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和三房都斷絕關係了,我挖了三弟、三弟妹的墳又怎麽了?”葉奉先被他打得鑽進了雨裏,抱頭亂竄,“再說了,三房都被逐出葉氏宗族了,再將他們葬在族裏的墳山,本就不合適!這不是鳩占鵲巢嗎?”
“那也輪不到你去挖墳掘墓!你簡直是要氣死我!要氣死我!”葉老爺子越打越拿不穩拐杖,一個趔趄跌進了滿是泥漿的院子裏,爬都爬不起來。
葉繼剛趕緊衝上去,上前扶起了他。
葉老爺子氣得渾身顫.抖,氣息不勻,似乎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強撐著一口氣,狀似無奈地看向葉瓊丹,嘴裏吐出了幾個字:“嫁……嫁……嫁……”
事已至此,麵子裏子都丟盡了,他這輩子是沒法見人了,不管葉奉先做的事情多麽禽.獸不如,事情到了這一步,都不該功虧一簣。
“你放心吧,”葉瓊丹說完這句話後,又頓了一頓,“我是絕對不會嫁的。”
葉老爺子氣得垂下了頭,閉上了眼睛不想再看她。
葉奉先難以置信地問道:“你連你爹娘的棺材都不想管了?”
“管!當然要管!我大哥已經去三廬山上尋找我爹娘的棺材去了。”葉瓊丹勾唇冷笑,今日一早,飄絮拿此事來威脅她之後,她掐算了一番,立刻算出了父母的棺材被藏在了何處,因此,她先是悄悄讓葉清寒找人去三廬山找棺材,後是跟著飄絮來到了這裏。
葉瓊丹撐著傘,一步又一步地走到了葉奉先麵前,那氣勢竟是逼得他低下了頭,不敢與她對視。
葉瓊丹伸手飛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按著他趴在了屋簷下的石板上,然後,她的右手從袖中翻出了一把匕首,緊緊地壓在了他的手腕上,聲音微冷:“挖墳掘墓之事,非同小可!要麽,我斷了你寫字的右手;要麽,你給我死去的爹娘磕三個頭賠罪!”
“他們是我弟弟和弟媳,哪有做哥哥的給弟弟、弟媳磕頭的道理!”葉奉先嚇得瑟瑟發抖,色厲內荏地大喊了起來。
“你還知道他們是你弟弟、弟媳?你派人去挖墳掘墓的時候,可曾想過這事兒?”葉瓊丹知道這件事情肯定讓心思敏.感的二哥葉青羽深深地受傷了,那樣溫潤如玉的二哥,連她都舍不得說一句重話,她又怎麽能容忍他被外人欺負?
“要手還是磕頭?”葉瓊丹的匕首往下壓了一分,壓出了一道血痕。
葉奉先立刻沒出息地哭喊了起來:“爹,救我!娘,救我!阿剛,救我!飄絮,快救我啊!”
飄絮急紅了眼,想為這個長期飯票勇敢一次,可又不敢!
“葉瓊丹,你冷靜一點!”葉繼剛喊道。
“死丫頭,你敢砍手試試?老婆子跟你拚命!跟你拚命!”躺在屋裏的老太太聲嘶力竭地大喊了起來。
“你們看我敢不敢!”葉瓊丹的匕首又往下壓了一分,壓出的血更多了。
“我磕!我磕!我磕!你不要砍我的手……不要砍我的手啊……”葉奉先沒出息地妥協了。
這時,門外有人喊道:“咦,我好像聞到了尿騷味,葉奉先那個禽.獸不如的東西,不會是嚇尿了吧?”
葉奉先渾身泡在泥水裏,倒是沒人看得出他尿沒尿,不過一些嗅覺靈敏的人,倒還真是聞到了這個味道,他們紛紛掩著鼻子,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葉瓊丹一手抓著葉奉先的後衣領,將他提了起來,然後,又緊緊地將匕首往上移了幾分,抵在了他的胳膊上,不輕不重地往裏戳了戳:“快走!”
葉奉先嚇得腿都軟了,他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畏畏縮縮地提著腳,艱難地往門外邁去。
葉瓊丹將他挾持到了新宅,圍觀群眾們也跟著到了新宅。
此時,葉清寒還沒回來,葉瓊丹讓村民們都進了屋,暫時避避雨。
村民們進來之後,先是打量了這翻新的屋子一遍,見屋子的牆壁重新粉刷了、木製家具換新了、石板磚修補好了……又見收了擺野蕨菜的架子後的院子裏花草葳蕤,別有一番清幽的意境,便紛紛讚歎葉瓊丹這宅子是撿了大便宜了。
以前,他們一靠近這宅子,便覺得渾身發冷。
今日,他們卻覺得進了這宅子之後,神清氣爽、靈台清明。
那是因為這宅子本來風水就好,葉瓊丹又在宅子裏擺了幾個強化的風水陣,才會使得這裏成了一處很不錯的陽宅。
“唉,早知道我就是借銀子,也要湊個五兩銀子出來買了這幢宅子啊!”
“比唐家的宅子還要大呢,喲,這一捯飭可真好看!”
“可不是嘛,錢家以前不愧是村裏的大富人家,唉,要是這宅子是我的該有多好,我做夢都要笑醒了!真好看啊。”
……
半個時辰後,葉清寒帶著一些人,抬著一副合葬的棺材回來了。
葉清寒的身後跟著被綁起來的葉繼武,葉繼武被葉清寒打了一頓,本是舊傷未愈,如今又添新傷,他是連路都有些走不穩了。
葉繼武看到葉奉先之後,慚愧地低下了頭。
葉奉先歎了口氣,知道今日是避無可避了。
那些人將棺材抬進了院子裏,收了葉清寒給的錢就走了。
方這時,雲開雨霽,天空一片澄淨,**漾著漣漪的水窪也靜了下來,泥漿漸漸地沉澱了下去,院子裏的石榴花紅如火焰,花瓣上滾落著一顆顆如晶石一般的水珠。
葉瓊丹壓著葉奉先來到了院子裏,對著那副棺材,冷聲說道:“磕頭!”
葉奉先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對著這副棺材磕頭,他試圖跟葉瓊丹講講道理:“男人隻能跪天地、父母、君師……”
“不然就砍手!”
葉奉先一肚子的話憋了回去,他在鋒利的匕首下,認命地跪了下來,給三房夫妻磕了三個頭。
葉清寒說道:“在山洞的時候,我已經讓葉繼武給爹娘磕過頭了。”
葉瓊丹點了點頭,目光落在了葉繼武腫起了一個包的額頭上,看來,葉繼武這三個頭磕得有點受罪。
她並不知道,葉繼武這是自作自受了。
因為他在山洞的時候,當著葉清寒的麵,朝這副棺材吐了一口唾沫,再加上他的性子又渾又擰,死也不肯下跪,最後這三個頭,才會磕得這麽受罪。
解決了這樁事情之後,葉瓊丹走到了葉繼武麵前。
葉繼武的瞳孔緊縮了一下,還以為葉瓊丹想要捅他一刀,他抿了抿唇,沒有求饒。
沒想到,葉瓊丹卻隻是割了他身上的繩子,冷聲說道:“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了,以後,我們大房和三房,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我、我不會放過你的!”葉繼武捏了捏拳頭,咬牙說道。
葉瓊丹不再看他,收起了匕首走到了葉奉先身邊:“你們可以走了!”
鬆了一口氣的葉奉先顫巍巍地爬了起來,他的老臉有些發紅,由於雙.腿無力,爬起來的時候,一個不慎又跌了下去,腦袋在棺材上磕了一下,磕得他心驚肉跳,還以為三弟、三弟妹顯靈要害他,臉色一下子就白了,他跌坐在雨水裏,忙不迭地又往後退了幾步,這才爬了起來。
葉奉先和葉繼武走了之後,村民們也拿起了屋簷下擺著的傘,紛紛離開了。
有好事者立刻將這件事情傳到了唐家,唐家今日的這場婚宴,頓時成了一場笑話。
好在成婚的時辰在黃昏時刻,現在取消婚宴倒也來得及,更何況,唐家辦得這場婚宴並不隆重,別說沒請村裏人來喝喜酒了,就連外村的親戚也沒通知。
顯然,唐老爺子不太願意、也不太認可這場婚事,他滿腦子想的都是暫時解決了唐家的麵子問題,然後在三年之後,休了葉瓊丹,讓長孫另娶他人。
如今,在葉家鬧出了這麽一樁醜聞之後,唐老爺子就更加不滿意這樁婚事了。
他對一臉低落的唐小秀才說道:“孫兒啊,俗話說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葉家大房的幾個讀書人如此不知禮義廉恥,連挖人墳墓這種無恥的事情都做得出來,從葉家出來的丹丫頭,品行又能好到哪裏去呢?”
“譬如荷花,出淤泥而不染;譬如寒梅,零落成泥香如故。”唐小秀才悶聲說道。
“荷花和寒梅都是君子之花,君子可有教導你,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唐老爺子問道,“她的性子太烈,並不適合你。”
“可我就喜歡她這性子,如五月的石榴花一樣明豔照人,與其他女子皆是不同。”唐小秀才堅持地說道。
“哪有不同?嫁人之後,還不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唐老爺子又氣又無奈。
唐小秀才想了半晌後,認真地回答道:“她是一個有趣的人。”
“這世上千千萬萬的人,娶了無趣的女子,還不是和她相敬如賓的過了一生?你又何必強求?”
“若是沒遇到,孫兒便認了;若是遇到了,孫兒哪能放棄呢?這樣的女子譬如蒼茫大河裏的撈到的珍寶,可遇而不可求,既然遇到了,便是老天爺給的福氣。”
唐老爺子被長孫氣得有些無言,兒子中秀才之後,為了讓他心無旁騖的讀書,長孫是被他一手帶大的,他舍不得長孫受一點委屈。
更何況,若是不順了他的心意,萬一他無心讀書,影響了以後的功名怎麽辦?
他也很愛麵子,但他不若葉老爺子愛麵子,為了長孫,他可以在麵子上做出適當的讓步。
“好了,爺爺知道你的心意了。但你也該知道,強扭的瓜不甜,爺爺會找葉瓊丹談談,讓她慢慢接受這樁婚事,不過,這需要一個過程,不可強求,否則會適得其反。”唐老爺子斟酌地說道。
“多謝爺爺!孫兒一定好好讀書,不辜負全家人的期望!”唐小秀才感激地說道。