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1章 黨爭第二波

弘光皇帝在經過這一場內閣兩大閣員,吏部尚書和吏部左侍郎辭職的風波之後,一向不太喜歡管事的他好象有些明白自己的皇權受到了東林的挑戰。

有明一朝,特別是成祖以後,朝廷政治已經有些三權分立的味道。這裏的三權分立並不是現代西方政治的立法、司法、行政三權分立,而是君權、相權和宦權。

所謂君權,不用問就是皇帝的權利。

相權,除了指內閣閣臣之外,還指文官係統。在文官係統甚至讀書人看來,天下者天下人的天下,士大夫當與天子共治天下。

至於宦權,則是司禮監一眾掌握批紅的秉筆太監,和東廠、錦衣衛等強力部門。

三種權力中,相權製約君權,君權製約宦權,而宦權則製約相權,三種力量經過明朝兩百多年的磨合,達到一種微妙的平衡,讓明朝帝國這台國家機器運轉得非常順暢。即便在嘉靖朝和萬曆、天啟朝,皇帝長期不上朝的情況下,國家依舊繁榮昌盛。

可等到崇禎朝時,崇禎皇帝被文官一通忽悠,裁撤廠衛,讓司禮監徹底成為擺設之後,國家機器徹底崩潰,於是,明朝也走到了滅亡邊沿。

弘光就算再糊塗,這個時候也會發現皇帝雖貴為天子,卻不是無所不能的。任何一個正常的人受到別人約束也會非常不爽,經過此事之後,他才發現,其實文官們對自己並不尊重,甚至將他當成一個傻瓜。

如此一來,他看擁福派的官員們就越發地順眼了。

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馬士英適時向弘光帝推薦了自己的恩人阮大铖。

十一月六日,有人上疏要求起複阮大铖,不過,這次上疏的不是別人。

“東閣大學士兼兵部尚書右都禦史,鳳陽總督臣馬士英冒罪特舉知兵之阮大铖,當赦其往罪,即補臣部右侍郎。”

按照朝廷的製度,這種折子需內閣擬票,之後轉去司禮監。

問題是,如今內閣的票擬權握在馬士英手頭,

轉到司禮監之後,皇帝批紅:“準!”

按照明朝的製度,皇帝批複或者聖旨發出來以後,首先得發去內閣。內閣審核之後,覺得沒任何問題才能讓這道聖旨發出。如果覺得不妥,則會發還給皇帝,稱之為封駁。這正是明朝政治中三權分力,相互製衡的原則。

當然,皇帝的聖旨如果被內閣硬頂,又實在想發出去,也可不經過內閣回複直接讓太監帶出宮去,這就是中旨。

問題是,這種中旨並沒有法律上的效力,接聖旨的人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這次,內閣回複:“賜冠帶陛見。”

這次阮大铖居然這麽輕易地就回歸政壇,沒有受到一點阻撓,那是因為內閣中能夠製約馬士英的高弘圖不在,他剛出南京去檢查漕運事務。

消息一傳出,朝野嘩然。

高弘圖接到這個消息之後,大悔,急忙趕回南京,直接奔去內閣找馬士英說理。

高宏圖知道阮大铖的複出皇帝都同意了,內閣也過了關,已經具備了嚴格的法律程序,如果想反悔是沒可能了,但這人是不能任用的。

阮大铖這人和馬士英一樣都是狡詐小人,而且,他比起馬士英多少還講究一些宰相的裏麵不同,做起事來沒有下限,行動力驚人,是個可怕的對手。

要想將阮圓海趕出朝廷,得想些特殊的法子。於是,他就說:“大铖可用,必須九卿會議。”

弘光朝的九卿絕大多數都是東林的人,如果會議,阮大铖肯定輸定了。

馬士英如何肯上這個圈套,隻淡淡地說:“開會議論可以,但阮大铖必須用/。”

高宏圖見馬大人竟然預設前提,也不肯,繼續說道:“我並不是阻止起複阮大铖隻是按規矩辦事,經過會議,才顯得起複程序更光明。”

馬士英怒了:“我又沒受過他的賄賂,有什麽不光明的?”

高宏圖說了本次談話的最後一句:“何必受賄;一旦交付廷議,大家都說好才是真的好,然後再用才行。”說完,揚長而去。

接下來的幾天裏朝廷又開始熱鬧起來,先是高大人回家以後馬上寫了封辭職信要求回家養老,接著內閣的另一位大臣薑曰廣也揮就大作“辭歸疏”請求回家並暗諷馬士英的無恥行徑。這次,東林內閣二老又開始玩辭職這一套,以威脅皇帝。

然後就是馬士英為阮大铖辯護順帶揭露高宏圖、薑曰廣等人結黨營私。

兩派的大人物們都親自上陣了,這下,內閣表麵上的敷衍徹底消失,兩派的各色人物次第登場。

東林派給事中羅萬象、禦史詹兆恒、郭維經、兵部郎中尹民興等先後上疏反對起用阮大铖,痛斥馬士英。

前大名士左光鬥的弟弟禦史左光先甚至在朝堂上指著馬士英大罵:“阮大铖依附逆黨賊子子傅應星,殺臣兄光鬥及魏大中、楊璉;士英冒罪特舉,明知道不該起複有罪的人。皇上不改先帝之政,臣忍忘不共之仇耶?”

他這次又將阮大铖依附魏忠賢舊帳翻出來了,反正你馬士英竟然推薦阮圓海,那你就是閹黨,天下君子的公敵。

這一席話將馬士英打得懵了,畢竟,阮大铖涉及到崇禎年的閹黨舊案,推薦他,底氣不足啊,眼見著阮大铖複出已經沒有可能。

可就在這個時候,弘光讓禦史詹兆恒把欽定逆案的原始記錄拿來看。

左光先痛罵馬士英不要緊,可沒想到一下子就把話題扯偏了方向,討論的重點也由該不該起用阮大铖變為了要不要部分推翻由崇禎同誌欽定的逆案。

馬士英意識道:機會來了!

閹黨的名聲實在太臭,尤其是現在的人一提到崇禎年之所以天下大亂,北京之所以陷落,崇禎皇帝之所以殉國,所有的在責任都應該又魏公公承擔。

就是他,擾亂朝綱,陷害忠良,這才將國家弄得一塌糊塗。

可任何一個稍微有些腦子的人都知道:這其實就是一句屁話,根本經不起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