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大堡礁

塞壬最初隻是因為惱怒發出了那種規律的次聲波,但並沒有打算讓那群人死,夏意還在他身邊呢!那種能引起人內髒共鳴振動不適最後導致暴斃的次聲波,可是對所有人都有效的!

誰知道那個異能者驚惶之下,那種厲害的岩錐猛然向四麵炸開,盡管殺掉了三四個倒黴在他附近的人,可是也沒漏過珊瑚礁,塞壬當即就憤怒異常,低身躲避的時候,聞到了海水中的血腥味,這哪裏還有氣的,大堡礁外的虎鯊可是饑不擇食的凶殘。

對於能夠抓到住四五米長的金槍魚旗魚的塞壬來說,幾艘小船而已,想掀翻那還不是輕而易舉?

都是生活在距離海洋不遠的國家,這些人怎麽會不知道鯊魚的凶險,一個個拚命的想往珊瑚礁上劃,可是虎鯊的速度非常快,它們的視力也十分好,甚至可以潛伏在海麵下偷襲那些剛學飛翔不能持久所以落到海麵上的信天翁幼雛,海水稍微波動它們都能捕捉到嗎,並且準確的判斷出致命的襲擊位置。

饑餓的虎鯊甚至看到會移動的物體,都要窮追不舍。

做為大堡礁外圍海域食物鏈的頂端,它們是什麽都不肯放過的,海龜跟魚是主食,還襲擊海鳥,甚至捕食貝類,有的時候連人們往大海裏扔下的垃圾,都因為海水波動以為是落水的動物而凶殘的一口吞下,更甚著會追咬船上的木板,這種餓極了連木頭都啃的鯊魚,嗅到血腥味怎麽可能不發狂。

塞壬很快的從虎鯊的無差別攻擊下遊開,看著海水逐漸被鮮血染紅,他才重新攀上珊瑚礁。

瀕臨死亡時的恐懼——

虎鯊的牙齒極其鋒利,能咬斷木板咀嚼掉的能力,當然不容小覷。它們很幹脆利落的一口咬斷那些人用來當武器的船槳,血腥味傳出去好遠,鯊魚越聚越多,先前的那些已經遊開了,後來的那些隻能聞到鮮血的味道,瘋狂的開始撞擊小船。

之前沒被掀翻還僥幸活著的人全都臉色慘白,哆嗦個不停。

有的用魚叉,還有一個人用異能,但是月光下的海水翻騰一片,要看見虎鯊的影子也不容易,鯊魚們撞了幾下船身後,再次竄出來就用咬的,咬不到人也咬碎了船板。

很快,就有小船支離破碎,船上的人也跌進了海中。

那是極恐怖,又可怕的場麵。

瘋狂之中,絕不該出現的歌聲幽幽的響起,沒有詞,最初就是單調的低低吟唱,這才是大堡礁月光下帶著霧氣的海浪聲,優美空靈。

所有人的動作都遲緩了,可是鯊魚不受影響。

不斷傳來的淒厲慘叫聲終於讓夏意回過神來,這是第一次他聽見了人魚的歌聲…不對,之前還有一次,就在航母上…

夏意感覺到情緒有點錯亂,他是恐懼的,不然也不可能聽到歌聲。因為他潛意識的認為,不能讓別人看見塞壬。要是換在末世之前,估計就要引來無數人抓捕。後來那陣擾亂意識不祥的次聲波才使他猛然醒悟,人魚能夠在瞬息讓一條成年虎鯊致命,這些人…

海怪雖然大多數都避著人類,更並不代表它們性情好啊!

想到那無緣無故飛來,正好落在他眼前不遠處的岩錐,別說塞壬了,夏意都覺得憤怒。

末世中好不容易活著的人竟然還要互相殘殺,遠遠的連招呼都沒打一聲就下殺手,在大堡礁。魚群到處都是,連爭搶有限食物的理由都不算!這究竟是為什麽?

夏意聽著慘叫聲,覺得有些不忍,卻又很茫然。

這不忍是出自同類,是知道血腥味引來了鯊魚,聯想起之前遭遇虎鯊的可怕場麵。

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他搞不明白。夏意孤僻,從前就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對誰都構不成威脅,但偏偏就有些人喜歡把他當話題,特別是互相有怨隙的兩個人遇到了,把天氣衣服都說了個遍,最後就用詭異不屑的表情開始談論他,畢竟礙著麵子拚命找共同話題還是很難的。

這世界就是這樣,有的人會沒有任何理由的踩你一腳,隻是為了凸顯自己。有的人則更是不圖啥好處,口舌羞辱也不過找樂子。夏意很清楚,若是為他們憤怒,反而不值。

剛才那群人裏麵應該有一個異能者吧。

也不知道是看他跟塞壬礙眼,還是什麽別的原因,絲毫不把殺人當一回事。

別說環繞瀉湖的珊瑚礁外有虎鯊,就是沒有,夏意也不肯靠近這樣的一群人。

想起塞壬剛才一聲不吭就走的事情,夏意也沒那麽茫然了。

他不是個會計較得失的人,也不是小女生忽喜忽憂患得患失。塞壬能夠放棄離開,那才是解決所有問題的最好情況呢,夏意已經為他們之間的關係傷透了腦筋。

剛想通這一點,夏意突兀的發現歌聲沒有了。

方才還讓他覺得詭異和複雜感覺的歌聲消失了…人魚,究竟是在什麽時候喜歡歌唱的呢?帶來死亡的時候嗎?

夏意忽然想到第一次聽見這歌聲的事情,頓時尷尬,返身就往海底潛去,隻是環繞在耳邊的慘叫聲仍然不絕於耳。瀉湖內外的海水其實並不完全阻隔,在珊瑚的微小縫隙處有很多地方相通,但是那些縫隙小到魚都遊不過去,隻有浮遊生物與極小的蝦能穿梭,所以很快瀉湖裏也有了些嗆人的血腥味。

這讓本來悠哉遊動或者睡著的魚群十分躁動。

濃厚的血腥味就意味著危險即將來臨,盡管待在這麽安全避風的瀉湖中,小魚還是依照本能紛紛躲避,連海龜也落到礁石上不安的轉著腦袋四下看。

它們跟陸地烏龜不一樣,四肢是縮不回殼裏的,在海洋中也最容易被鯊魚襲擊腹部與四鰭。看它們在海水中慢悠悠遊的樣子實在想不到時刻有這種危機壓迫。

夏意碰到珊瑚礁的手臂一陣抽痛,仔細一看,才發現手肘處有傷。

這時海麵猛然一陣起伏,淡銀色的影子在月光下沒入海中,很快就遊到了夏意麵前。

塞壬的身上沒有絲毫異樣,但夏意還是看見人魚的頭發尾端,有幾處染上了濃濃的鮮紅,還在海水中慢慢氤散。

這對夏意的衝擊很大,他不認為塞壬有錯,隻是——

也許這終究就是他跟塞壬的差異吧。

夏意苦澀的想,他沒看塞壬,轉身遊到了一側珊瑚礁旁。

塞壬有些忐忑不安的看著,其實他還是特意讓自己身上沒有絲毫痕跡後才回來的,隻是很顯然他有了個疏忽,沒注意到頭發。

月光還是很亮,海水逐漸恢複了平靜。

明天…我們離開這裏吧。

夏意艱難的說,這裏景色美,什麽都好,可是大堡礁到底還是太靠近陸地了,總是會有人來的,被珊瑚礁圍成的瀉湖雖然風平浪靜,但有一點不好,一旦來了人,就隻能往海麵下躲藏,畢竟不攀上珊瑚礁越過去的話,就完全遊不出去。

想遠離人群,為什麽就這麽難呢?

再往難,有很多小島,它們互相之間相隔很遠。塞壬不敢說太多,隻能這麽提議。

夏意心裏一動,想起了曾經看過的某張圖片,標題就是世界的盡頭。無垠碧海中的一座島嶼安靜的躺在那裏,它的周圍甚至有冰山漂浮。

大約是靠近南極圈的某處島嶼吧。

好,往南走。

至少在世界地圖上,過了澳大利亞與新西蘭,在南極圈的上麵,與美洲大陸的中間,是一片遼闊空**的海洋,幾乎沒有標注任何國家。

夏意並不知道,南太平洋上的島嶼還有個形容詞叫做與世隔絕,遠到想去最近的島嶼乘船都要跑上好久,遠到島嶼上的物種都自行演變了。

決定離開大堡礁的最後一個晚上,氣氛異常怪異。

塞壬不敢睡,夏意睡不著。

也許想再看見這樣的美景都沒機會了吧!夏意覺得有點不甘心,他雖然總是退讓躲避紛爭的性格,不過那也是因為他對人們爭搶的東西毫無興趣。

大堡礁,是個很難不被人愛上的地方。

美味的龍蝦,壯觀的珊瑚礁,還有顏色豔麗如同風景的熱帶魚,服務很細致到位卻又很大牌隨時撂下顧不管的裂唇魚。

別的地方也有龍蝦,也會有珊瑚礁,沒有裂唇魚還有隆頭魚,隻要有珊瑚礁的地方,它們就在。塞壬就像看出夏意的心思,試著勸說,這個時候他想起了伏爾庫斯,果然還是要到百慕大去比較好,而且加勒比海,跟大堡礁一樣美麗。

夏意聽得都要抽眼角了。

加勒比海?這個在大西洋吧!海怪的方向感也不要太糟糕!他剛才明明說的是往南。

上次陶瑪斯說的海底火山也在加勒比海!

對,再往上就是百慕大!

夏意對地圖的記憶力可不差,此時也隻能默默覺得跟塞壬說距離,實在講不通。大堡礁到加勒比海,都能把整個歐亞大陸當橋墊了,這取的還是直線距離,也就是巴拿馬運河的路徑。就算去乘波音航空飛機都夠久的!

夏意覺得自己跟塞壬真是…

他想著就忍不住望礁石旁邊挪了一下,腳踢翻了一隻暗金色的大海螺。

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夏意猛然覺得身體被勒住,整個人都被塞壬從後麵硬是拖出去好遠。

因為瞬間的速度太快,夏意甚至有點頭暈眼花,好一會才恢複過來,感覺到塞壬抱著自己的手臂逐漸放鬆,扭頭一看見塞壬如釋重負的表情,頓時滿眼疑惑:

怎麽了?

塞壬拉住他的手,小心的靠近剛才那塊礁石,最後在大海螺旁邊的某個位置停下來,示意夏意去看。

這隻海螺原先呈九十度角吸附在礁石上,下麵自然還有很小的縫隙,它滾落下來後就暴露了原先藏在這下麵的小家夥。

通體淺黃色,像一塊泡開的銀耳,但不是半透明,有一圈圈藍色空心圓環,因為受驚乍然繃緊的身體正在逐漸鬆開,八條小觸手——因為身長有限也是在短得不像話,正一縮一縮的試圖將自己重新藏回去。

藍環章魚,或者說正常的藍環章魚,別看就丁點大,它釋放的毒足夠致死二十六個人。

這也是塞壬剛才緊張無比的緣故,這是阿碧瑟的故鄉,會出現藍環章魚並不稀奇,尤其它們天生就愛藏在礁石下麵。

可夏意卻完全沒體會到塞壬的心情,看著那小章魚將自己成功藏起來後,才愣愣問:

阿碧瑟縮水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