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師弟,有何事?”

劉河清笑得很開心。

謝升仙徑直走了過來,站定,雙手抱拳彎腰行下了君子之禮,這是一個文人此生最大的驕傲了。這樣的禮,若是未來金榜題名,人間更是隻有帝皇一人可受。

隻是如今,他已經顧不得了。

“劉師兄,請收我為弟子。”

劉河清一愣,旋即打量了下謝升仙,又用之前的手段看了看他的根骨,最後臉色變得十分古怪。

“師兄,我的資質應該還不錯吧!”謝升仙有些小心地問道,雖然之前的修煉者在傳他法門時都一臉不看好,但是他一直都堅信,他隻是沒遇到伯樂罷了,總有一日,有人能看出他的特別之處。

劉河清聽著這樣的話,猶豫了許久,才帶著絲許憐憫與不好意思,說道:“謝師弟,恕師兄無能為力,你的資質……怕是進不來我止息觀的山門。”

說完,他抱拳彎腰還禮,這是抱歉,也是無奈,因為在他的手段中,謝升仙的資質實在是太差了,怕是把觀中至高的法門傳給他,也未必能突破問經第二頁吧。

何為問經,問經就是觀想經文,領悟天道,並且溝通體內天地之力與體外天地之力,如此往複以達到無缺。將身體看做是天地中的容器,將天地之力看做是太虛中的氣,太虛不能無氣,氣不能不聚而為萬物,萬物不能不散而為太虛。這是一個輪回的過程,而修煉就是從中汲取多出來的養分,從而實現無漏無缺。

而謝升仙,他的身體卻是個嚴實的容器,他的這團氣廣大而堅固,雖然天資的確很優異,但是因為體質的緣故,他將無法與天地太虛溝通,無法.輪回,又怎麽能進步呢?

所以無論怎麽修煉,他都隻會是問經第一頁,因為那團氣的廣大堅固,他會是最強的問經第一頁,也會是最弱的問經修煉者。

這樣的情況,哪怕是止息觀這樣的道門也無任何辦法,這是絕症!

雖然劉河清沒有多說什麽,但是謝升仙還是明白了,他搖搖晃晃地,仿佛失去了支撐一般,臉色一下子蒼白了許多。

劉河清拍了拍他的肩:“謝師弟,保重,觀中長輩常告訴我,人,從來都不是隻有一條路可走,相信你自己。”

陳穀雨跟著說道:“謝兄,不要擔心,我在帝國中認識了許多奇人,也接觸過許多異事,沒準還有其他的方法。”

看著謝升仙失魂落魄的樣子,兩人之前那種喜悅也減少了許多,他們很清楚,夢想破滅有多可怕。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升仙終於恢複了過來,雖然臉色依舊白得如同金紙,但氣度總算是好了許多,應該是自己想通了一部分。

他看著麵前擔憂的兩人,說道:“多謝劉師兄,陳兄,是我太執著了。師兄,你說得沒錯,世間上從來都不隻是一條路可走。陳兄,謝謝,不勞煩你了,我已經決定了,這次回去就好好念書,為明年的科舉去準備,也許兩位可以在未來的朝堂上看到我的身影呢!”

“那時候,若是我們有機會,一定要好好把酒言談!哈哈!”

謝升仙

有些苦澀地笑著。

劉河清看著他,猶豫了會兒,說道:“我可以做主,這次回觀再帶上你,讓你去止息觀看看吧,既然相遇,也是有緣。我觀中講究因果,相遇是因,那就讓此成為果吧!”

謝升仙愣了愣,想起了書中描寫的一些東西,於是點頭:“這樣……也好。”

北冥有魚,化而為鳥,是為鯤鵬,鯤鵬扶搖九萬裏,止息而行。天際有池,池中居於一神物,其鳴清唳悠揚,池水千年動**,神物萬年一鳴,十**十靜,相感之性。

這樣的景象,去看看也好,就當是做最後的告別吧!

謝升仙在心中想著。

……

“那師兄,我們現在走嗎?還是再去看看那些屍體?”

雖然經過了一些事,但陳穀雨還是沒忘記來這裏的目的,他們還身處中庭帳篷中,不遠處,是依舊散發著七情香味的屍體。

“不用看了。我們走吧。”劉河清微微搖頭,轉身向帳篷外麵走去:“結果已經很明白了,是有一頂尖強者為了靈魂之事屠戮了這個部落……他的實力不可估計,尚要稟明觀內。”

劉河清率先走出帳篷,不知不覺中,天色卻是又一次放明,天朗氣清,但秋日已經漸漸地向西斜去,落入山中。

日近黃昏,劉河清看了看天色,說道:“你們接下來怎麽打算?”

“但憑師兄打算。”陳穀雨毫不猶豫,他現在隻盼望著能盡早前往止息觀。

謝升仙回頭看了看不遠處如同一個黑影般矗立著的望川城,猶豫片刻,說道:“我也聽師兄的。”

“好,事不宜遲,那我就先帶你們前往止息觀,陳師弟當入我門,謝師弟,你在觀中便待得一日罷,明日我會將你送回府中。”

“是。”

“是。”謝升仙微微有些恍惚,雖然對於資質的事還縈繞在心,但想起馬上就要踏入聖地了,又不免心情激**。

陳穀雨或許沒有那麽多的感觸,但對於一個自幼成長在北地的人而言,止息觀的地位真的是至高無上的,尋常人連名字都不敢輕易提起,唯恐褻瀆,而他,如今卻是要一步入聖了,哪怕什麽都未得,一旦回了望川城,也要引得城主,部首來拜見。

“小心了!”

劉河清大喝一聲,經書翻動,淡青色的道力飛出,化作了一團光環。下一刻,三人衝天而起,在尚顯遼闊的天際中,漸漸化作了一黑點,向北而去。

上楚部落依舊在寒風中佇立著,迎接著來自四麵八方的狂沙塵煙,逐漸寂靜無聲。

過了不知道多久,有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一名少女出現在了帳篷前,她穿著一身單薄的紫色衣裙,在這已經有些寒意的深秋卻是絲毫不以為意,烏黑的青絲披散在肩頭,柔滑而奪人眼目。腰間是一條淡藍色的綢帶,將她的腰束得很纖細,勾勒出了其凹凸有致的身姿。

雲落眉目清冷,赤足而立,她看著那奇形怪狀的文字,眉頭輕輕蹙著,似乎在回憶著什麽事。

“原來如此,上楚部落……”

有輕微的聲

音飄**在空氣中,漸漸歸於寂靜。

她走進了之前那個帳篷中,聞到了那股奇特的混合香味,然後來到了其中一具屍體的麵前,纖手伸出。

幽藍色的電光閃爍,布滿了那個北人的身軀,從肌肉到五髒,再到識海,直至靈魂。

“撲哧!”

電光湮滅,屍體落在了地上,瞬間化作了齏粉,隱約中有濃烈的腐臭味從中傳出。

雲落沉默著,不再去看其他,而是徑直離開了帳篷。她看向北方,那裏有著一個喚作止息的道觀,她又想起了不久前陳穀雨的離去,於是玉足輕踏,破空而起。

紫色的雷霆布滿長空,如同是一塊深意的帷幕遮住了天穹,在一片遼闊中,雲落端坐其上,她的眉眼依舊清麗,隻是在幽深的瞳孔中,不知不覺已經帶上了一絲殺意。

好一個止息觀!

……

好一個止息觀。

這是陳穀雨第一次望見止息觀時的想法,那雄偉壯闊,瑰麗神秘,當真是難以用言語所陳述。

不出所料的,止息觀就坐落在北地原野上最為險峻的駱天峰上。透過玄妙的禁製,在星月高照的深夜,三人終於來到了這裏。

連續數個時辰的飛快趕路,讓三人都顯得疲憊不堪。不過當俯視天空下那雄偉的殿宇群時,才覺得疲憊又算的了什麽呢?

遠遠望去,即便是深夜,山巔上那宏偉的主殿依舊是燈火輝煌,數不清奇異而玄妙的建築坐落在旁邊,拱衛著這片神聖。

在山腰處,是不知多少的大理石階,遙遙而上九千尺,每一塊石階的右側,都懸著一盞橘紅色的小燈。石階盤旋而上,石燈也隨著盤旋,從空中望下,卻是可以看出那幾千盞石燈在不斷地彎曲折轉中化作了一幅道像。

如同是自然鋪就的奇跡,天道演化的實物。

沿著石階而上,便到了止息觀的山門。因為地處山巔,所以山門上還染著徹夜未化的白雪,即便現在已經再一次入夜,那片積白與厚重依舊清晰可見。

山門後麵便是數不清的宮鑾殿宇,飛簷衝天,燈火通明,殿體顏色以玄黑為主,盡皆高達數丈,神聖而肅穆。此刻,在夜色的籠罩下,還時不時地有黑影不斷在其中穿梭著,想來便是止息觀中人。

抬頭望去,便是止息觀的主殿了。奇特的是,在那主殿的兩側,各有兩座直衝雲霄的高塔,仿若浮屠,仿若祭壇,顯著一股子獨特的大氣與厚重。

“那是我止息觀聖位的所在。”劉河清的聲音在夜風中悠悠響起,既然已經到了,那自然不用再飛快地趕路,言語間開始向兩位外人介紹著止息觀的一些常識。

謝升仙早已沒了一自有研讀聖賢書的矜持與驕傲,神色間滿是虔誠與羨慕,這般天地,當真是飄飄欲仙的大逍遙啊!

而陳穀雨看了看那兩座高塔,卻是沒有發聲。

“那裏,就是……風靈雙子的居住地嗎?”

他在心裏說著,不知不覺中,神色已經繃緊,到了這止息觀,自然不可能再像之前那麽輕鬆了。

先生,你在哪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