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汐說出了自己的回答。
一字一句，語氣堅定，雖然她的臉色蒼白，神情中有著難言的絕望。
她本以為這次前來雖然有可能會受到極嚴重的處罰，但元帥還是有可能救風絕情的，隻是，事態怎麽會這麽發展呢？
秋有情元帥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將兩個人聯係在了一起，知己與師公，友情與親情，二者選其一，你選了其中一個就必須舍棄另一個，這會是多麽痛苦的結果！
雖然人的一生本就會遇到許多選擇。有的是機遇，選擇機遇，一步登天，有的是懸崖，一腳踩空，所有的一切都會付諸流水。但現在這樣的選擇在所有人看來卻是越少越好的，因為，這種選擇沒有正確的答案，對它而言無論怎麽選，都會是一種深深的傷害。
秋有情聽到了越汐的回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時間卻是沒有說話。
三一急切地使著眼色，暗叫要糟糕，之前明明已經提醒過了，絕對不能在元帥麵前說謊，她怎麽就沒聽進去呢？無論是軍中的傳言，還是他以前的記憶裏，任何一個對秋帥說謊的人，那都是沒有好下場的！
越汐看到了三一教官不住使著的眼色，低下了頭，沒有去回應。她知道事情要糟糕，但她不後悔自己的選擇，在別人來看完全是傻，是最沒用的結果，但她還是選得義無反顧。
“我之前說過，你回答了問題，我就救你的師公。但是，你認為你的這個回答真的值得我出手嗎？”
冷漠蒼老的聲音像是最後的宣判，從空氣中飄浮而來。越汐心中一涼，渾身微微顫抖，明白過來秋有情元帥果然是知道那天的事。他這麽一說顯然是了解了前因後果，而自己卻一頭撞了上去，還那麽死不悔改。
於是越汐沉默著，心中已經充斥滿了絕望，隻等著最後的發落。
秋有情沉思了會兒，眼神中閃過一絲古怪的笑意，卻是又忽然說道：“要不，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吧，我問你，那天就你一個人離開隊伍嗎？你如實回答的話，之前我的話照樣算數！”
這話一說完，三一怔了怔，頓時張大了嘴，差點一口氣沒喘過來，這……這算什麽？元帥他……童心泛濫了？
越汐也是一愣，疑惑地看向秋有情，直到看到三一那驚嚇的眼神，才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但這一次，她絲毫沒有猶豫。
“就我一個人！”
她咬牙，語氣堅定。
“再給你一次機會，那天就你一個人離開隊伍嗎？”
“對，就我一個人！”
三一呆呆地看著眼前這一老一少，一時間怔怔無語。
秋有情最後一次同樣的發問，越汐再一次同樣的回答。終於，這位看上去很是慈祥的老人猛地一拍桌上的地圖，怒道：“那陳穀雨，真的值得你如此嗎？！”
聲音洪亮，氣勢如虹，待到老人挺直身體，越汐才驚訝地發現，元帥終究還是元帥。不動時像個腐朽的老人，半睡半醒間能一天過去，但
當他動怒時，卻還是一頭殺戮在原野上的雄獅，氣勢洶洶，讓人心顫。
秋有情挺直身子，說出了剛才那段話，隨後冷冷地望向越汐，身上的氣勢排山倒海般壓去。這不再是一個老人，這是一個修殺戮之道的絕頂宗師，一怒之下，就連臉上的皺眉都少去了許多，老人斑消失殆盡。
這才是真正的秋氏有情，秋元帥。那個站在點將台上號令全場的王者，那個古唐軍中的第一英雄！
但是越汐現在關注的並不是這一點，她剛才清楚地聽到秋有情講出了陳穀雨三個字。明明白白，她欺騙得明明白白！
原來元帥真的什麽都知道！
越汐低下頭，讓絕望的情緒漸漸籠罩在她身上。她像是漂浮在淺水裏的深海魚，不想動也動彈不得，最後隻能等待著死亡。
她不悔：“值得！”
秋有情威嚴開口：“為什麽”
越汐沉默，最後說道：“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而已，躺在你麵前的還是你的師公呢！”
越汐聲音越來越低：“自小父親就教導我，對朋友要忠義，對長輩要孝順。元帥的問題太難，要我在忠孝之間選擇，我選擇忠於朋友，因為師公這個還有辦法，事情尚有餘地，元帥如果不救，我走遍天下，總會找到醫治師公的辦法的。”
“可如果我告訴你，普天之下，除了我，沒人救得了你的師公呢！”
越汐愣住了，說不出話，呆呆地看著眼前躺在地上的慈祥的老人，腦海中浮現了第一次出現在她眼前的樣子。
老人從天而降，從眾敵包圍中救出他們，他回憶起昔日父親往事，內心悲傷自責。他像個老頑童一樣在自己麵前表現著，希冀能讓自己感受到那久違的親情。炎龍橫空，他禦風而起，為保護自己身受重傷……
可是，現在難道真的沒辦法了嗎？
秋有情漸漸恢複了之前那般老朽的樣子，緩緩在椅子上坐下，看著眼前越汐無助悲傷的神情，忽然說道：“我……還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此言一出，三一繼續麻木地張大了嘴，他已經不知道元帥到底想幹什麽了，在他的印象裏，秋有情秋帥那是出了名的冷漠無情，幾十年來因為其唯國家利益的本質被朝堂上的那些小人所多次攻訐。在秋帥的心中，根本不會有什麽惻隱之心，為什麽會對這越汐，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諒？
越汐也是一驚一乍，那顆絕望的心不斷在天堂與地府中徘徊著，心力憔悴。
秋有情緩緩開口，老人此刻就算佝僂著背，也有著說不出的威嚴：“我這裏有個任務，你隻要接下了，我就幫你醫治你師公。同時，擅離之罪我也可以不計較。但是這個任務有很高的危險性，也隻能由你一個人完成，生死勿論。你願意接下嗎？”
“我願意！”
這一次，越汐沒有猶豫，她不管什麽危險性高，也不管那生死勿論，那都是以後的事，現在她聽到的隻是元帥同意救她的師公了。這
是上天給她的一個絕好的機會，她不敢猶豫，滿口應下。
“我不同意！”
但是一個聲音突兀地在這隻有三個人的營帳裏響起，他說著“不同意”，氣勢洶洶，言語中有著十足的憤怒。
隨後，營帳的門如同被狂風侵襲了一般轟然掀起，一個人闖進了營中。
正是剛剛睡醒的陳穀雨！
雖然一連幾夜都沒怎麽安睡，但身為一個武道宗師，其實並不是很需要睡眠。隻是睡了大概不到一個時辰，陳穀雨就睜開了眼，來到了剛才那個教官的營帳。
可是進去之後，他沒看到越汐，也沒見到風絕情。
那時候，他就知道大事不對，他應該是被越汐給騙了。沒有絲毫的猶豫，他運起內勁，奔向主營，在門口正好聽到了之前的對話。
雖然是被越汐欺騙，但他卻沒有絲毫的怨氣。有的隻是心疼，心疼越汐的傻，心疼她的承擔與善良。
後來又聽到了秋有情的話，聽到越汐接下了那個任務，他終於忍不住了，一氣之下闖了進去，大喊著“我不同意！”。
直到進去他才醒悟過來，他的這句話其實一點用都沒有，他憑什麽反對呢？
三一帶著古怪的笑意看著他，越汐帶著驚訝與愧疚的眼神看著他，而秋有情則是麵無表情，看了他一眼，眼神深處卻是掠過了一絲誰也沒有發現的驚疑與讚歎。
秋有情淡淡開口：“你不同意什麽？”
陳穀雨一時間尷尬地站在那裏，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他不同意？憑什麽不同意，不同意什麽，他當時隻是一個勁地想衝進來，卻發現他的舉動其實毫無意義。
最後陳穀雨硬著頭皮說道：“稟告元帥，我覺得您把這種危險任務交給一個還未畢業的學生不是很好吧。”
“我做事需要你教嗎？”秋有情冷冷一問。
陳穀雨尷尬地笑，沒有再敢說話。
秋有情卻不準備放過他，繼續罵道：“什麽情況都分不清楚一個勁地衝進來你覺得自己很英勇？大喊一聲我不同意你覺得你很偉大？身為學院天字營的精英你就是這麽衝撞長官的？”
“身為軍人，頂撞元帥，擅闖軍營，學院那群先生就是這麽教導的？是他們有問題還是你有問題？我看京城中盛傳的紈絝之說倒不是謠言，而是名副其實吧！”
秋有情吹胡子瞪眼，一股腦地罵了過去。這位老人就像是剛睡醒的雄獅想要捕獵一般，氣勢凜然。
陳穀雨低著頭什麽都不敢說，心裏想著被罵就罵吧，隻要能阻止這件事就好。
秋有情看著他一副鴕鳥心態，冷哼一聲，示意了下三一，道：“你把剛才的事跟這臭小子說一下吧，免得他聽風就是雨。聽了一句話就屁顛屁顛地衝進來罵我，我可不想以後被陳相的公子惦念著！”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語氣更是十足的嘲諷。
三一領命，忙走到陳穀雨身前將剛才發生的對話描述了一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