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破釜沉舟2
沉默的氣氛沒有維持很久,因為九酒幾人回來了，解說是由九酒來進行的，他總結了冰和雪特的收獲見解，娓娓道來。
雖然海賊們還沒從藍山的事情中回過神來,在他解說時心不在焉,不過事實上這消息主要是說給香克斯和貝克曼聽的,其他人到時候服從命令就好了。
“我們打聽了一下,這段時間的確是退潮期,斯諾利亞群島人民所指的‘退潮’與我們理解意義上的有一定差距。每天正常的潮汐漲落有兩次,但與斯諾利亞人民所指的不一樣，他們所指的是平均三年一次的大退潮，一些比較淺的海域一些海礁都會露出水麵，有些礁石密集的區域人若是小心點甚至能夠踩著礁石前進，對小船來說倒是麻煩了，而在這退潮之後的漲潮，水位也會略微拔高，令船隻出航變得方便。”
“而很巧的是，這段時間是被斯諾利亞人民成為‘奇跡海潮’的三十年才有一次的超大退潮期，根據時間來算就在一星期之內了，七星島周圍的海水會降至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以往那些被危險海況包圍極難登陸的小島都可以上去了——隻要劃船到能夠碰到礁石的位置就能走上去。而落在退潮的海灘、礁石周圍的魚蝦海鮮貝殼便是漁民們的最愛，這個自然和我們無關……以上這些都是家喻戶曉的普通消息，接下來才是我想說的重點。”
正當九酒想要繼續往下說的時候，一直沉默著的摩卡忽然站了起來，然後猛的跑向了自己的房間。這個舉動使得地龍和平時與摩卡關係較好的幾個海賊立即跟了上去，香克斯愣了一下也跟了上去，九酒隻能無奈的住了口。
摩卡一回到房間便開始翻箱倒櫃。他翻的是藍山的行李，之前藍山讓摩卡將他的東西一並帶走了，現在看來估計是為了欺騙眾人而做的布置。
行李中有百來萬貝裏、兩套換洗衣服、一張航海圖、一個記錄指針，那支他隨身攜帶的鋼筆以及一個淡黃色的牛皮紙信封，上麵就寫了。
摩卡抓起了鋼筆，緊緊的攥在手心，然後用顫抖的手指捏起了那個樸實無華的信封。裏麵是一張信紙，上麵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屬於他弟弟藍山的字跡。
信很簡單，沒有署名也沒有標明收件人的姓名，全留言隻有不到三百字，但摩卡卻在看見第一行字的時候眼淚便不爭氣的湧了出來。
[哥，沒有誰會是無法被取代的。即使會有短暫的傷痛，在歲月的流逝中也隻會變成淡淡的回憶……]
門口的幾個海賊見狀，麵麵相覷，不知道該進去安慰還是離開。
“讓他好好靜一靜，我們先離開吧。”還是貝克曼先開口了，這句話得到了大家的讚同，但地龍卻是不管不顧，直接闖進了門，其他海賊們一愣，卻也不好跟著進去，隻能將門關上。
摩卡一字一字的讀著這封信，隻覺得心中的感情快要爆炸開來，痛的他無法呼吸，晶瑩的淚珠不斷湧出，在眼眶中打著轉兒。
[……對不起，大哥。我無法再繼續站在你的身後了。從小時候開始，每次你一轉身，就能看見我跟在你身後的背影，你都會停下來等我追上你的腳步。雖然我現在還是很想這麽說——你一轉身，就能看見我在你的背後——但是我已經沒有這個資格了……]
一滴淚自眼角滑落，摩卡拿著信紙的手開始發抖，淚珠控製不了的滑落，滲透進紙張，將鋼筆撰寫的字跡渲染開來，糊成一片沒有規律的暗色。
摩卡慌亂的將信紙放到桌上，拿袖子擦著上麵的淚痕，片刻又舉起另一隻手胡亂抹著眼淚，但淚水卻如斷了線的珠子，怎麽抹也停不下來，反而使得那吸了水的信紙上的字漸漸模糊開來。
他斷斷續續的抽噎著，擦拭的動作持續了一會兒，慢慢轉為了停止。摩卡用手捂著嘴繼續讀信，眼角的淚水已經滿溢而出布滿了整片臉頰。
[……至於地龍……這個大哥你口中的“傻大個”。雖然我並不喜歡他，但他的確是個值得信賴的人，有他照顧你，我很放心。香克斯是個好船長，貝克曼和九酒都很聰明，耶穌布、拉基、冰……他們都是值得信任的好夥伴，能遇上他們，我很開心。]
這之後的最後一段字跡完全看不清楚，看起來是被寫了又塗掉然後又寫上再次被塗掉。看得出來寫信的人心中的矛盾。摩卡到最後也沒看清那被塗掉的句子是什麽，但隱隱的他卻覺得自己知道那寫的是什麽內容，但卻不想去深思。
[雖然我無法再跟在你的身後。但請相信，我一直都在……]
整段話用這麽一句話當做了結尾。
摩卡將信紙疊好，按照原樣放回信封，呆呆的坐在桌前流著淚回想著過去的一切，一雙結實粗壯的臂膀穿過船醫的黑色長卷發，將對方瘦弱的身子圈進自己結實的臂膀，地龍知道自己口拙，因此他隻能這樣笨拙的嚐試著安慰對方。
紅發海賊團所望不見的蔚藍號上，藍山獨身立於甲板上，望著不遠處緩緩靠近喊著“投降不殺”的軍艦，嘴角噙著一絲混雜著欣慰以及解脫的奇怪笑意。
藍山收起兩個炸藥攏在袖子中，一隻手下掛上第三顆炸藥，手指扣上了保險栓靠著船舵遮掩著，另一隻手搖起了一麵白旗。
他從小想追逐的背影，也許早在多年前他便獲得了與其並肩而立的資格。
無論是學習各種知識、格鬥技巧還是加入世界政府，無論是放棄留在聖地瑪麗喬亞的機會而是選擇了更為艱辛的間諜身份隻為了回到羅格鎮。
一直以來，目的隻有那麽一個……
隻是想，守護那個人而已。
紅發海賊團讓他看到了希望，他確定即使沒有自己，憑著那批人也能很好的保護他的哥哥。
那個喜歡哥哥的船匠地龍的確是個莽漢。自己不喜歡他的理由當然並不是單純的不喜歡這種性格的人……自己隻是討厭有一個人，忽然分走了哥哥日漸稀少的投注在自己身上的關注力。
但是，藍山卻從來沒有懷疑過一點——那是個值得他信賴的人。
而不知不覺之間，他也確實喜歡上了那個海賊團。那種無論何時都能保持良好的心態，船員們默契一心，互相信任，不怕艱辛，在任何困境中都不放棄希望的海賊團……
漸漸的他開始偏離自己的初衷，漸漸的背離了自己的身份。
每次向海軍透露紅發海賊團情報他都會刻意隱瞞一些，例如在紅土大陸之時，他在確定紅發海賊團麵對港口守軍有著一戰之力時才告訴了他們那上岸的路口；而在西海美食之都像海軍傳達紅發海賊團所在位置之時，他又刻意拖延時間，令那追殺聯盟在暴風雨到來的時候才堪堪找到蔚藍號——這樣的極大的增加了紅發海賊團拖出包圍圈的可能性；而在之後的美酒之鄉……
但這樣卻漸漸加重了他的心理負擔，這種事情沒有親身經曆過的話，是永遠無法理解那種痛苦的。
藍山將手按在胸膛，聽著那其中有規律的跳動聲——那節奏那麽有力，那麽明亮，彰顯著勃勃的生機，展現著鮮活的血肉之軀的力量。
他知道，這具溫熱的軀殼，再過一會就將完全喪失生命的象征，與幾艘軍艦一起埋葬在這美麗的大海中，落得一個屍骨無存的結局。
這是一片絕對無法逃離的戰場，但他並不後悔此刻的選擇。
藍山將頭抬起，望著越來越近的海軍們，他已經能夠看到他們的臉，那臉上有著疑惑和警惕——明顯是因為隻在這片甲板上看到他一人，但似乎又是因為隻看到了他一人，並且沒有看到任何一個打開的炮口而並未抱持多高的警戒心。
藍山忽然間展顏笑了——那是他自從十歲下了“變強”的決心並加入世界政府之後，第一次露出的完全燦爛的笑容。
這幾船海軍的確與他無冤無仇，從不相識，但如果是為了那一船人，為了他的哥哥……再大的罪孽，他也負擔得起。
藍山沒有理會那些將會與他一起進入地獄的海軍們，扭頭望了望背後的大海，望向那遙遠的看不見邊際的斯諾利亞群島的港口，似乎隱隱可見那群可愛又令人頭疼的海賊們。
猶如芸花一現，時隔十多年再現的燦爛笑容轉瞬即逝，隨著蔚藍號逐漸駛入兩艘軍艦的包圍之中，海軍們看著空無一人的甲板，疑惑越來越濃——此時就像是小半年前銀灘島事件中“死亡峽穀”的重演，但這次的結局注定不會是絕境逢生——藍山平靜的拉響了手中的保險栓，同一時刻向著左右的兩艘船甩出了袖中的兩顆炸藥，而他的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掙紮，隻有極淡的、若隱若現的笑意。
海軍們瞬間臉色大變，但一切已然來不及了。
轟！
隨著震耳欲聾的巨響，蔚藍號的甲板首當其衝化為紛紛揚揚的細木屑，狂猛的赤色衝擊波肆意的席卷過擺在地上的十來顆炸彈，蔚藍號瞬間變成了一片赤紅的海洋，而船艙二、三層的炮彈並沒有被移開，被這爆炸波及紛紛炸裂了開來，近在咫尺的軍艦也被這爆炸波及，加上之前落到船上直接擊穿了甲板接觸到底下大炮的炸藥，情況惡劣到一塌糊塗。
轟！轟！轟！轟！轟！……
火光熊熊，交相輝映，爆炸聲響成了一片，一片升騰肆虐的灼熱火光中，似乎就連空氣都翻滾扭曲了起來，到處都是地獄一般的景象，海軍們此起彼伏的哭嚎聲令人毛骨悚然，很快便消融在火焰的滋滋聲中。
在另幾艘軍艦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巨大火花與灼熱，便將蔚藍號與周圍的兩艘軍艦完全吞沒……那片仿佛來自地獄的火光，甚至將這片天空與大海都映成了血的顏色。
藍山的那封信中，那句被塗抹了很多遍的話其實很簡單，隻有九個字。
——“他們，足夠代我保護你。”
請相信，我一直都在，從未離開過你。
爆炸的位置距離島嶼並不算遠，那衝天的火光引起了島上人民的注意，自然也引起了紅發海賊團眾人的注意。
一眾海賊在旅店門口神色各異的望著那極遠處的海麵，望著那恢弘美麗卻也淒涼壯烈到了極致的巨大火光煙雲，神情複雜，有悵然若失，有氣憤，有愧疚，有不舍，還有人不斷罵罵咧咧的說著什麽，眼角卻是隱約的淚光……
冰拿起了那把美麗的銀色七弦琴，彈奏起了一首曲子。
那似乎是個從未聽過的旋律，憂傷婉轉的調子合著歌詞透過旅館的門傳入了摩卡耳中。
“星星似乎收起了光芒，它們不再為我閃耀。
它們看似寒冷而淡漠，無法代替我溫暖你的手。
但是我忍住淚水，度日如年，
拚命堅持著為你記錄下在這裏的每個瞬間；
然而孤獨很快即至，痛苦已經來臨，
你褪色的笑容，輕輕地從我的記憶裏隨風而去。
不要站在我的墓前為我哭泣。
我不在那裏，我不曾睡去。
我是萬千呼嘯的風，掠過羅格鎮的四季。
我是溫柔細膩的雨，滋潤著四海的麥田。
我是黎明清幽的霧，彌漫在紅土大陸的林間。
我是雄渾高昂的鼓，飛躍偉大航路的雲端。
我是溫暖閃耀的星，點綴大海之上的夜晚。
我是高歌的飛鳥，留存於美好人間。
不要站在我的墓前為我哭泣。
我不在那裏，我不曾睡去……”
摩卡再也站不穩身子，一屁股做在了椅上，趴在桌前終於泣不成聲。地龍站在他身邊，勸也不是抱也不是，最後隻能看著大哭的摩卡手足無措。
香克斯拉低了草帽，神色被隱沒在帽簷的陰影之下，看得出來他並沒有落淚，但那明顯不可能是笑臉。
伊斯特站在他身後，臉上沒有絲毫情緒波動，但他猶豫了片刻卻伸出手——似乎是想去拍拍對方的肩膀，就像香克斯和貝克曼他們安慰人時的那樣，但他最終還是放下了手，但估計是距離過近，居然不小心撞了一下香克斯的胳膊。
“啊……我沒事。”香克斯看到伊斯特微微驚愕的表情，朝著他露出一個笑臉，“謝謝關心。”
嘖……
伊斯特別扭的轉過了臉。
九酒望著那片火紅，輕聲道：“我不喜歡這樣。”
貝克曼沉默了片刻，然後朝他安撫般的微微笑了笑，緩緩開口：“人是種矛盾的生物，他們的天性中缺乏純粹的善良，而邪惡卻極其容易乘虛而入，所以當他們展現出的心靈中沉寂已久的光，才顯得格外美麗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藍山是間諜，死忠於世界政府，但又因為摩卡的原因對紅發海賊團產生了感情。
對藍山來說，之前逃亡中，紅發海賊團三個船員由於他傳遞消息的原因間接死於海軍手中，這種情況下就算他反出世界政府繼續呆在紅發海賊團也會很難做人吧……
因此對他來說，與其壓抑的呆在紅發海賊團中，還不如去安然赴死還能幫紅發海賊團斬斷海軍的追捕，算是將之前做的一筆勾銷。
《不要站在我的墓前為我哭泣》
當初在另一篇小說中看到這首詩歌被改編織後的版本，配合前文，眼淚直接就冒出來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