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王磊這麽說，老王認真的想了想，這才說道：“這也難說，我也就是上手略微看了看，最近這兩年明清瓷器崛起，風頭太盛，導致市麵上一溜兒都是仿品。隻要有利可圖，什麽樣的東西做不出來？我記得——”

說到這裏，老王陡然住口不語。

“什麽？”王磊卻是來了興致，忙著問道，“爺爺，你給我說說，我以後也好多個心，免得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也沒什麽，我那位恩師曾經說過——他手中掌握著十幾種古釉配方，其中包括元青花、宋汝瓷、明代宣德祭紅釉等等，加上他掌握的特殊做舊手法，連著現在一些高科技都未必能夠分析出成分來，所以他如果要做高仿古瓷，普通人絕對鑒定不出來。”老王低聲歎息。

王磊皺眉問道：“爺爺，我怎麽從來沒有聽得您說起過，您還有這麽一位師父？”

“這事情有二十多年了，也難怪你不知道。”老王不無感慨的說道，“那時候我還在景德鎮混跡，雖然有些手藝，但也就是平常。後來來了一個年輕人，看模樣也就是二十出頭的樣子，承包了一個窯廠，準備燒製瓷器，招工人和技術人員，我就過去了。”

老王一直都認為，碰到那個年輕人，是他人生中的重要轉折點，如果不是那個年輕人，他王家絕對不可能有現在富貴，他更不會成為人人尊重的造瓷大師。

“後來呢？”王磊忙著問道，他知道爺爺是白手起家，才有如今這份家業，期間種種心酸自然是不足以為外人道。

但是，他卻從來沒有聽爺爺說起過創業史，別說他不知道，就連著自己老爸都稀裏糊塗的。

“那個年輕人對於瓷器的造詣非常高，我死皮賴臉的求著他指點一二，他才同意收我做記名弟子。”老王再次說道。

王磊一愣，突然叫道：“爺爺，他要燒製高仿古瓷？”

“你錯了！”老王正色道，“當年我也以為他是想要高仿古瓷，然後牟取巨額利潤，但是，他卻說——他既然掌握了古瓷技術，就要在原本的技術上尋求突破，燒製出新品種的瓷器來，造就中國瓷器新的裏程碑。”

“爺爺，那他想要燒製什麽瓷器？”王磊不解的問道，“求新，求變，瓷器就是瓷器了，頂多就是好看不好看的區別而已。”

“是啊，我們當時也是這麽想。”老王渾濁的眸子裏麵，陡然射出一縷精光，看著王磊道，“他要燒製的是灑金釉——就是把貴金屬融合到瓷器裏麵，然後在釉色裏麵形成圖案，原本宛如是美玉一般的釉色裏麵，在光線下，由黃金或者白銀形成的圖案，熠熠生輝。

這個雖然成本昂貴，火候掌握還極難——但是這種高檔觀賞性瓷器一旦燒製出來，還是非常有市場的。”

王磊想了想，點頭承認自家爺爺的觀點，說道：“水點桃花都能夠賣出這等高價，他要是能夠研究出灑金釉，走高檔路線的話，也是前途無量。”

“是的，我當時也是這麽想，直到有一天，我發現他在研究窯變的時候，忍不住多口問了一聲，才知道灑金釉不過是他想要回本折騰出來的觀賞瓷器，而實際上，他要研究的東西是窯變。”老王說道。

“窯變？”王磊不解的問道，“就是所謂的入窯一色，出窯萬彩？窯變由於瓷器所蘊含的微量元素不同，加上火候不同，甚至任何一個不足為道的小細節，都會造成窯變。這窯變要是能夠控製，還能夠稱為是窯變嗎？”

“是的，窯變之所以珍貴稀少，就是因為它不可控，最著名的莫過於建窯黑釉兔毫盞和鷓鴣斑。”老王放慢腳步，低聲說道，“現在科技發達了，控製住火溫和一些微量要素，力求窯變，也不是不可能。比如說在清代康熙年間，就有人能夠燒製出漂亮的豇豆紅和蘋果綠。所以我當時也沒有在意，後來我才知道，他所研究的不是窯變，而是窯變的更進一步——質變。”

“質變？”王磊愣然問道，“從來沒有聽說過，瓷器中有什麽質變啊？如果連著本質都變了，那還算瓷器？”

“我也不知道，我隻不過是蹭著管他叫一聲師父，並非是他真正的傳人。”老王的嘴角浮起一絲苦笑，說道，“聽得他說，在中國漫長的陶瓷燒製過程中，勢必出現過無數次的質變，但是古人不清楚，對於發生質變的瓷器，要麽被當成神器供奉起來，要麽當成妖物砸掉了，所以現在想要研究，都找不到個根據來。

比如所，在《清波雜誌》中就有記載——饒州景德鎮，大觀間有窯變，色紅如朱砂。物反常為妖，窯戶亟碎之。

可見，那個時候有窯戶燒製出色澤鮮紅如同是朱砂一樣的瓷器，但是窯戶害怕是妖物，砸碎了。

又有《稗史匯編》認為——瓷有同是一質，遂成異質。這個異質，可能就是瓷器在燒製過程中，發生了異變，不在是普通的瓷器了。

所以他研究的就是這個異變，他解釋說，有可能明朝沈萬三的聚寶盆，也是瓷器燒製中，不知道為什麽發生了質變，讓聚寶盆能夠複製某些金屬。”

“似乎說的也又有些道理。”王磊笑道，“聽說沈萬三的聚寶盆，就是一個瓦盆，天知道是不是燒壞的瓷器？爺爺，難道說，您的那位師父，想要研究聚寶盆？”

“他研究的不是聚寶盆，而是回春瓶。”老王說道，“他說，回春瓶自古以來都有記載，唐宋元明清都有，想來在古代的窯變之中，曾經出現過多次，而且不管燒製出來的陶瓷品質如何，但是，陶瓷的本質就是泥土，而一切植物的生長都需要泥土，那麽在瓷器的燒製過程中發現一些特殊的變化，讓瓷器擁有像化肥或者是催熟劑之類的功能，滋養植物枯木回春，也不算稀奇事情。”

王磊聽了，連連點頭道：“爺爺，照著他說的，還真是如此，有科學根據可循，如果有資料，完全可以研究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