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恭根的人叛變投向日本人後,日本人對此秘而不宣,在抓捕“逃犯”時也隻是口口聲聲喊抓共–黨分子。
這麽做是想把水攪渾,既不得罪國民黨,同時也保護這個奸細。不過出事後安恭根很快就掌握了信息,知道誰是他們內部的奸細。
外麵的搜捕還沒有收兵,安恭根和他的三個手下依然躲在萬國公寓路鳴的寓所裏。
這裏無論是對於警察局還是外麵搜捕的日本人來說都是禁區,除非大樓裏麵發生了謀殺案,警察才有可能進入公寓辦案。
八大碗飯莊按照路鳴的約定每天按時送來飯菜,有酒有肉,有雞有魚,算是非常豐盛了。
安恭根他們從未見到過送飯的人,聽到敲門聲,半分鍾後出去查看,門前就會擺放著四個食盒和一小壺酒。
他們吃喝完畢,刷洗幹淨食盒後放到門前,也不知什麽時候就會被人取走了。
四個人不敢輕易在大樓裏麵露麵,公寓裏住的都是常客,如果有生麵孔出現,會引起別人的懷疑,甚至會有人報警。
“路少爺是真有錢啊,給咱們訂的餐真不錯。”安恭根的一個手下一邊吃喝著一邊感歎道。
他們一直過的苦日子,每天有魚肉下肚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大韓民國臨時政府幾乎沒有什麽產業,主要還是靠各方資助過日子,每個子兒都要掰開來花。
“你可別高興得太早,這都是債,有一天咱們得拿命去償還。”安恭根冷冷說道。
“那有什麽,反正早晚得死,以命抵債,也是我們報效祖國的方式。”
“所以啊,趁現在有好吃的就吃,有好喝的就喝。”另一個人笑道。
這三個人的確沒啥可怕的,按照刺殺計劃,他們的任務就是陪本莊繁共赴黃泉。現在他們逃了出來,等於撿了條命,又活了一回,算是賺到的。
“隊長,咱們要躲到什麽時候啊?不能一直待在這裏吧。”一個人有些焦灼道。
“怎麽,不耐煩了,想出去送死啊?”安恭根冷冷看了他一眼。
“不是,我有些擔心春月姐姐,咱們都躲在這安全屋裏,可是春月姐姐在外麵,不知道有沒有危險。”
“管好你自己,鄭春月那裏我自有安排。”安恭根沉聲道。
安恭根當然也擔心鄭春月,本來當時要求她跟著一起轉移的,可是鄭春月不肯,說是要在外麵幫他們打探消息。她相信自己能夠保護好自己。
正在此時,負責監視窗外的一個人忽然叫道:“隊長,不好,你快過來看看。”
“怎麽了?大驚小怪的。”安恭根不滿道。
“你快過來看,外麵傳來信號:春月姐姐被抓了。”那人驚叫道。
“怎麽回事?”
安恭根等人一驚之下都跳了起來,還有兩人拔出了手槍。
安恭根來到窗前,望向對麵一座低矮的樓房,一間樓房裏燈光時亮時滅,那是莫爾斯密碼,傳遞過來的消息就是:鄭春月被捕。
“隊長,讓我們出去吧,我們要去救春月姐姐,哪怕豁出性命!”一個人激動道。
“救?怎麽救?你知道她是被誰抓的?被關在哪裏?”安恭根厲聲道。
“那也不能見死不救啊,那是春月姐姐啊。”一個人大哭起來。
“救當然要救,可是我們現在這樣出去,隻能是把自己送到日本人手上,非但救不出鄭春月,反而會坐實了她的罪名。”安恭根畢竟是個老革命、老殺手了,這種事經曆多了,關鍵時刻依然能保持頭腦冷靜。
他向來跟鄭春月單線聯係,知道鄭春月身份的範圍很小,至少那個叛變投敵的內奸不知道。
那究竟是誰告的密?難道內部還有暗藏的奸細?
屋子裏這三個人都知道鄭春月和他的關係,他們就是在鄭春月那裏製造的炸彈,可是自從他們逃出日租界後,就一直在自己眼皮底下,不會也沒有機會出賣鄭春月。
“隊長,讓我們出去,就能知道春月姐姐被什麽人抓了,被關在哪裏,我們這條命可以不要,可是春月姐姐不能死啊?”又一個人激昂道。
“我知道,大家的命同樣重要,誰也不能白白死掉。”安恭根厲聲道。
不一會,對麵那個房間裏燈光又是一陣一陣的亮起,還是莫爾斯密碼:陷阱。
“果然是這樣,他們找不到我們,就抓了鄭春月,為的就是把我們引出去。”安恭根說道。
“那我們也不能因為這個就不出去,大不了一死罷了。”
“就是,隊長,讓我們出去吧,我們如果被抓了,立刻自殺,不會泄露機密的。”
“都給我老實待著,現在出去,除了送死,什麽作用都起不了。”安恭根道。
“那怎麽辦?我們就隻能眼睜睜看著春月姐姐為我們去死嗎?”
“隻有一條路可走,請路先生幫忙。”安恭根歎息道。
他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煩路鳴,這是人情債,將來是要還的,就像他說的那樣,將來是要用人命去還這筆人情債的。
但實在沒辦法了,債先欠著吧。
安恭根首先想到的是張子揚,他跟子揚的關係比跟路鳴更近一些,而且張子揚還是警察局的探長,消息也靈通些吧。
他“綁”過張子揚,好吃好喝地招待了他許多天,兩人也跟兄弟似的,但是現在聯絡張子揚也得通過路鳴。
他拿起電話,要接線員接通了路鳴偵探所的電話。
路鳴在沙發上睡得正香,他夢到了小時候在家鄉跟盛慕儀、明珠姐妹還有張子揚、盛棣一起玩耍的情景,在夢鄉裏,他們在一條大河裏遊泳,忽然一個大浪打過來,把他打翻在河底,他驚恐之餘還在納悶,河水怎麽會翻騰起海浪來了?
他被嚇醒了,正好聽到了急促的電話鈴聲,於是急忙起身過去拿起電話。
“路先生,是我,我需要你的幫助,將來用我的命來償還。”安恭根語言很是急促。
“你的命留著吧,我不要,多殺幾個日本人,就當還我的債了。”路鳴還沒完全清醒過來,但也知道安恭根不是不懂事的人,深更半夜的打來電話,一定是十萬火急的事。
“鄭春月被捕了,麻煩你打聽一下,她被什麽人抓了,如果能救出來,麻煩您把她救出來,如果有困難,告訴我們具體情況,我們去救人。”
“鄭春月被捕了?你們的消息屬實?”路鳴腦子有些短路,一時間沒明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