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鼠

桃花估計是被嚇傻了。哆哆嗦嗦過來扶我。可她手軟腳軟,沒等把我扶起來,自己先倒在我身上了。這下可好,我想自己爬起來也不容易了。

眼看著黃鼠調整方向,又要衝過來。我一邊把桃花推起來,一邊嚷嚷:“蛇牙,蛇牙項鏈。”

生死關頭,桃花這次表現的比較大度。一把拽下項鏈,朝黃鼠投去。也不知道是無心還是有意,項鏈恰好就套在了黃鼠頭上。

我一看這架勢,心中大樂。套上蛇牙項鏈就等於被穿上了琵琶骨。任你有再大的能耐也不能興風作浪。

可是,那隻黃鼠隻是稍微停頓了一下。便又繼續衝了過來。看來蛇牙項鏈對它來說半點作用也沒有,剛才的停頓,恐怕還是因為脖子上突然套個東西,一時驚訝造成的。

短短幾步距離,說到就到,黃鼠雖然身子不靈活,但是跑直線最拿手。

我用力把桃花推到一邊,這時候毛茸茸的鼠頭近在咫尺。再躲已經來不及了。

電石火光之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可能是求生的本能讓我靈機一動,又或者生死之際變得愚蠢。我對著黃鼠:喵喵喵。得學起了貓叫。

黃鼠在我麵前猛地停住了,歪著頭看我。好奇得上下打量。我心想:“果然是一物克一物啊。老鼠再大畢竟還是怕貓的。”

我正在暗自慶幸,黃鼠突然張大嘴,衝著我麵門就咬過來了,敢情它剛才是在思考從哪下嘴。

這時候我半躺在地上,無論往哪個方向逃都在黃鼠那張大嘴的勢力範圍之內。眼看一張嘴布滿獠牙,滿是腥臭得湊過來。我心說:壯士斷腕,舍小求大吧。

身子一翻,避開咽喉要塞,把左肩膀露給黃鼠。我知道,它這一口下去,我的左膀子估計就被咬碎了。但是總比死了的好。

瞬間,我感覺到黃鼠最長的獠牙已經刺進我肩背上的皮肉。

這時候,出乎意料的,我並沒有感覺到多大的疼痛。隻有皮肉被撕開的鈍裂。

緊接著,耳邊傳來一陣呼呼得風聲,然後是砰得一聲巨響。一塊巨大的條石從我頭頂飛過,正砸在鼠頭上。正是那塊石頭磨成的門cha。

黃鼠被這一股大力砸的腦袋一歪。身子翻倒在一側。它的獠牙順勢帶走了我一塊肉。

我顧不得這時候才開始發作的撕心裂肺的疼。翻身爬起來。

桃花跪在地上。剛才揮舞那沉重的門cha已經讓她脫了力。我拉著她,連拖帶拽,跌跌撞撞往門口方向跑。

可惜,我們還是低估了黃鼠的抗擊打能力。它已經迅速的恢複過來,而且又使出那經典一躍。從我們頭頂跳過,牢牢堵住大門。

我和桃花停下來。對這隻老鼠充滿了憤恨,卻又無可奈何。

這隻老鼠除了脊背上的人臉以外,全身刀槍不入。可誰能用一把菜刀就直接砍到肥豬一般大小的老鼠背上去,而且還不被它咬到。

它還有一個弱點就是怕鈍器重擊。可是,難道要我抱著將近一百斤的條石來回砸它?

桃花緊抓著我的胳膊,一臉驚恐,帶著哭腔:“怎麽辦啊,現在怎麽辦啊。”

我看她麵色蒼白,不由得心裏一緊。

桃花相對於別的女孩來說,已經算是膽子大的了。但是一路強撐到這時候,心裏那根弦一直緊繃著。我真怕她再也繃不住,一旦崩潰,在這種地方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定了定神,安慰她說:“剛才是乍一看見這麽個怪物把我唬住了。等我冷靜一下,馬上想辦法把它製住。”

桃花一臉的不相信:“真的?你能製住它?”

我說:“據我觀察這家夥很傻。估計在這裏麵關了不定多少年,啥也沒見過。而且這家夥的特點就是抗打。咱們跟它來硬的肯定來不過。但是你看它這麽笨,拐個彎都不利索,不如找條繩子把它絆倒。”

桃花一聽這話連忙點頭:“那麽……繩子呢,繩子呢?”

我解下腰中的麻繩:“拿去。”

桃花問:“你怎麽隨身還纏著麻繩?”

我一臉浩然正氣:“那是我的腰帶。”

桃花本來已經緊張地體如篩糠了,這時候聽見我這句話,不由得撲哧一聲樂了。

我見把她逗樂,心說:效果達到了。

那段麻繩沒多長,我想了想,歎了口氣。把褲子脫下來。反正沒有麻繩拴著,褲子在腰上也掛不住。

這時候我全身上下隻剩一條短褲。也顧不得有傷風化了。幸好這條短褲還是前兩天八嬸送我的,拿我以前的破褲子剪短做的。

這短褲穿在身上就像夏天的大褲衩子。如果不用會見外賓,也能湊合著見人了。

我把繩子和褲腿綁起來。試了試長度,不錯。

做這一切的時候,那隻黃鼠警惕的站在門口盯著我,並沒有其他動作。可能是被我那幾刀砍怕了,可能是被桃花的條石砸懵了,也可能不明白我為什麽要脫衣服。

我心裏想:“就這麽個貽誤戰機的蠢貨。要是收拾不了你,我就和你一樣蠢了。你的鼠子鼠孫都會聽人話了,你怎麽就學不會呢?”

我對桃花交代了幾聲,讓她拿著繩子躲在一邊。

然後我緩緩向黃鼠走過去。

黃鼠眨巴眨巴小眼。見我越來越近。四蹄翻騰,有點按捺不住了。終於,一聲大叫,向我衝了過來。

我早就準備好了。掉頭就跑。跑到桃花附近的時候向桃花大喊:“動手!”

桃花揚手扔出把菜刀來,菜刀刀柄上綁著我那條繩子。

本來我倆計劃的是菜刀帶著繩子當鏈子錘使,正好絆住黃鼠(單田芳評書裏的英雄經常用這一招絆住敵方馬腿)。然後我跑過去七扭八捆,把他的四條小短腿捆個結實。

結果也不知道桃花是嚇得,還是手底下本來就沒準。菜刀直接越過黃鼠,紮到我**著的大腿上。

對不起,我的動脈。你又傷了。

血柱噴湧出來。我拿手捂,根本捂不住。很快,我成了一個血人。

黃鼠被我的血噴了一臉,凶xing大發,興奮地嚎叫了一聲,向我衝過來。

我扭頭看桃花,她什麽時候見過這種陣勢,此時已經哭成個淚人,癱倒在地上。

完了,這下死定了。

可我還不想死。我捂著大腿,往一邊跳。盡量迂回著跑。想多爭取點時間。

可在這巴掌大的地方。一個半瘸子注定逃不出多遠。避得開獠牙避不開爪子。我被黃鼠撞倒在地。

我在地上打著滾逃開,順便撿起那條繩子。趁我失血還不致命,拿著繩子在大腿上左三匝右三匝得繞。起碼先止住血。

繩子繞道最後,我又藝高人膽大得打了個結。並手忙腳亂得把菜刀摘下來拿到手裏。

手電早就掉在地上,光線差到了極點。它們不斷被我絆住,或者被黃鼠踢走。一時間光柱亂滾。牆壁上影影綽綽全是亂糟糟的影子,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這過程中不知道摔了多少跤,身上也被黃鼠撓了無數道。不過憑著過人的機智,和童子男的反應,我愣是沒再受重傷,往往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過去。

我握緊菜刀,兵刃在手,膽氣也壯了不少。雖然砍不動黃鼠那近乎無敵的鼠皮。但是戳眼睛砍嘴巴什麽的陰招還是管點用。

黃鼠顯然是擔心我倆趁機從門口跑出去,所以一直在門口附近徘徊。不敢深入追擊。有時候即使忍不住追過來,也要留有餘力,確保最先把門堵住。

這樣一來,局勢漸漸穩定。剛才必死無疑的形勢漸漸好轉。我心裏又升起剛才看起來還近乎不切實際的念頭:“想辦法殺了黃鼠,活著出去。”

整個過程桃花像嚇傻了一樣半跪在牆角一動不動。兩眼緊盯著地上的血,嘴裏喃喃得重複:“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心理亂糟糟的,一時心疼桃花,一時又對她關鍵時刻掉鏈子有點惱火。這時候看見她跪趴在地上神經兮兮的模樣,真有點像魯迅說的: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我一邊和黃鼠周旋,一邊向桃花靠攏。

她這時候心智完全崩潰,毫無反抗之力。一旦被黃鼠注意上,肯定會命喪鼠口。

我正三心二意,手忙腳亂的籌劃。突然聽見一些輕微的呲呲聲。好像炮撚被點著了,又好像自行車胎漏氣了。

潛意識告訴我這些聲音很不同尋常。我循著聲音望去。正好看見我的血在地上成股得往門口流去。

這應該是我腿動脈破裂那一瞬間流出來的血。當時噴的到處都是,這時候百川到海,全都匯到一塊了。

我自然知道,當時場麵雖然壯觀,看起來殷紅一片。實際上並沒有出多少血,因為我輕車熟路得用麻繩困住大腿,把血止住了。

就這麽點血,居然能在地上流動,而且漸漸匯成一股,實在很不正常。

如果是一杯水倒在地上,水往低處流。這種現象本也沒什麽。可這是血啊,俗話說血濃於水,血與水相比又稠又粘,怎麽可能像水一樣流動?

除非這裏的石頭滑的連血都附著不住。但是,如果那樣的話,我根本不可能在這種地上行走。

血流到門口,顯然滲到某個縫隙裏,或者小洞裏。隨著血液的滲入,這些小洞開始冒出大量白煙,像一鍋煮沸了的開水。

看這架勢,這是要爆炸啊。這是什麽原理?但是現在也沒時間考慮這些了。做研究有的是時間,現在是生死關頭,逃命要緊。

我一把拉起桃花,想辦奪路而逃。如果黃鼠再攔著我,硬撞也要把它撞開。

黃鼠顯然洞悉了我的意圖。見我有意往門口方向運動。猛地一躍,向門口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