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麻煩

接下來的幾日我都賴在千溯的寢宮中,百無聊賴。偶爾看看話本,亦或是傳音給木槿東扯西扯的聊。

不曉得是因多愁善感還是如何,總覺這世間最靠得穩還是血緣之間的羈絆。縱這羈絆對於尋常魔界之人來說形同無物,但對於我來說無疑是最大的支撐。

寵愛的麵首接二連三給我戴上綠帽子,疼愛的落靈兒對我恨之入骨。至於折清,我以為我會比渺音更喜歡他一點,可他不喜歡我,這事就該作罷了,沒人願意給自己不喜歡的人癡纏著。

千溯彼時見我神色蔫蔫,問過我一句話,“這事,你想不想追究?”

我想起前些日渺音道的,求我放過他們的話語,小聲道,“不想。”

千溯安撫的摸著我的發,低聲道,“恩,那就依你的。”

或許理智上,你不仁我不義才符合我魔君的身份,但真若就此事大作文章,重則引起仙魔兩方戰亂,我即便是洗刷了被背叛的憋屈感,心理上卻要萬萬年的閉塞下去。

我不想殺折清,愛而不得,這就是我的現實。

死,亦或是被我禁錮永生,這就是折清的現實。

我不知道究竟是何時,讓我走到了這個地步,以至於後知後覺,厭惡起起初輕浮答應聯姻的那個自己。

……

今個千溯又是午時過後才回寢宮,我聽到腳步聲後自躺椅上下來,披上外衣去庭院接他。

千溯見我從屋內出來,似笑非笑掃我一眼,”怎麽還沒睡?“

其語調聽上去頗為冷淡,卻還是伸手將我攬住了。

我挑著燈,照著飄搖的雪,“唔,因為有些事掛心。“頓一頓,”明個曦玥設賠罪的酒宴,聽聞天帝那邊來了人,折清亦在受邀之列。”

這個陣勢擺明了是要將渺音一事擱在明麵上說開,畢竟事關兩界和平。可千溯並未道要去,我心裏有點沒底。

進了屋,外遭的風雪皆掩蔽在門後。我擱了燈,替千溯撣下麾衣上的殘雪。

千溯懶洋洋的站著,似笑非笑道,“不過一個賠罪的宴席,你作為被賠罪的一方,有什麽可掛心的?”

我訕笑,“不知道。”

千溯褪下麾衣,涼涼道,“就不能出息點麽。”

我被他一句話戳中了要害,略微受傷,默。自打風漣對我說出那樣的謊言之後,我就懷疑自己在千溯老一輩的手下麵前一直都是個沒出息的形象,唔,說不定我原本就是。

千溯走到床邊,坐下。

我一聲不吭站在原處,專心瞅著自個的腳尖,繼而反省近百年來我所有可拿得上台麵的事跡,發覺,無。

千溯輕歎一聲,無可奈何,“……我去就是了,過來睡覺。”

我一怔,即刻笑逐顏開,嘿嘿撲上前去,承了這莫名其妙得來的好處。

……

千溯答應會去,我寬心之後便睡過了頭,起來的時候千溯已經整裝完畢,氣定神閑的坐在桌邊,查閱著卷軸,與我道,“你醒的這個點倒是正好,如今過去正好趕上續宴。”

我慌慌忙忙的爬起身,往身上套衣服,”哥你怎麽不叫醒我?”

千溯執起桌邊茶盞,飲了口,接著若無其事撐頭看著文書,”又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我見你睡得香,怕將你叫醒了,衝我發起床氣。“

我此時此刻臉上必當是滿臉黑線,一麵套著靴子,一麵嘰裏呱啦的腹誹,到底是誰起床氣逆天級?你這個時候提起床氣是要光明正大同我拉仇恨麽?

”續宴是什麽?我沒去正宴沒關係麽?“

千溯漫不經心回,”左右是個賠禮的宴,若是連一兩個時辰都不能等,這企圖謀反、弑君之罪也免得頗為便宜了罷?”

我係好腰帶,“但曦玥不是你摯友?我去晚了不是不給他麵子嗎?”

千溯看不過去起身走近幫我整了整衣領,“他若是知道什麽是麵子,倒還好了。”頓一頓,像是想起什麽,“我記得從前我同曦玥結交,他與我道你曾經救過他,對你一直頗具好感,後來玩笑時也曾道既然兩家結好,不如親上加親……”

我連連搖頭,“木槿已經嫁了,而且曦末膽子忒不濟了些,我覺得不合適。”

千溯似笑非笑,捏了一把我的臉頰,“我說的是你同曦玥,不是木槿同曦末。你若是無這個心我也寬心一點,他昨個又同我道你模樣好看,唔,保不齊還存了些歹念。”低頭仔細將我瞅了瞅,“我覺著他大概是瞎了,你幼時分明討人喜歡的多,他怎的卻道你出落得好看了?”

我再一次對自個的長相感到抱歉,苦澀的笑笑,“我私以為他多年之前開個玩笑,並不算心存歹意的。”

千溯涼涼笑一聲,“是麽。”

……

由於是續宴,賓客早已到齊,唯主位之上空餘兩個席位。

我隨著千溯入場之前,沒見著尋常宴會上觥籌交錯的熱鬧,反倒是個個失魂落魄,連交談都甚少。唯有旁近主座邊上的曦玥全神貫注的瞧著廳內曼舞的舞姬,自斟自酌好不逍遙。

另一側,天帝麵上一點神情都無,給曦玥勸著酒盛意難卻的喝下,也如同食之無味。

門口的侍衛見我和千溯走近,先是一愣,險些沒拿穩手中的名冊。咽了口口水潤潤喉,尖細的嗓音中卻依舊帶著點顫,“千溯魔尊,千洛魔尊到!”

舞姬自發的退到一旁,讓開道路。我心無旁騖跟著千溯落座,眼光都沒有亂掃一下。

曦玥春光滿麵的笑著,“丫頭你來得可真早,我原以為得等上個十天半月的,才等得到你氣消呢。”

我不知道這一句是真打趣還是真抱怨,在千溯落座之前,選擇了臨近曦玥的那一麵,順帶暗暗推一把千溯,讓他臨著天帝和折清那方坐了。誠實回道,“睡過頭了而已。”

曦玥莫名其妙笑得更歡,我被他笑得心底沒底,便傳音問千溯,他這是怎麽了。

千溯答曰,多年沒見過活人,他亢奮瘋了。

我心中一凜,無端對其產生了些許同情。

……

不曉得是不是千溯在身邊的緣故,我心中一點浮躁都無,就好似進行著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宴會,可得風輕雲淡的喝些酒,聊些天。並不會刻意的去在意折清,看看他在做什麽,以一種怎樣的表情。

亦或是說,對他我並沒有想象中那般的怨懟,即便是心灰意冷,也隻是當初將渺音拋到他懷中的那麽一瞬,之後……之後就再未想過。

我不會說些拐彎抹角的話,故而千溯代我表明了不追究的態度。

天帝那邊的事我沒有摻和,千溯全權包攬。我隻是同曦玥這邊的人喝著酒,欣賞舞姬。

想是酒意上來,曦玥眨巴著眼對我道,曦末為了賠罪,特地準備的了大禮。

我沒心思猜,便問他是何物,他搖搖頭道,他也不知道。轉身對曦末,讓他呈上來。

曦末欲言又止的捏著袖子,小聲道,“叔父……這個禮要晚點才能送的。”

曦玥彎了下眉,似笑非笑,”你是非要同我唱反調是吧?“

我瞧見曦玥方才的表情,不由轉頭對千溯感慨道,”曦玥哥哥方才的神情同你好像。“頓了頓,“性子好似也有那麽點相像。”

千溯的表情一瞬間明顯很不和善,“你叫他什麽?”

我一呆,“唔,曦玥。”後頭的哥哥二字很識趣的被咽了下去。

方才分明是曦玥同我道,他是千溯的朋友,又年長於我,無論從何說起都當屬他的哥哥輩。我不喊他哥哥,就顯得不禮貌、不乖巧了。我從未有過這方麵的經驗,畢竟現在活著的魔大多不及我資曆老。

平心而論,我倒是很願意喊他聲哥哥,很能給我一種我其實還很年輕的錯覺。但是千溯不喜歡,那我就不喊了。

曦玥掉頭過來,觸及千溯冷淡的眸光,顯然不很明白發生了什麽的茫然著。我撐著頭,幹咳一聲,意欲轉移話題的問道,“大禮在哪?”

曦末僵硬著脖子拍了拍手。

若有嬌花般豔麗,姹紫嫣紅的舞姬們終是退下。我以為是什麽需得八個大漢抬上來的大家夥,需得撤掉占著前廳的人。

怎想雪衣若素,進來的卻是軟羅輕紗蒙麵,眸光素淨而安寧的美人。

樂音徒然一改,變作清幽。

我等了許久卻並沒有看到那位美人起舞,亦或是說按著曦末的原計劃,她應該是要一展舞姿的,然不曉得為何隻是站在那一動不動。

曦末明顯慌了神,偷偷朝曦玥施著眼色。

天帝那邊也終於注意到了場上的異動,同千溯一齊看向大殿中央,亭亭而立的那位美人。

我覺著我沒去摻和正事,隻在一邊吃喝玩樂還耽誤了人家談正事實在不妥,遂對那美人道,“過來。”

這回,險些化作雕塑的美人終於動彈了一下,蓮步輕搖朝我走來。

曦玥貼心的再一拍手,空****的大殿中再度湧入妝容豔麗的舞姬,氣氛再度回暖。

那美人在我身邊坐下,貼得頗近,導致我不由往千溯那邊挪了挪。百思不得其解,遂傳音問曦末,“唔,你莫不是想給我送個嫂子?”

曦末抹著額上的冷汗,“尊上您……好生看看清楚。”

我回眸,觸上那美人的眼睛,近距離看的時候又是另一番的風味,顯得明媚了些。我一卡,眸光不可置信的往下盯著她給輕紗掩住的脖頸,再往下……

唔,我感覺我被擺了一道。

……

回宮之後,我一直捶胸頓足,想自己怎麽連男女都分不清楚,著實是愈發的不濟。可都叫他坐到身邊來了,便就是接收了這份“大禮”的意思,當著曦玥的麵,我又不好糾纏著說要退貨,隻得帶了回來。

原本還好,頂多是多了個麵首,除了當著天帝的麵有點尷尬意外都沒甚大礙。可到了離鏡宮,我攜著他跳下雲頭,正要給他安排間行宮的當頭,他卻將一路上一直妥妥帖帖戴著的麵紗給卸了下來。

說句公道話,的確是驚豔絕倫,另有一提便是,我覺著他有幾分麵熟。心中疑慮便問了,他則答曰,“我是銀沁,銀月的哥哥。”

我一時半會沒想起銀月是誰,遂隻是應了一句哦。

等我回去之後問了秋涼,她長籲短歎道,“尊上,是那個將織水拐跑的麵首啊,幾百年前還頗得尊上盛寵的那個。”

我錯愕的睜大眼,隻覺最近麻煩真是一波接一波。

……

銀沁之主動,遠超我想象之外,貼過來摸兩下實屬輕的。以至於我都沒心思接著自己感時傷春的小念想,一天到晚避他避得好不熱鬧。

我以為他因為銀月之事記恨我,但我誠實的告訴過他,他是殺不了我的,我躺平了任他殺,他都殺不死我。

他則道,“尊上可以躺平了試試。”

我抱著讓他死心的念想躺下了,後果差點就是不堪設想,我險些給他輕薄了去,這事簡直匪夷所思。

我簡直快給他逼瘋,就沒見過這麽能纏人的,無論躲在哪一來二去都給他尋著了,最後實在無法,躲到了夜尋的院子裏。

夜尋過往住在這的時候基本不在離鏡宮亂晃,故而院門經常是關著的。

大多的人都以為這裏麵並沒有住人,隻有幾個頗得我寵的麵首知道夜尋的存在,也因我的禁令一般不敢往這來。

於是我老神在在往院中的躺椅上一靠,準備享受下難得的安靜午休片刻之際,根本沒想到這院中竟會有人,而且那人還是從屋內不急不緩的走出來的。

我聽到那腳步聲,像是給開水燙了一般從躺椅上跳起來,轉換成一個不容易給人揩油的姿勢,急火攻心的怒道,“銀沁,你真的夠了,我……”

那腳步聲一頓,我的額上隨之落下一本卷著的經書,不輕不重的敲了下。

有聲音風輕雲淡,緩緩道,“你突然之間做什麽,睡魔怔了麽?”

快誇獎我吧~o(n_n)o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