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婚期在即,五姑子文薑自從過了年,就鮮少出來,隻關在柏仁堂自己的院子怡月齋裏,悶頭繡嫁妝。重開的柏西泮女課,文薑自然不再上了,玉洛便就落了單。

所以,圍攻的眾人一散,也無人來安慰玉洛了,玉洛就顯得孤單寂寥了許多。

因為再過幾日,文薑就要啟程遠赴京師雒都,與牟子都完婚。

一想到文薑即將離去,她以後很有可能再難相見來此交到的好姊妹,玉洛便一拍腦袋,猛地又憶起尚有一事未辦,連忙喚過心慧,帶著她急急往柏仁堂去了。

到了柏仁堂,玉洛就直奔大夫人麵前,開口便朝大夫人要了十金。

大夫人隻看了玉洛一眼,便命王傅母取出十金來。遞與玉洛時,想了想還是語重心長地道:“不是大世母多嘴,雖說存在這兒的餅金都是你八姑子的,你想怎麽使就怎麽使,旁人無權過問。可餅金也不都是那麽好賺取的,你一個小姑子的,總也要為日後的嫁妝多積攢些私房錢……”

抬首朝二房柏智堂的方向望了望,又道:“二夫人那兒雖是有利錢可賺,但貰貸出去也會擔著風險的,以大世母看,到你出嫁前,還是保住本金的好!”

玉洛忙將十金遞給了身後的心慧,上前一步攬著大夫人的胳膊,左右搖了搖,笑著道:“侄女就曉得大世母最疼我了,處處為侄女著想不說,還替侄女嚴防疏漏!”又起身朝大夫人鄭重施了一禮:“八姑子這廂有禮了,多謝大世母的提點!”

大夫人忙伸手虛扶了一下,“好了,莫要一本正經地客套了。說吧,到底拿十金所為何事?”

玉洛這才又上前一步,挨著大夫人身邊,偶偶私語了一番。大夫人聞言,笑著刮了她的鼻子一下,“你啊,就惦記著文兒!好了,大世母也不攔著你,省得耽擱了你們小姊妹之間暢敘情意。去吧,和文兒多呆一會兒,日後見麵,還不知要到何日呢!”

“諾!謹遵大世母之命!”玉洛躬身又施一禮,笑著

與大夫人告辭,領著心慧給文薑送賀喜十金去了。

王傅母見狀,不由感慨道:“五姑子不枉交好了八姑子一場!一個小姑子,自幼喪母,多年來又在嫡母手下討生活,日子過得艱難不說,哪裏會有半個餅金……如今剛剛見到了這許多餅金,卻能一出手就是十金,且又毫無吝嗇之意,當真難得啊!”

又湊近了大夫人,悄聲道:“……聽聞四郎主年三十的時候,就上門討要八姑子存在二房處的餅金及利錢,不料被二郎主和二夫人一唱一和地給駁了回去。聽說二夫人還好一通貶損了……”王傅母朝四房柏義堂的方向呶了呶嘴,“那一位!”

大夫人聽後卻道:“無論如何,八姑子的餅金算是保住了,這回倒要感謝她二夫人了。”

王傅母不免撇了撇嘴,“二夫人也是為了利錢,哪裏就真心替八姑子著想!以老奴看,要不是夫人替八姑子跟二夫人訂立了貰貸帛書,難說二郎主和二夫人不賣四郎主一個麵子!怎麽說,四郎主也是個二千石的太守呐!再說了,君侯又是恁地器重四郎主,不看僧麵看佛麵,沒想到,二夫人卻……”

“都是利字當頭,自然就顧不得了。又或者,二夫人難說沒有想到,八姑子日後是要女配侯王的,那自然就不能光顧著眼前利益,得罪了八姑子。是以,二夫人也就送了個順水人情給八姑子,好令八姑子記得她的好處。”大夫人眼神悠悠地看著玉洛離去的方向,禁不住呢喃著:“……也不知要配個什麽樣的侯王?”

且說玉洛送去了賀喜十金後,沒過幾日,也就是二月初十,柏塢各處學子的休沐日,五姑子文薑便啟程奔赴京師了。

這日一大早,以西平侯柏厥為首的柏塢各房人馬,濟濟於柏塢大門處,歡送大郎主柏宮及五姑子文薑前往雒都,與牟子都完婚。

除了大郎主護送文薑之外,大夫人還令五姑子的生母李氏,也隨同前往,一道跟柏宮送嫁。小妻李氏自是感激涕零,臨上車之際,頻頻跟大夫人拭淚。

大夫人安撫地拍了拍李氏的手臂,命她快些上車,免得耽誤了行程。李氏又是試了試眼角,鄭重地跟大夫人行了一禮,這才上了青油軿車。

其實李氏心裏清楚,大夫人並非故意裝作大度,而是真心誠意地讓她隨大郎主一道送嫁。大夫人的意思是,既成全了她為人生母送女出嫁的心意,又可一路上照顧大郎主的飲食起居,趁此時機,還可讓大郎主對她多多上心……大夫人此舉正可謂是用心良苦!

一想到此,李氏忍不住又掀起車窗錦簾,朝大夫人淚眼模糊地看了看。要不是大夫人當年一力堅持,大郎主怎會踏入她的房裏,又怎會令她有了今日就要堂堂正正風光出嫁的五姑子?說白了,她能有今日之地位,依仗的全是大夫人的鼎力扶持。

大夫人顯然瞧見了李氏的舉動跟心意,便朝車窗揮了下手,轉身又與跪至麵前的文薑,行了君母送別出嫁女的儀式——施衿結帨,也就是將帶子圍在女兒身上,結住佩巾,同時口中祝辭道:“勉之敬之,夙夜無違宮事!”

言罷,文薑起身,大夫人這才口氣遺憾地道:“文兒出嫁,君母隻好先行祝禱了,望文兒莫要感懷!此去路遙道險,文兒定要多加小心,切記切記!”文薑自是一一應諾,又恭恭敬敬地給大夫人行了,雙手極地的婦人肅拜重禮。

文薑這也是先行以婦人的重拜之禮,敬謝了大夫人的養育教化之恩。接著,文薑又行至西平侯柏厥麵前,也恭恭敬敬地行了拜別大禮。隻不過這回,行的卻是未婚小姑子該施的叉手跪拜之禮,因為文薑總也是尚未完婚,算不得是真正的婦人。

西平侯柏厥自是端肅著受了禮,又殷殷叮囑了一番,這才放過了五姑子。

文薑又一一跟柏塢眾人拜別,之後,才蹬上了青油軿車。

大郎主則幹脆地隻跟西平侯道了別,便一瘸一拐地上了馬,揮起馬鞭,大喝一聲“起——”,一行人就轔轔地遠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