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皇後越想越覺得此事可行,當下又拍了拍玉洛的手臂,笑道:“嗯,若果事成,總有你八姑子的功勞,姑母是不會忘記的。”

玉洛就連忙謙虛著:“功勞什麽的,倒沒有什麽,隻要我四哥能有情人終成眷屬,成就一段異國佳話,那便是好。”

“瞧瞧這小嘴,恁地會說。”柏皇後邊誇獎,邊暗自思忖:雖則機敏聰慧,卻依然保有一顆良善赤子之心,這樣的大家貴女才是我祜兒太子妃的人選……到底遲了一步,被姬颯捷足先登……

思及姬颯,柏皇後的臉色便有些難看!當年若不是姬颯,她的康兒怎會從馬背上掉下來,摔斷了腿!若不是摔斷了腿,她的康兒豈會長年臥榻,連最起碼的人道之事都不能夠,隻好娶了個太仆耿不疑的木訥嫡女孫為三皇子妃,充充樣子裝門麵……

一想到長年臥榻的康兒,柏皇後立時沒了說話的興致,神色間便帶了出來。

玉洛見狀,忙知趣地告罪,說,都是她打擾的時辰過長,讓皇後姑母勞乏,早該告辭,雲雲。柏皇後聞言,也未加阻攔,便示意女侍史昭璽送玉洛出宮。

玉洛便跟柏皇後告辭,帶著心惠,躬身退出了永樂宮。

昭璽自是命人抬了裝有百金的木箱子,送玉洛出宮。

待行離了很遠一段距離,都拐上了通往建禮門的青磚大路,遙見了東蒼龍門高大巍峨的門闕,玉洛才稍稍吐了一口氣。

隻這不到半日的功夫,她就覺得似過了一世那樣的漫長!若當初不是她狠下心來吞了巴豆瀉藥,遭罪的便不是今日這一時半會兒的了!

玉洛想想,都為自己當時的腹瀉不止而感到慶幸!

正暗自慶幸間,眼瞧著都行過了雲龍門,再走一小段路,就要到了東蒼龍門時,迎麵撞上了一隊人。

玉洛不看則已,一看這剛剛鬆弛些許的平靜之心,頓時又泛起了漣漪。

迎麵走來的一隊為首之人,不是旁人,正是腹黑男,不,現下應該喚作六皇子姬颯的是也!

六皇子姬颯今日倒是換了裝扮,不是玉洛之前幾次見過的一貫黑衣勁裝,白龍魚服,而是一身做工精致的絳地蛟龍韜文錦直裾深衣,腰間係著一

條同色係的腰頭為碧綠鴟吻玉帶鉤的寬帶,腰帶下綴著碧綠鴟吻玉佩,一頭墨發隻用了一根玉簪子挽住,倒是秉承了其一貫的簡潔幹練。

由於是迎麵走來,六皇子那高大的身軀愈發顯得偉岸,而此時已近正午,熱烈的陽光剛好直射在姬颯那小麥色的臉龐上,光輝照耀間又愈加襯托出其人的神采奕奕,精神煥發。

麵對這樣氣勢的六皇子,玉洛禁不住就停下了腳步,側身而立。

便是她不想駐足停留,帶路的女禦長昭璽也不會視而不見,令她沒有禮儀地擋在六皇子跟前。

她們撞上的,可是當今孝承帝的第六子,六皇子殿下!

昭璽立時側侍道旁,躬身施禮,遙遙道:“女官昭璽見過六皇子殿下!六皇子殿下安!”

六皇子顯然早已瞧見了玉洛一行,便朝昭璽微微頜了頜首,又行至玉洛麵前,問昭璽道:“昭璽女官,敢問這位小姑子,是哪位大家貴女,怎麽殿下我從未見過此人?”

說著話,六皇子還朝玉洛悄悄睒了睒他那促狹的雙目。

昭璽自然沒有瞧見六皇子的眼神,因為她一直垂首躬身侍立,並不敢抬頭回話。而六皇子身後的一群隨從,則更是無論從哪個角度也無法看得分明。

隻聽昭璽回稟:“稟殿下,這位正是柏氏八姑子。”又怕六皇子不明白,解釋道:“便是皇上聖旨賜婚與殿下的西平柏氏八姑子。今日皇後娘娘請四夫人和八姑子、九姑子幾位柏氏小姑子,來永樂宮裏做客,現下昭璽正要送八姑子出宮。”連事由都道了出來,昭璽倒是幹脆利落。

六皇子似是很滿意昭璽的回話,略略眯了下含笑的雙目,頜首道:“噢……原來是柏氏八姑子,我那未來的六皇子妃!”

之後又忙正襟端立,朝玉洛叉手施禮:“姬颯見過八姑子,姬颯這廂有禮了。”口裏雖是客套著,躲在高抬手臂後麵的一雙眼睛,卻是半點沒有客氣,正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將玉洛打量個遍!

全然一副登徒子的嘴臉!

玉洛這個氣,卻是半點也發作不得。

當著這麽些人的麵,她總要維持著大家貴女的風範,何況眼前之人的地位與身份,可是她

未來很長一段時日之內都無法撼動的,也是她賴以維係存活的保護、傘。

玉洛當即亦客氣地回禮,寒暄了句“八姑子見過六皇子殿下,六皇子殿下安”,算是遮掩了此刻那不怎麽平靜的心緒。

六皇子明顯留意到了玉洛眼底的氣怒與隱忍,立時接話:“咦?殿下我怎麽聽著語氣裏不大高興呢!”又轉身喝問昭璽:“昭璽,你說,方才是誰惹得八姑子,哦,是我的六皇子妃不高興了?”

昭璽連忙顫聲回稟:“回殿下,沒……沒人。噢,剛剛從永樂宮出來,皇後娘娘和八姑子還有說有笑的,皇後娘娘還賞了八姑子百金,以為添箱,八姑子也笑納了,並沒有人惹得八姑子不高興。”昭璽邊說,邊轉著眼睛,瞄了下身後抬著箱籠的小黃門。

這麽顯眼的示意,六皇子豈能看不到?當下笑著頜首:“嗯,我就說嘛,母後是八姑子的嫡親姑母,怎會給我的愛妃臉子看!這不,連百金都毫不猶豫地賞了,可見姑侄感情之深厚。嗯,這麽說來,我姬颯的二百金聘金想是少了些。”

又走近玉洛一步,低頭看了看玉洛的臉色,像是說給誰聽般,沉吟著:“……不過,這可如何是好呢?我姬颯雖不差那點子餅金,可我總不能壞了規矩吧?”又回首看了眼身後之人,問道:“治書何武,故事怎麽說?”

就有一位身著絳色襜褕,頭戴二梁進賢冠的四旬儒者,上前一步回稟道:“回殿下,漢家故事:聘諸侯王後黃金二百斤,馬十二匹。二百斤也即是殿下所言的二百金。”

“嗯,這可怨不得我六皇子,我總不能越過故事去。八姑子,你說是吧?”姬颯轉過頭來,一臉無奈地問玉洛。

也不待玉洛回複,立即又轉身吩咐:“治書何武,現下八姑子已然到了京城,得快著些辦事,催促一下少府、宗正他們,趕快擇日行了六禮,也好叫我這孤家寡人早日抱得美人歸!我那六皇子府可是空缺主持中饋的女主人多時了,沒得讓父皇和母後再著急上火的不是?何武,聽到沒有?都手腳麻利些!”

叫何武的自是唯唯應諾,六皇子姬颯這才滿意地頜首,然後,不再看玉洛一眼,帶著手下人等,揚長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