才不到四百人。

金千葉計算:“九為陽數之極,渾天鳳陽陣需要九百九十九人;稍次一點,八百九十一人,也可以布成一個大鳳陽陣;再次一些,取七數,五百三十九人可布成大衍鳳陽陣,這都已經很勉強了。如今隻剩下四百多個弟子,連四百九十五人的五行鳳陽陣也布置不出來。寧致遠,現在不是你我慪氣的時候,老祖能否渡劫關係到咱們門派的未來氣運,而鳳仙派敗落的話,你就算是當上了掌門也沒什麽意思。”

寧致遠永遠都是那麽不溫不火的性子:“此時還需從長計議,你這百草園已經成了破爛了,連遮風擋雨也已不能,若是魔頭們去而複返,你們幾位倒是不怕,這些弟子可受不住,不如都去我那邊暫避。”

“你休想!”柳智珠立即反駁。

金千葉攔住柳智珠:“好吧,大敵當前,這些弟子也再經不起損耗了。”

“姐姐!”柳智珠又急又怒,她知道這樣一來,算是把這些手下都送給寧致遠了,到時候即便老祖成功渡劫,將來回到鳳仙派,她們也會成為七個光杆司令,想要開聲阻止,卻被大姐製止,氣得隻能瞪著寧致遠三人,在心裏暗暗咒罵。

此時百草華園已毀,侯飲冰又被殺死,從此以後百草園的勢力也要歸入寧致遠麾下了,六鳳雖然氣憤卻也無可奈何,不願意繼續在這裏看寧致遠接收手下,直接出門去了修建在半山腰的行宮裏。

寧致遠也得去老祖跟前守著,他把蔣師捷留下來,讓他帶著這些人去天鬥仙苑,為了防止邪魔外道再來,便把他留下來幫助畢鬥牛在這邊坐鎮看守。

蔣師捷擔心有魔頭附在弟子們的身上偷偷潛入,需要一個一個排查,一百多個人分成三批,第一批跟寧致遠他們走,第二批讓淨目法師帶過去,最後一批再由他帶領,好在兩塊宿營地距離不遠,魔頭若在出現,隻要稍稍抵擋片刻給大家撐出支援的時間就好。

葉劍靈跟著淨目法師第二批回來,在天鬥宮後麵的大廳裏,百草園這邊的人聚在當中,而百獸園的人則紛紛從各個角落走出來,站在鶴亭裏、蛇廊下、猴山旁,幸災樂禍地看著灰頭土臉的百草園弟子,有嘴快的直接就說出了:“喪家之犬。”

一個隻剩右臂的高大青年,向這邊怒目而視:“你說什麽?”

穿著黃衣的矮胖子抱著肩膀,嘿嘿冷笑:“喪家之犬!就說你呢!怎麽著?”

“你再說一遍!”

“喪家之……”

胖子隻說出了三個字,脖子上驟然一冷,喉管已被割破,滾燙的血珠像噴泉一樣傾灑下來,一雙眼睛瞪大到了極限,充滿了不敢相信。

“他殺了周師兄!”百獸園這邊的人一下子都炸開鍋了,紛紛拿出寶劍寶刀,將百草園的人圍起來,一個身材瘦高,眼睛極小的青年揮舞著一把寒光四射的寶刀,大聲喊道,“說你們是喪家之犬怎麽還不服啊?有能耐滾回百草園去!往我們這裏進幹什麽?還敢殺人?今天就把你活剮了為周師兄報仇!”

有他這個帶頭的,後麵的百獸園弟子紛紛起哄,群情激奮,如果不是顧忌會破壞了天鬥仙苑,早就放出飛劍法器,將對方斬成肉醬了。

獨臂青年握著寶劍的手微微發抖,並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悲憤:“我是寒梅院的弟子,可我也是鳳仙派的人呀!候總管雖然死了,百草園還在呢!鳳仙派還在呢!我們怎麽就是喪家之犬了!”

百獸園這邊被他氣勢鎮住,短暫地安靜之後,又嚷嚷開。

“既然百草園還在,你們就趕緊滾回百草園去!”

“就是就是!來我們天鬥仙苑幹什麽!”

獨臂青年臉漲得通紅:“走就走!”說完轉身就往門口大步走去。

“蘇師兄!”百草園的弟子們低聲喊。

獨臂青年頭也不回地說:“我蘇浩湯屍魔也鬥過,血蝶也鬥過,死在魔教手裏還算死得其所,總比死在自己人手裏好。況且,既然做了喪家之犬,那也沒有別的話好說。”

他毅然決然地走向大門口,其他百草園弟子雖然也都心懷激**,卻沒有一個敢跟他一起出去的,隻能攥緊雙拳,把今天的恥辱記在心裏。

羅啟強是認識蘇浩湯的,知道他是寒梅院的主管,龍虎境頂峰的水平,伸手攔住:“你這是要一個人上哪去?”

蘇浩湯眼眶含淚,輕輕搖了搖頭,就要繞過去。

後麵有闖出來一個皮膚黝黑的青年,背後交叉背著兩口寶劍,氣哼哼地說:“老子也不在你這搖尾乞憐,蘇師兄,咱們一起走!大不了死在外麵!”到門口的時候,用手一指羅啟強和葉劍靈兩人,“你倆也是百草園的,現在人家說咱們是喪家之犬呢,我和蘇師兄要走了,你們跟不跟我們一起?”

羅啟強臉上現出怒氣:“畢總管呢?他怎麽說?百草園的剩餘弟子來這裏避難可是寧致遠親口定下的!”

大家全都用驚訝的目光看著他,都覺得這家夥簡直不想活了,竟然直呼寧致遠的姓名,鳳仙三劍雖然不像七鳳那麽暴力,卻也是威嚴不容侵犯的。

羅啟強也意識到不妥,正要再說點什麽彌補,忽然大廳裏彩煙騰起,蔣師捷直接瞬移出現在大廳正中央:“你們都在幹什麽!”他的臉上掛著冰霜般的冷峻,聲音仿佛掉在地上都能摔碎成八瓣。

所有人都感覺渾身發冷,紛紛低下頭,不敢看蔣師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