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戰北野

千尋帶著幾個人回到踏梅山莊,獨狐印自從夜夢說了他一句之後,一直蔫兒吧唧的,再沒在說一句話,回去之後,果真看到情公子早已經回來了,坐在秋千上無意識的**啊**,就像她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樣,微低著頭,墨發垂了一地,紅色的衣袍在白梅和白雪的飄飛中如一團火焰,這家夥無論是站是坐都給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千尋趴在明陽的耳邊說了一句話,明陽微張著小嘴:“怎麽會這樣?”

“快去吧,我去給你們端茶去。”

明陽還在看著情公子一動不動,懷裏的雪狐睡醒了,從她的懷裏跳出來,乖巧的蹲在情的腳下,睜著一雙萌萌的大眼睛嗷嗷了兩聲。

明陽走過去,又重新把它抱在懷裏,自己坐在了他旁邊的秋千上:“情哥哥,尋姐姐說你不能和人接觸,是真的嗎?”千尋給她說,他的名字就是用情,平常她的表妹什麽的都叫他情哥哥,所以明陽這一聲情哥哥喊得是無比的自然。

情公子沒有說話,甚至沒有抬頭看她一眼。

明陽也不在乎,因為尋姐姐告訴她,他從小被人詛咒,已經習慣了自己生活,很孤單,很寂寞,很需要人陪,她心裏滿滿的都是心疼,隻希望能用自己的陽光般的笑容感染他,溫暖他。

就這樣一直陪著他在秋千上坐著,時不時和他說幾句話,有時候清脆的笑聲飄出好遠。

情公子呆了一會,站起來要走,她也不阻止,懷中的雪狐很有靈氣,似乎和主人心意相通,跳到情的身邊,對他嗷嗷叫了兩聲——我主人對你說話呢,你怎麽不理人,難道你是個啞巴?

明陽瞪了它一眼:“不許胡說八道。”

雪狐自動跳到明陽的懷裏,蹭蹭她——長的是不錯,隻可惜是個啞巴,這一點配不上你。

明陽被它逗笑了,順順它的毛:“情哥哥隻是自己一個人呆習慣了,不喜歡與人說話而已,隻要我們努力多給他一些溫暖,不放棄他,總有一天他會和我們有說有笑的,對不對?還記得嗎,我小時候性子也孤僻,因為有一天我無意中聽到丫鬟奴才說是我把母親給克死的,從那以後,我都沒有在出過門,也不想與人說話,是父親想盡了各種辦法哄我,寵我,愛我,所以我才明白,隻有自己心中堅持有一縷陽光,黑暗就再也進不來,你看我快樂了,我愛著的你們是不是也跟著受感染了,覺得很幸福快樂?”

情很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他知道她是對著雪狐說了這麽一通話,但是她時不時飄過來的目光,就知道她是說給他聽的。

他不得不承認,這番話在他的心湖裏**起了一片漣漪,他從來沒有朋友,即使有所謂的朋友,也是利益第一,師父那大大咧咧的性格,更不會給他說這樣細膩的話安慰他,他總是說,男子漢大丈夫,不能這麽婆婆媽媽的,沒有人能明白他心裏的空虛,他是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毫無感覺的動物。

更沒有人給他說過這樣一番掏心肺的話,她看起來是那麽的單純,沒想到心思到是很細膩,仿佛一針見血的看透了他的心。

於是在看向她的目光,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的不自覺的帶了一絲柔色。

於是他跟她說了第一句話:“這隻雪狐能聽懂你的話?”

明陽抬起頭,眉眼彎彎似一輪新月:“它跟了我好多年了,基本上它的每一個動作,我都知道是什麽意思。”

情點了點頭,不在說話。

明陽轉了轉眼珠:“情哥哥,你等一下。”

她從自己的懷裏掏出一條鞭子,把它係在雪狐的脖子上,輕輕地在它的耳邊說:“乖乖的,情哥哥的快樂就靠你了,好好表現,回家給你獎勵。”

雪狐嗷嗷了兩聲,表示同意。

她把另一頭的繩子遞給情:“情哥哥,給你牽著它。”

情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她手裏的鞭子,牽著雪狐,那隻雪狐隔著一段繩子,對著他做出了各種各樣的表情,一會翻個身,一會翻個跟頭,反正是使勁了渾身解數。

繩子的一端在他的手中一顫一顫,有時帶著他往前走幾步,他不自覺地露出微笑來,除了筷子碗這些死物,除了他碰觸過千尋那種奇妙的感覺之外,他的手裏就沒有出現過一個能活動的東西,這種完全為自己而表演,為自己而存在的感覺是從來沒有過的。

還有一個圍在他身邊拍手叫好的快樂的女子。

千尋遠遠地倚在一顆梅樹旁,嘴角勾起,但願明陽這一縷光能打開他的一點心結,讓他重拾對人間的信心。

一陣風過,空氣裏一片異動,一個人影飄落在情的旁邊,是他的暗衛。

“主子,夜夜歌出事了,明王派軍隊包圍了夜夜歌。”

情公子頓時恢複了他的冷漠,騰的扔掉了手中的繩子,大踏步的朝外走去。

明陽的臉也跟著一下變了顏色:“我也去。”

千尋把獨狐印留下,也隨著一起去了。

在路上,暗衛把事情說了個大概:“大牢裏逃走了一個重犯,有人看見藏進了夜夜歌,明王便派人把夜夜歌圍了起來。”

事情絕沒有那麽簡單,情公子能在北海開了好幾家夜夜歌,那麽在這裏也是有一定實力的,明王怎麽可能因為一個小小犯人逃進了夜夜歌,就派兵包圍呢?這不是**裸的挑釁嗎?

幾人走到的時候,圍觀的人群裏三層外三層全是看熱鬧的,好不容易撥開人群,便看見一個頭領把夜夜歌的牌子踩在腳下,臉上的一道長長的傷疤從眉角一直延伸到耳朵,一笑十分的猙獰。

夜夜歌的婆子和姑娘的脖子上都駕著一柄彎刀,個個嚇的花容失色,臉色慘白,還有些衣衫不整的嫖客,也跪在後麵。

情公子施施然的走上前:“石龍將軍,這是怎麽回事,能給在下解釋一下嗎?”

他不急不躁,不慌不忙,似乎這夜夜歌對他無關緊要,但是千尋知道他一雙重瞳乍現,裏麵要多冰冷就有多冰冷。

那石龍道:“本將軍奉命搜查重犯,請公子配合。”

“那將軍可搜到了?”

“這正是本將軍要問的,公子打著這樣的旗號,私自藏重犯,買武器是何用意啊?”他朝下一揮手,立馬就有人把重犯壓了出來。

那人一見情,立馬激動的淚流滿麵:“公子救我,救我啊!”眾人的議論聲更響了,原來還真是私藏重犯啊。

情公子身上立馬布滿了殺氣,那犯人在他的威亞下,閃過恐懼,瑟瑟發抖,但是看了看石龍如蛇一般的眼睛,底氣又足了,怎麽樣那人也不會殺了他,要不然就是殺人滅口,他的罪名就徹底坐實了,於是又立即嚷嚷起來。

但是現實往往很骨感,隻聽“哢嚓”一聲,一片靜寂,眾人的議論聲都卡在了脖子裏再也發不出聲音,重犯的脖子已經被情瞬間過去的手給卸了下來。

石龍大怒:“竟然殺人滅口,來人給我壓下去。”

“等等,石龍,你敢動情哥哥?”明陽站出來,伸開雙臂,把情護在了身後。

石龍一見是她,忙弓腰行禮:“小姐?你,你怎麽和欽犯呆在一起?”

千尋眸色一閃,她果然是明王的女兒。

明陽義正言辭:“他才不是欽犯,那犯人明明是誣陷他,如果情哥哥私藏重犯,又怎麽會讓人發覺?說不定那犯人是仇家派來的呢?”

千尋點了點頭,關鍵時刻,急而不亂,是個沉得住氣的丫頭。

眾人不得不承認她說的也有道理。

隻憑犯人的一句話就定下他的罪,的確牽強,但是……

“小姐,是不是仇家派來的,我們會繼續調查,我們現在也隻是懷疑,把他帶回大牢,是為了更好的審問。”石龍知道明陽乃是明王的掌上明珠,是以和顏悅色,曉之以理,希望能說服小姐。

可是明陽拿定的主意,也不會輕易更改,更可況大牢那種地方怎麽可能是情哥哥這身風骨能呆的?

“情哥哥是我的朋友,我保了。”

“這。”石龍陷入兩難,北海不是一個國家,一些條文也都是幾百年來大家約定俗成的,雖沒有形成律法,但是大家都要遵守,那就是如果有人犯罪,可找一個德高望重的人出麵保人,這樣那人就不用進入大牢,直至更加有力的證據落實了他的罪名或者是無罪。

“石龍,我說這人我保了,難道我不夠格嗎?是不是非要我父王出麵?”明陽句句慷鏘有力,絕不同於先前的一派天真爛漫,就像一個勇敢的母雞即使麵對大灰狼也絲毫不會退縮。

石龍似乎也沒見過小姐這麽強勢的時候,一愣,還是弱弱的道:“小姐,這就是明王的命令,抓住窩藏罪犯的人,一律帶回去嚴懲。”

“那你就告訴父王,是我不放人,有什麽事找我就行了。”轉過頭,對那些壓住婆子姑娘的士兵們道:“你們統統給我下去,這些人我也保了。”

那些人麵麵相覷,不知道該聽誰的命令。

“怎麽,本小姐的話,你們也不聽了?”明陽一聲大喝,那些士兵一陣哆嗦,手裏的彎刀差點掉到地上,誰不知道明王隻有這麽一個掌上明珠,寵愛的不得了,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明王也會派人去摘,小姐生氣了,不就等於明王生氣了嗎?

小姐讓放下刀,誰還敢拿上一秒鍾,慢騰騰的把刀從眾人的脖子上移開,那些嚇慘了的婆子姑娘暗暗地舒了一口氣,這小命可算是保住了。

扭了一下僵硬的腰,一道冷到骨子裏的聲線傳到耳邊,刷的一下所有的臉都變得灰白。

“誰敢動。”似地獄修羅般的聲音不光讓在場圍觀的群眾紛紛想要逃離,生怕這場無妄之災落在自己身上,無奈,這道聲線又那麽的具有魔力,似乎全身上下都被凍住,動彈不得。

那些落下去的彎刀又齊刷刷架在了脖子上,那些婆子姑娘想哭卻不敢哭,隻是抖動著肩膀昭示著她們心裏的恐懼。

明陽不由自主的也看向那個人,隻是一眼,就閃過一絲懼意,盡管伸展著的手臂有些發顫,但是絲毫沒有放棄,反而更加堅定了她要保護情哥哥的立場。

情公子一直悠然的低垂著頭,明陽的一舉一動都看在他的眼裏,說不感動那是假的,因為從來沒有一個人肯為他付出,肯為他犧牲,也從來沒有人把他放在心上過。

緩緩地抬起頭看向那道聲線的主人,眼睛一眯,頓時如臨大敵般的全身都進入了防備狀態。

石龍見了他,恭敬的喊了道:“戰公子。”

不錯,正是消失了很長時間的戰北野,但是眼前的他也不全是他,一頭白色的發猶如瀑布般流瀉在青色的衣袍上,嘴唇是觸目驚心的紫紅,像是地獄裏來索命的無常那駭人的舌頭,紫色的眼線高高的挑起,斜飛入鬢,那曾經冰冷的眸如今如一潭死水,無波無瀾,隻有滿滿地殺氣。

情公子低低的一句:“他入魔了。”

千尋一震,不知心中是震驚還是心痛,這好歹是從小與她一起長大的人,曾經給過她幫助的人,變成了這副模樣,是因為心太執著還是因為心太脆弱。

可是這一切似乎都不能成為他入魔的理由,她認識的人哪一個不比他承受的更多?

她冷笑了起來,道了聲:“戰北野,好久不見。”

戰北野正要一掌劈了那些婆子姑娘的手生生頓住,麵無表情的第一次把眼睛掃向千尋,殺氣不減。

她慢慢地走上前去,情公子這時才顯出一絲著急:“不要過去,他已經斷情絕愛。”

千尋不停,始終含著淡淡的微笑:“他一掌殺了那些人之後,不是還是要輪到你我嗎?”她自然不單單為了救那些人,隻是很明顯的這一出戲是衝著自己來的,這是乘夜鍾離不在,剪掉情公子這個後路,那麽她就是甕中之鱉,既然是衝著她來的,她就不會袖手旁觀,任由這麽多人替她送了性命。

眾人隻看到她笑顏如花,一步步上前,她也許不是他如今的對手,但是她也不會怕,快要走到戰北野的跟前,周身的氣勢陡然一變,垂在身側的手一翻,精巧的上古暗器佛雨花無數支暗器向戰北野飛去,眾人驚呼,這人不會被射成篩子吧?

她快,戰北野更快,嗖的一聲身影不見了,無數支暗器統統射向了地麵,千尋臉色一變,沒想到他的武功竟然強到這種地步,竟然生生改變了暗器的方向。

隻這一瞬間,情公子已經出手,和戰北野戰在了一起,因為他本身不能與人接觸,因此他的武器是一把短劍,戰北野似乎還不屑於拿出武器,他們的身影很快,快的他們在空中過了幾十招,眾人都沒有看清楚。

明陽緊張的跑到她身邊:“尋姐姐,情哥哥會不會有事啊?”

她緊張的看著空中的身影,別人看不清楚,她可看的很清楚,情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已經漸漸地落在下風。

她以無比嚴肅的表情握住明陽的手:“去請你爹來。”

明陽這時才想起她爹,那個入魔一樣的男子分明就是和石龍一條路上的,也就是在他的慫恿下,父王才下令要毀了夜夜歌,她心思單純,但是玲瓏剔透,千尋一提醒,她就立馬明白了,想起他爹,隻要自己出麵,他怎麽也不會幫一個外人吧,心中頓時有了希望。

抬起步子就風一樣的跑了出去,千尋朝夜夢使了一眼色,讓她偷偷地跟上去,以免石龍那邊的人從中間使壞。

夜夢猶豫了片刻,還是跟了上去,以戰北野的武功,自己根本不是對手,也隻不過能幫夫人擋上一掌,那麽接下來呢,大家還是死路一條,不如賭上一賭。

圍觀的人見小姐都跑了,這才想起來跑,要是不跑,難道要等到戰火引到自己身上嗎?靠,到時候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眾人立刻作鳥獸散。

千尋也參加到了戰鬥中,憑她和情公子的實力怎麽著也要拖到明王來吧。

“等等,等等。”千尋扯著情和戰北野分開。

戰北野看著她抓著的情的胳膊,毫無感情的眼眸激起了一片漩渦,一眨眼,很快消失。

“戰北野,你這是什麽功夫,怎麽突然之間變得這麽厲害了?”千尋悠然的抱著雙臂似乎像在拉家常一樣。

戰北野不說話。

她隻好自言自語:“難道是離颯給你的秘籍什麽的?也隻有你們魔宮有這陰邪沒有人性的東西。”

戰北野仍然不說話,隻是望著她,也好像不是在望她,隻是看她後麵的遙遠的一片虛無。

“讓我猜猜,難道這東西能斷情絕愛?”戰北野的手在袖筒裏緊了緊。

千尋看他不為所動,繼續道:“戰北野你需要斷情絕愛嗎?我覺得你這輩子似乎沒有愛過人吧?你愛誰?愛你的家族?我猜你自己也搞不明白吧,那你活著是為了什麽?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想過你活著的意義?你到現在這種地步都是為了你自己吧?”

戰北野的手握的更緊了。

石龍忍不住的提醒道:“戰公子,她是在拖延時間。”

千尋一個眼風掃過去:“石龍,你是不是活膩歪了?我們可是你家小姐的朋友,我們要是傷一根汗毛,你就會付出百倍的代價。”

石龍被這不大不怒的聲音給嚇得渾身一哆嗦,要是小姐在明王麵前說上自己一丟丟壞話,那麽自己的小命…。他立即聰明的躲到了戰北野的身後。

戰北野動了,那速度,那實力讓他們倆合力都不是對手。

石龍命令軍隊離得遠遠地。

平常熱鬧的一條街上除了纏鬥的身影,再也沒有其他人,地動山搖,牆體倒塌,房門被掀,那些死的建築物全都被殃及,轟轟隆隆的巨響讓人隻想到兩個字:激烈。

這些人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全都嘴張到最大,一眼不眨的盯著。

突然戰北野一個虛招,騙過情公子,一把扼住了千尋的咽喉,冰冷的手掌令千尋一驚,靠,難道今天小命就要交待了?

戰北野對著她的驚眸,似乎這雙受驚的眼睛無數次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觸手細膩嬌軟的皮膚讓他的手觸了電一般,虎軀一震。

就在這一愣間,情公子一個劍招狠狠的向他刺去,戰北野反應過來,把千尋推了出去,接下了他的一劍,劍速太快,還是把他的胳膊劃開了一道口子,血如泉湧,他雙眸一睜,更淩冽的掌風向情公子襲去,這隻不過一瞬間,情還沒有來得及縮回那一劍招,掌風襲到,身體便如斷線的風箏飛了出去,口中嘔出了大片大片的鮮血。

------題外話------

靠,居然忘了還有一個叫梅雪的小賤人,於是我把山莊的名字給改了,這不該給小賤人取個這個好聽的名字,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