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穀雨爽快地應下讓破妄小和尚一愣,眨巴了幾下眼睛,怔怔問道:“陳施主,你同意了?”

“我非你的師叔,自也不會禍及無辜,為何不敢應下?”

“小僧說的不止是這個……是請施主放下對盛唐的仇怨,冤冤相報何時了。”

陳穀雨冷笑:“小和尚,你也太天真了吧,若要我放下仇怨,何不去找唐皇?他若同意,我自不會糾纏!”

破妄口誦佛號,喃喃道:“可是,小僧見不到他啊!”

陳穀雨愣了愣,旋即無語,但很快他想到了另一件事:“小師傅,是你托那老和尚救得我們?”

“正是小僧!”

“多謝。”陳穀雨一個深揖,無論小和尚在他看來是多麽討厭,但救命之恩實不可輕忘。

“施主,既然……”破妄一喜,頓時以為是機會來了,忽然在他的額頭前有電光閃過,忙抬頭看去。

在廣闊的草原上,陳穀雨與越汐已經消失在了身前,隻有聲音隨著寒風遠遠傳來,甚是恍惚與綿遠。

“小師傅,後會無期了!”

小和尚無奈地苦笑,搖頭一歎,靜靜向前走去,並非追不上那二人,但時機未到,實在強求不來。

“陳施主,你卻是有緣人啊!”他低聲說著,身影漸漸也消失在天地中,這一番因菩提心動出山,所見所聞實屬難得,需要回去好好參悟,當他下次出山之時,有些事也該告一段落了。

“南無我佛,本我相,我無相,心無相,世間無相,真實與虛妄,這世間又有誰能看得清呢?南無我佛,小僧法號破妄也。”

……

“原來這裏已是代江境了。”

電光閃爍之中,陳穀雨與越汐立身虛空上,向前而去。他看著下麵那熟悉的城池,有些感慨地歎道。

數月之前,春風十裏之季,他們三人即興而來,心比天高,但怎麽也沒想到竟會發生那麽多事。幾個月匆匆而過,如今卻隻餘他一人,秋風帶著北方的寒流凜冽吹過,陳穀雨心想著:“安葉與寒山有裁決觀護身,唐皇之恨也隻在我,他們在那偌大長安城中,也不至有事兒,說不定現在已經向這代江境趕來了呢!”

他看著身後清冷的越汐,開口道:“越汐,接下來有何打算?”

越汐看了他一眼,卻不回答這個,平聲說道:“你對那個老和尚的話,如何理解?”

陳穀雨一愣,沒想到竟問起了這個,他猶豫了下說道:“也沒什麽理解吧,雖然他的問題我很難問答,但我也不至於違背良心濫殺無辜,有仇報仇有怨抱怨一切不違本心便是。他,的確是有點魔障了。”

“好。”越汐點了點頭,看不清她的想法:“我,應該是去西川吧!”

“西川?”

“嗯,或許正像你之前說的,我以前的夢想便是成為一個將軍,元帥,去保衛那些弱小。如今盛唐已無立足之地,那

麽自然隻有前往西川了。”

“成為一個將軍,保衛弱小,就這些嗎?”

越汐清冷的眼眸暼了他一眼,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麽,笑著說道:“自然不止這些,我要成為將軍,帶著士兵們,去解決這兩個帝國的戰亂,以戰止戈,讓人間從此和平。”

“好!”陳穀雨也笑道:“那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了。”越汐搖了搖頭,“你將我送到那歎息橋吧,以後的事終歸由我自己來做,而且,等你下次見到我時,也許我已經恢複記憶了。”

少女豪氣幹雲地說著昔日的夢想,白雲悠悠,當日後再想起今日之時,也許就會發現,正是從這一日起,曆史的車輪才真正向著不同的方向滾滾而去。

那一條既定的路,終於有了一個小小的分叉口。

人來人往的歎息橋上,陳穀雨站在盛唐的一側,靜靜看著越汐走遠,背影漸漸消失在人群中。

她是一隻驕傲的鳥兒,永遠不會被束縛,更不可能成為宮中的金絲鳥,她向往的,是無邊的馳騁與自由。

想起離別時越汐對他的微笑,陳穀雨的雙眼不禁有些濕潤,雖然她還沒有恢複記憶,雖然她比之以前的溫柔體貼更多了分清冷與驕傲,但是,她還是越汐啊,來自古唐的越汐,那個他第一次清楚喜歡上的姑娘,他的紅顏知己!

“越汐,加油!你要好好的。”

他笑著低聲說道。

轉身電光閃過,他再一次起身,看了看方向,向著北方而去。

按理說既然已經處理完了所有的事,應該是回裁決觀了,但陳穀雨心中還記掛著一個人。在古唐不見,越汐失去記憶的情況下,他應該會給出一個答案。

學院的導師,止息觀的長老,他的先生楊禮。

止息觀,便坐落在那極北之地,雲霧繚繞處。

隨著陳穀雨的起身,半空中忽然變得紫澄澄一片,有驚雷在雲端之上響起,但隻見風雷卻不聞驟雨,堪稱奇跡。

在歎息橋的後側,那是一座大型的城池,或者說是一座防守嚴密的要塞。在城門處,城牆上,乃至城裏的各條大道,都有著身披戰甲的士兵在巡視著。而城裏來往的也都是一些行商與遊民,真正是當地百姓的,在城裏其實並不多,因為這已經是盛唐的最前線了,時常會有戰爭發生,哪怕是為了生命安全,也大多遷徙向東了。剩下的,多是民夫,士兵,軍官等人。

而此時,無論是什麽人,都齊齊抬頭望向了天空,看到了那一片幽紫,不禁發出了一聲驚歎。雖然這是道術的世界,但在許多尋常人的眼裏,道術,其實也就是強身健體或是有些奇異本領的術法罷了,論道之上的境界已經不顯,他們見過最多的,也隻是問經五頁以下的人。

一些軍官則是皺了皺眉,他們都是見過世麵的,自然不像那些民夫一樣大驚小怪,暗暗猜測這應該是一個真正的道術強者經過了才留下這等

異象,隻願這樣的人物隻是經過,而不是有意前來。

盛唐的前線,縱然有著再嚴密的防禦,但在他們這些人麵前也是脆如薄紙,翻手可破。而這也是兩國約定的要求之一,論道之境以上不能參與戰爭,這樣的存在對於生命的碾壓實在是太簡單了。

那些民夫們,百姓們,甚至是一些士兵都跪了下來,不斷向著上天祈求著,在這樣環境裏的人,往往有著信神的一麵,麵對如此奇跡,自不會錯過。

而在空中,陳穀雨已經遠去,他自然不知道,邁過天人之隔後問經第六頁的全力施展,竟然會造成這樣的景象,有時候,天生異稟的體質實在讓人羨慕。

紫色的天穹浩浩****,不知多少萬裏,一時間成了盛唐帝國西北部的奇景,雷霆聲轟鳴不斷,電光交閃,足足持續了許久,這才漸漸消逝。

而城池裏的人們也開始了還沒完成的日常工作,在這戰場的前線,其實每一分鍾都很重要,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什麽時候敵方會發起攻擊,稍有疏忽,付出的或許便是城破人亡,血流成河這般代價。

軍官們收回了視線,開始處理最新的急報,這幾日西川帝國的軍隊時常來歎息橋處觀望,怕是會有小動作。城池裏的糧食與用水已經快要不足了,需要帝國支援。還有最近天氣時冷時熱,一些疾病頻發,希望帝國派出更多的大夫前來,已有士兵因此喪命。

這都是軍官們需要考慮與回報的,他們不斷地思索著措辭,搜集著資料,希冀能將戰爭的慘烈更好的表述出來。因為他們知道,在這老大的帝國裏,官僚主義會有多嚴重,稍有疏忽,他們需要的物資或許便會被扣留或許縮減,從而導致戰爭的失利。

而這一切,會被那些朝堂上的文人們無限放大,並且由他們全部背起,然後便是所謂的卸磨殺驢,兔死狗烹了,甚至是兔未死,就把走狗給烹了,隻為換上他們自己的人。

哼,都是一些想著來鍍金的外門漢,什麽都不懂卻要指手畫腳,現在這座城池裏越來越繁雜的工作與命令已經說明了一切。

軍官們揉了揉血紅的雙眼,又重重歎了口氣。自從陛下迷上了那道術之後,已經好久不理朝政了,以前的帝皇雖然也修道術,但是至少分的清公私,而如今,帝國大小事卻盡在那些文臣之手。

“呸,那群滿肚子陰謀詭計的鳥人!”有人輕輕罵道。

有人低聲笑了笑,卻也是滿臉的無奈。這古老的盛唐帝國,未來真的有希望戰勝日漸強盛的西川帝國嗎,至少,這群一直堅守在前線的將軍們,絲毫看不到前路的光明。

但無論如何,生活還要繼續,就如剛才那紫色的雷霆一般,縱然絢爛到極致,都終究會有消逝的時候,隻有平淡才是生活的唯一。

“轟!”

忽然,一陣巨響從城中傳來,讓將軍們手上的工作不由一頓。

西川帝國,發起戰爭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