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走
股民老塌著腰，瞘瞘著眼，來到股市。
昨天晚上，股民老張的媳婦和他最後攤牌了，讓他出去找活，不讓他再炒股了。並說，炒股不是正經人幹的事，不讓他瞎混了。
這事也怨不得他老婆，自打拿錢去炒股，股民老張就從來沒往家拿回過錢。
股民老張不幹，他又不是沒在股市裏掙著過錢!
再說，說這話，隻能掙明你沒見過大錢。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
股民老張的媳婦家教特好，極有婦德，從不跟丈夫吵，也不跟丈夫鬧，街坊從沒聽到過他們兩口子吵架，更別說動手了。可是，股民老張知道，她媳婦擰得很，她認準的事，會堅持到底。而且，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晚上上了床，股民老張的媳婦讓他“交公糧”。
股民老張挺有脾氣，毫不含糊，交!
可交完一回，媳婦還要。
股民老張咬咬牙，鬥氣，接著交。
交完了，沒等股民老張喘均氣，媳婦還要!
本來，股民老張在股市炒股就快把心血熬幹了，哪裏還挺得住嗬。
可是不行，媳婦就要!
兩輪下來，股民老張已無力招架，隻能任由媳婦收拾。
折騰了一夜，整整一夜。
天亮了，媳婦睡了，沒給股民老張做早飯。
股民老張還惦記著股市，眯了一會兒，強打精神起了身。
就著昨天的剩茶，啃了一個涼饅頭。又來到了股市。
臨走時，股民老張看了看**的媳婦，見她睡得正香。股民老張心裏直哆嗦，他明白，媳婦休息好，晚上還得接著來。
還是健特眼尖，一眼就發現了股民老張不對勁兒：怎麽了，病啦?
沒事，沒事。股民老張一邊對付著，一邊找了個角落坐下。
還是股民老張行，病了都不休息。健特特感動。
兩市大盤低開。
上證綜指低開後，一路下行。
看著大盤的走勢，股民老張驚出了一身冷汗。
調出富指的股票。跟本沒走逆勢，接著跌呢。
看著富指股票的分時圖，股民老張直用左手用力攥右手。
股民老張此時想起了股市的那個著名諺語：
用你的左手按住你的右手。
中國股民都知道，這句諺語的意思是：控製住你的欲望，別輕易操作。
等到機會，股民老張再次在小便池邊和股民老張站在一起。
您說，這股市還能炒嗎? 股民老張小心地問。
你，什麽意思? 老股民說。
我怎麽覺得在這兒掙錢那麽難?!股民老張沉重地歎了口氣。
你等著用錢? 在洗手池旁，老股民問道。
年前，我媳婦的工作丟了。她在商場賣衣服，人家嫌她歲數大，把她辭了。她挺能幹的，營業額特高，經常拔頭份，可商場非不讓用，說她歲數太大，影響商場形象，他們老板隻能讓她回家了。原來我們家每月的生活費靠老婆的收入，老婆這一回家，就沒著落了。老婆讓我得找一個能有收入的工作，過日子。我孩子上高中，說話也要考大學了，也得有點準備。我看這股市一時半會兒也漲不起來，指望不上它。股民老張無奈地說。
現在空著? 老股民不動聲色地看了股民老張一眼。
還得謝你，昨天要不是你攔著，我就聽富指的又買了。股民老張誠心地說。
傷著本沒有？老股民一遍又一遍地洗著手。
沒有，正好打平。鬧一白幹。股民老張說。
這就好。老股民低著頭，看著水籠頭流出的水。
我就是怕傷本，這是我買斷的錢。我們家就這麽點指望了。股民老張說完歎了口氣。
清了就走吧，這不是什麽好地方。老股民忽然老氣橫秋地說。
哪，你們? 股民老張疑惑地問。
我沒你那麽大的負擔。還是出去找個活吧。老股民甩甩手上的水，走了。
行，聽人勸，吃飽飯。股民老張說完，從洗手池邊直接走了。
轉過天，股民老張又來了。而且，一呆就是一天。
聯席會議結束後，股民老張對大家說：
今兒跟大家告個別，我不炒股了。
怎麽就不玩了? 健特詫異地問。
老婆的活丟了，我得出去掙錢養家。股民老張勉強地笑了笑說。
找到工作了嗎？魯老師關心地問。
還沒有。跟街道的人說了，讓他們幫幫忙。股民老張答道。
魯老師，您學生多，給問問，幫幫忙。李阿姨對著魯老師堆著笑臉，熱心腸地說。
行，行。魯老師一口應了。
轉天大盤又是低開。
股民老張的心眼又活動了，連跌兩天了，應該有機會了，鬧好了，就是幾百元。
股民老張原本是來轉錢的。
我再做一把？這次他直接問老股民。
算了吧，這裏不是你的提款機，你不能指望這兒出錢過日子。股民老張幹脆斷了他的念想。
也對。說完，股民老張上機子把錢轉了出去。
轉完了錢，股民老張還是不甘心，也舍不得走。
股民老張鬧心，端杯水，站在這個人身後看看，站在那個人身後看看，轉著磨。
最後在老股民身後站定。
別看了，下決心走吧。老股民轉過身，拍了拍股民老張的胳膊。
不能做了？股民老張猶猶豫豫地說。
走！出去找活兒去。老股民虎起臉，手指向門口。
股民老張聽話地走了。
星期一剛一開盤，股民老張又來了。
怎麽，還是離不開大家？健特見他又來了，笑著問。
現在這活兒，真不好找，白搭了這幾天的工夫。股民老張歎口氣說。
魯老師進來了。
魯老師一眼就看到了股民老張。
哎，老張。我正想著怎麽找你呢。魯老師走到股民老張麵前。
給你找了個活，看車場。露天的，你願意幹嗎？魯老師問。
看車，看什麽車？股民老張下意識地問。
汽車。魯老師答道。
去！這活好。我們一個街坊是幹這個的，過得可滋潤了。李阿姨聽見了，湊過來連忙說。
真的？股民老張轉臉看著李阿姨問。
去！這活好。李阿姨又強調了一遍。
是拿死錢，還是提成？李阿姨很明白地問魯老師。
死錢，開固定工資。魯老師回答。
那也去。李阿姨替股民老張應了。
那好，你打這個電話，跟我學生約時間見個麵。就說你是我的表弟。魯老師拿出一個紙條遞過來，並擠了一下眼說。
謝謝魯老師。李阿姨見股民老張隻顧低頭看紙條，便替他謝了。
好好幹，我這學生人不錯，會關照你的。中國股市很不規範，是個充滿風險的地方；中國股市不像是個投資場所，更像個賭場，不是正常人生存的地方。還是找個工作，好好過日子，照顧好家人。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不要在這裏把人生都消磨掉了。說完，魯老師像首長拍紅小鬼似的，擺樣子地、極輕地拍了拍股民老張的肩膀。之後，魯老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魯老師的話在理，快走吧。李阿姨推了一把還站在那裏不動的股民老張。
謝了！李姨兒。股民老張歎息了一聲，轉身走了。
真是的，這都圖的是什麽呀。李阿姨自己叨嘮了一句，也回到自己的座位。
這天，上證綜指收了個中陰線。
市場裏在傳有家金融股也要增發，數量也不小，引發了金融股領跌。
在這天的聯席會上，大家都覺得這個大盤有些不對勁，可是，大家又都覺得，“兩會”就要召開了，大盤不會用暴跌給“兩會”添惡心。
矛盾，真是矛盾。
那天，老股民在最後，感歎地說了一句：股民老張算是逃過一劫。
可是，卻沒有人認可老股民的話。
你別把大家嚇著了。還記得怎麽說我的嗎? 富指可找到報複的機會了。
老股民看了富指一眼，沒吭聲。
然而，大盤卻給老股民捧了場。在其後兩天，上證綜指以陰線報收，再次選擇向下，堅決突破了年線。
融鑫證券第八營業部的股民們又一次集體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